「連油壓機改壓鑄機還要集思廣益,就你們那點水平,還好意思說燎原廠,也不嫌丟人!你要我們還不跟呢!」
熊廣濤的話音剛落,就突然有人說道。【】
這真是說到了熊廣濤的痛點!
他們可不就是憋着這口氣就是上不去嗎?本來的計劃一拖再拖,眼看着其他地市鍛造廠一天比一天紅火,他都快急死了!
還有人往他傷口上撒鹽!
熊廣濤憤怒地一抬頭,就瞧見隔壁接待室門口站着個高挑漂亮的年輕女孩,他沒見過,這會兒,那女孩正皺着眉頭看着她,一臉的不悅。
不過,在接待室又說是「我們」,不就是燎原廠的人嗎?
要是別人嫌棄他們鍛造廠水平一般,他不說啥,可是燎原廠?
熊廣濤本來就不想接,直接懟了回去:「自家的鍋爐都修不好,還覺得油壓機改壓鑄機難?你們燎原廠可真能!」
他扭頭就沖張維說:「張局,您看看,這是就燎原廠的兵!您讓我怎麼要?我們可管不了,誰願意要給誰去吧。」
這事兒發生的突然,張維沒插上口,這會兒終於開口:「熊廣濤!好好說話!燎原廠那是水平問題,不是人品問題。他們是一個廠子,他們的職工是人不是貨物,誰允許你這麼挑挑揀揀,罵罵咧咧?」
許如意剛剛就瞧見張維了,四十來歲,個頭矮小,身形瘦弱,□□頭,方臉,穿着一件白色半袖襯衫,緊緊地扎進了腰間,看起來異常的幹練。
如今聽她說話,顯然也是個幹練的人。
她呵斥了兩句,長得跟熊一樣的熊廣濤居然真的閉嘴了,張着手在那裏無措的解釋:「張局,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急了。你看我們現在真的不容易,你說工人們幹這麼多活,就為了發工資獎金,接了他們,獎金少了,誰還有幹勁兒啊。」
熊廣濤說的可憐,但聽話聽音,什麼叫燎原廠去了就不發獎金了,燎原廠只拿不干就是廢物嗎?
許如意都氣笑了。
張局倒是公正:「他們的確有問題,但蛇形管焊接問題不是一個小廠能解決的,他們當初四處找焊工,你不是不知道。」
熊廣濤當然知道,為了那個漏點,郭培生這兩個月快把全市的廠子翻過來了,但凡有點本事的焊工都被他問過,結果都說大鍋爐廠也這樣,人家就是質檢好,把關嚴,所以出廠沒問題。
可問題是,事兒已經出了,現在的焦點在燎原廠身上。他們解決不了,就是臭老鼠,可問題就沒法解決,這不是死胡同嗎?
熊廣濤一時理虧,說不出什麼來了。
倒是許如意挺意外的,那天鄔主任說的清清楚楚,辦公室張科長為了緩解他們的情緒,專門跟他們聊了兩個小時,當時郭廠長就把他們已經攻克漏點問題的事兒說了,怎麼聽着音,張局不知道?
蘇國強一直就坐在屋內,剛剛的對話他也聽見了,沒出頭是因為許如意幫他們解決了滲碳爐的問題,可原本鍋
爐還沒試用呢,雖說看着是不錯,但沒數據就不能亂說話。
他來是衝着許如意來,他怕許如意第一次來市局摸不到方向,但對燎原廠,他目前還是很慎重,一切都得等着二個月後才能做定論。
人是人廠是廠,他分得清楚。
但這個熊廣濤說話太難聽,如果螺絲的問題沒解決,他們不和燎原廠一個境地?也會受到這樣的嫌棄與嘲諷,想想他就不得勁,忍不住想出去懟兩句,沒想到卻被許如意擋住了,就聽見許如意說:「我們也不同意分流到鍛造廠!」
這話一出,熊廣濤眼睛都亮了,倒是張維眉頭皺了起來:「你是燎原廠的?我怎麼沒見過你?這種決定你怎麼能定?」
許如意立刻回答:「我叫許如意,是今年畢業剛分到鍛造廠的,目前擔任分管技術副廠長和鍋爐攻堅組組長。」
這名頭一出,熊廣濤都樂壞了,「這副廠長?剛畢業?你們郭老頭這是破罐子破摔了吧,張局,您瞧瞧,這能用嗎?」
張維果然對許如意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她不是個不做調查就說話的領導,上下打量了許如意一番,並沒有立刻質問她憑什麼當副廠長,只是說:「這是局裏的決定,任何人沒有權利同意與不同意。你跟我來辦公室。」
顯然是要仔細詢問。
許如意就沒再吭聲,但熊廣濤不願意這事兒就這麼不了了之,如今沒定論,到時候下了文件,想推都推不出去!
「張局,她都這樣說了,那我也說個心裏話,我就是看不上燎原廠,五小企業出身,啥都沒有,放我們家裏也沒用,就是負擔,我們不要。」
剛剛還能算是背着人說話,這會兒可是當着許如意的面,這可太過了!
這年頭,廠長們拍
桌子可是正常事兒,但這事兒不一樣,他沒理啊,張維指着他鼻子就怒了:「熊廣濤,這不是你要求局裏給你資源,幫扶你的時候了,怎麼好處你都拿着,稍微貢獻點就鬧,行啊,這事兒我同意了,你回去吧,燎原廠肯定不到你們廠去,以後你也別要。」
許如意怎麼可能咽下這口氣,直接表態:「張局,廠里的事兒我沒法決定,不過當着您的面,我個人說一句,我個人不會跟鍛造廠有任何關聯!」
許如意這話是認真說的,起碼張維和蘇國強都聽出來了,張維太了解郭培生的為人了,有幹勁,性格沉穩,他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提拔一個小年輕,這女孩顯然是有些本事,說話不是無的放矢。
不過的確是有點傲氣,但這時候,熊廣濤實在過分,她就沒多說。
蘇國強想的就更多了,如果說全肅南市都找不到人將油壓機改為鍛壓機,那麼唯一的希望就在許如意了。
這倒不是他瞎猜,誰讓許如意剛才第一句就笑話他們搞不定呢,許如意可不是個亂吹的人,她肯定行。
蘇國強都能想到,熊廣濤以後會是什麼樣?忍不住搖搖頭,他這嘴巴得罪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長記性,活該啊!
剛剛張維訓斥的
時候,熊廣濤是有點害怕的,不過許如意的話一出來,他滿臉就剩下一個表情:你在開玩笑嗎?()
許如意沒再搭理他,直接跟着張維進屋了,熊廣濤只覺得碰到了神經病:&a;a;a;ldquo;老蘇,你聽見那丫頭說的什麼?她居然說她個人不跟我們有關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麼專家教授呢,這是哪裏冒出來的?當自己是根蔥啊!?&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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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如意進門,張維已經調整好情緒,衝着她說:「門關上,咱們聊聊。」
許如意把門關上,張維就點點面前的椅子,她坐了下來,「講講吧,你這副廠長怎麼來的?蘇國強怎麼跟着你?你來這裏匯報什麼工作?「
原來也看到蘇國強了。
許如意笑笑:「那我就言簡意賅,郭廠長在班子會議立下規矩,誰解決焊接漏點問題,他就讓賢,恰好我解決了,所以有了這個職位。不過我們是小廠子,級別低,不用上報,您不知道。」
這倒是郭培生會說的話,而且在那個時間段,燎原廠都走投無路了,這麼說也情有可原——畢竟大家都覺得,這樣的難題非專家不能解決,誰能想到是個小姑娘?
但張維更關注的是另一點!
「你的意思是你解決了?什麼時候,郭培生怎麼沒說過?」
這可是關係到燎原廠分不分流的大問題,他怎麼能不說呢。
許如意剛剛疑惑的點也在這裏,立刻說:「我們已經解決這個問題小半個月了,中間我們對大成廠送回的鍋爐進行維修和改造,期間,因為我的一篇文章引起了鍋爐報編輯姜紅的注意,姜紅編輯專門來我們廠參觀採訪,目前我的關於蛇形管焊接的文章還有姜紅編輯對我們廠的追蹤報道,都會在下周發出。「
這是前天大成廠請她去調試滲碳爐後,許如意專門給姜紅打了個電話,告知她這個後續進展。
姜紅雖然看到了許如意的操作,可萬萬沒想到,她還真成功了,異常興奮,決定下周就刊發文章和報道。
當然,她倆還定了一件事,改變追蹤報道的方式。
如今的追蹤報道還是出現一件事,隔着幾個月報道一下最終結果,但許如意覺得,鍋爐報雖然讀者群體大,不過一篇報道不足以形成持續性的話題,所以藉此說服了姜紅,追蹤做成連載。
第一次就斷在許如意讓王川華告訴陳大生他們廠的問題,第二期着重寫許如意怎麼吸引大成廠來燎原廠,怎麼給他們解決問題,本來還不知道第二次寫什麼,如今這又有話題了?
姜紅是個非常有新聞敏感性的編輯記者,當機立斷同意了這個報道方法,所以,她下個星期還會再來肅南市,採訪大成廠。
許如意將這個說出,張維直接吃驚地站了起來。
「你說真的?什麼時候來的?你們怎麼說服她來的?」
許如意只能從頭到尾再細細的說一遍,開始的時候,張維只是聽着,可後來聽到了許如意後續操作,還有和姜紅約定的追蹤報道方式,她看向許如意的目光就不一樣了。
這
() 法子她沒見過也想不到(),但她能分辨出這背後的力量。
報道很正常?()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畢竟他們技術解決了,可連載報道一場信譽的逆襲之戰!讓大家看看一個質量不好的企業想要翻身將會有多難,又有努力又有翻身還有社會熱點,怎麼可能不吸引人?
這會造成多大的轟動?
這會
兒可正經歷着一場大討論「人生的路啊,怎麼越走越窄」,寥寥兩個月,主辦的雜誌已經收到了幾萬封信,全國的青年都在參與。
張維能想到,這樣的一篇報道,在鍋爐行業引起的影響,不會亞於那一場。
這樣的燎原廠還需要分流嗎?顯然不需要啊。
非但如此,在肅南市的加大扶持下,它很可能成為榜樣標杆,讓沒有突出特色一直泯於眾城之間的肅南市有新起色!
她直接問:「這麼重要的事兒為什麼郭培生不說?」
許如意回答:「說了。我們郭廠長回來後就說,跟辦公室交流的時候,已經告知我們的技術問題解決,並且鍋爐報會進行報道的事情,當然,連載那會兒並沒有決定,但追蹤報道的事兒說了。」
「你等着!」張維直接大步邁了出去,吱呀一聲拉開了門,然後匆匆的走了出去,許如意沒跟出去,只聽見寥寥幾聲腳步聲後張維的聲音,「張科長呢,讓他來我的辦公室。」
沒多久,許如意就聽見了走路聲又回來,張科長顯然沒在,張維身後空蕩蕩,「他一會兒過來,我會問他這事兒。」
她這次沒關門,坐了回來,臉上的慍怒還沒消失,不過口氣倒是還好,「蘇國強跟着來了,那就說明他原諒你們了?」
蘇國強對燎原廠的態度,其實比鍛造廠更惡劣,但人家有理,誰家工期能耽誤成那樣也不會給好臉色的,所以局裏知道沒插手。
她是真好奇,許如意是怎麼說服蘇國強的。
許如意自然也是全盤托出,甚至還拿出了蘇國強寫的那封說明信:「本來我說自己來,蘇廠長正好有車,送我過來的,這是他給我開具的。」
張維直接拿起來看,的確是蘇國強的字,也是大成廠的章,再往裏看內容,她的驚訝不亞於剛剛知道許如意解決了焊點漏點問題和鍋爐報要報道這兩件事。
被拒之門外,許如意居然就憑着二言兩語找到了大成廠問題所在?
大成廠被吸引上門,許如意居然真的修好了?
他們還約定給燎原廠鍋爐二個月試用期,沒問題會給鍋爐報寫報道?
這哪個都不像是真的,但張維知道,這哪個都是真的。
其中的關鍵人物就是眼前的女孩——看起來不足二十歲的許如意。
她都想問問,姑娘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張科長敲了門:「局長您找我?我剛剛找份資料去了檔案室,剛回來。」
張維捏着蘇國強的說明信,這會兒心裏都是後怕,聲音都有些不冷靜:「燎原廠技術問題解決了的事兒,郭培生前天給你說了嗎?」
() 張海濤還以為是什麼事,一聽這個就放了心,點頭說:「說了。」
「那鍋爐報將要報道他們的事兒也說了嗎?」
張海濤同樣不以為然:「說了!」
張維立刻吼了起來:「那為什麼沒告訴我?」
張海濤被嚇了一跳,可怎麼都想不出來有任何問題,他回應道:「技術是解決了,但他們廠子問題多,這個解決了,那個解決不了,根本不是大事。至於報道,報了就報了,沒什麼好說的吧。分流是已經定下來的,我認為這點事不會動搖。」
許如意無奈地搖搖頭,這就是眼界的問題。
別說這會兒,就是上輩子,傳媒已經如此發達,很多人都不知道新聞的重要性。
反而是能知道這其中重要的張維,讓許如意驚喜不已,她簡直太優秀了。
張維看着還不知道差點錯過什麼,一臉茫然的張海濤,無奈地嘆了口氣,本來今天準備提一提張海濤,可他顯然不能擔起更多的責任,甚至連現有的工作也有欠缺,還是放放吧。
當然,她還起了給市局的人做培訓的想法,改革開放已經開始,各處變化巨大,如果還是舊思想舊眼光,他們怎麼發展:「你先回去吧。」
張海濤顯然到現在還不懂有什麼問題,一臉疑惑地看了看她倆,點點頭就出去了,辦公室里沒了人,張維才對許如意說:「你今天來得對,這種情況下,燎原廠不適於被分流。」
許如意等的就是這句話,雖然她有把握,但遇到不同的領導,會有不同的情況。
譬如現成的例子,如果局長是張海濤呢。
他壓根不懂她做的意義,那保住燎原廠就是難上加難。
萬幸,她碰到的是張維。
許如意真情實意地說:「謝謝。」
沒想到的是,張維居然也對許如意說了一句:「謝謝,你不止給了燎原廠希望,也給了肅南市希望。但是,這場報道討論的越多,你們的壓力也就越大,你有信心嗎?需要我們做什麼?」
許如意就喜歡這樣幹事的領導。
她也沒客氣,「當然有信心,我們目前已經着手新鍋爐的設計生產,準備在二個月後,借着大成廠的澄清信,一起推出。
」
「而在此期間,我們需要一些話題,需要讓大家相信,我們真的有這個實力,而不是一點點運氣剛好碰到了會的內容。」
張維很快理解了許如意的意圖,「你要做什麼?」
許如意早就想好了,「局長,您不覺得,咱們現在煤質提高,不再都是劣質煤,鍋爐其實可以再改改嗎?」
張維忍不住看許如意,這丫頭真是說到點上了,從六十年代晚期開始,供應煤質量變差,大家就開始集思廣益改造鍋爐適應煤炭質量。
從60年底一直到75年左右,肅南市大大小小的工廠所有的鍋爐都改成了沸騰爐,但這種爐子,因為都是自行改造,能用就行,所以熱效率非常低,輔機特別費電,很是浪費。
他們最近還在開會,看看怎麼改造一下這些沸騰爐,節省資源,提高效率,許如意居然就提了出來。
「你有想法?」
許如意點頭:「我的改造方案可以將熱效率從65%提高到95%,我們燎原廠想接下這個活,當然,我們沒有資歷,別的廠子也不信,所以,我們會先改造我們鍛造車間沸騰爐,用來打個樣子,讓大家參觀一下,自行決定是否要請我們來改?您覺得怎麼樣?」
「好啊!」張維直接讚嘆一聲。
許如意這法子正對他們所需要的難題,而且不是攤派式的,不給市局任何的壓力,也不給企業任何的壓力,總的一句話,看本事。
更何況,張維還想到了一件事,這不就是市場經濟在肅南市機械局最好的體現嗎?
張維幹什麼不答應?
她直接問:「你們什麼時候改造完成?」
許如意其實早就準備好了,不過最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還沒有放開手,這會兒,漏點問題解決了,大成廠也談好了,她也可以全力幹這個。
許如意算了算:「十天,您給我十天時間。」
「那我就等你十天,到時候,我可是要帶着肅南市大部分企業去燎原廠,你可要接好了!」
許如意直接來了句:「保證完成任務!「
這一句,剛剛屋子裏的肅然氣氛一衝而散,張維都笑起來。
更何況,許如意還說呢:「不過,鍛造廠就算了,我們不歡迎。」
許如意說工作的時候,成熟穩重想法多,如今聊起鍛造廠,終於有了點小姑娘的樣子,可張維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人怎麼可能沒脾氣?只要發的正當,她認為有脾氣沒脾氣的軟蛋強。
更何況,熊廣濤實在是過分,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該讓他長長記性了。
張維一口應下:「我答應。」不過她想到了一件事,「剛剛你們吵架,你第一句說的是油壓機改不了壓鑄機是能力不夠?你的意思是,你的能力夠嗎?」
八十年代,小型電動機需求量猛增,電動機的轉子就需要用壓鑄機生產。
可壓鑄機價格很高,大家都窮的不得了,哪裏有錢上,於是,集思廣益之下,大家就發明了油壓機改壓鑄機的辦法,許如意曾經度過這方面的報道和文章,自然知道。
她點頭:「是。這個可以告訴他。」
張維愣了一下,才知道許如意的「壞心思」,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好,不過他怎麼打動你,我不管,你看行嗎?」
如果有人注意的話,就會發現,張維不過寥寥兩個小時的談天,已經跟許如意有了商量的口氣。
但這個改變很自然,張維尊重有本事的人,許如也意尊重優秀的領導,所以,即便看穿了張維作為市局領導,再鬧心也想給鍛造廠謀福利,她也沒拒絕,反正主動權在她嘛!
告別了張維局長,直接出了辦公室,蘇國強早就不在接待室了,接待室里坐着幾
位穿着半袖白襯衫的幹部,一看就是來找張維反應情況的。
她往外看了看,就瞧見蘇國強和熊廣濤居然在一起坐着聊天。
她下去,蘇國強也看見她了,扭頭跟熊廣濤說了句:「你再想想。」就衝着許如意過來,「怎麼樣?」
許如意比了個ok的動作!
這個動作蘇國強可沒見過,還伸手比劃了一下,也沒懂,「啥意思!」
許如意一激動就忘了,這會兒也收不回去,只能解釋:「沒問題的意思,這個是英文詞ok的手勢。」
事兒解決了可是值得高興,雖然他存着讓許如意去他們廠的想法,但也不能盼着燎原廠不好吧。
所以這會兒他也跟着開心,還學了學:「這樣啊,以後我知道了。走,上車,我送你回燎原縣。「
熊廣濤自然瞧見許如意了,他不願意搭理她,見她就扭頭離開了,許如意坐車上還問:「你跟熊廣濤說什麼。」
蘇國強如今對許如意那是佩服又推崇,更何況熊廣濤那鄙視的話,讓人很難不聯想到他對大成廠的態度,所以蘇國強對他沒什麼好
話。
他不但故意說了許如意的能耐,還在熊廣濤的目瞪口呆之下,反問了一句:「就你們那難題,我看對她也不是個事兒,你沒聽她剛剛第一句怎麼回覆你的?」
所以,這麼久時間,熊廣濤都是在質疑與懷疑中呢,蘇國強說:「他一會兒覺得你不可能有這本事,一會兒覺得你可能有這本事,讓他愁去吧。」
從肅南市到燎原縣距離並不遠,車子開需要一個半小時時間,路上蘇國強本來還想多聊點,可昨晚上大家都是一夜沒睡,早上也沒多休息,這會兒繃緊的神經一放鬆,外加車子顛簸,很快,兩個人就各自睡着了。
等着醒來的時候,都進了燎原廠門口的機械廠街道。
這會兒已經四點多,快下班了。
廠區里都在忙着,沒什麼人,不過吉普一停下來,王石頭立刻從門崗里出來了,衝着吉普喊:「許組長,您回來了?!」
許如意探出頭去,「回來了,王師傅幫忙開一下門吧!」
雖然燎原廠要分流了,但王石頭記得許如意的好,別人都束手無策,許如意解決了問題,給了他們希望,甚至,她都已經從大成廠拿回了那麼多錢和東西,只能說,他們燎原廠運氣不夠好。
所以,他對許如意那可是真心實意的感謝。
王石頭高高地應了一聲:「好咧!」
吉普車動靜不小,一進門辦公樓就聽見了,郭培生就等着她呢,一聽見聲音就下來了,許如意先打了個招呼:「廠長,我回來了!」
許如意的聲音又脆又亮,一聽就知道心情不錯,郭培生一直提着的心頓時落下了一些,可又不敢確定,畢竟分流這是多大的事兒啊,那天他們把能說的都說了,也沒什麼用,許如意能怎麼辦?
「怎麼樣?」
許如意一看就知道郭培生擔心了一天了,一點都沒打磕巴:「張局答
應不分流了,沒事了!()」
這話一落,郭培生身體就晃蕩了一下,許如意嚇了一跳,小老頭看着瘦瘦小小的,身體不太像很好的樣子,她怕刺激過頭了,連忙想去扶。
沒想到,郭培生卻搖了搖手,然後自己抓住了扶手,竟是慢慢地坐在了門口的門檻上,就跟半個多月前,許如意第一次見他那樣。
唯一的區別是,那會兒他一直抬頭看着鍋爐,而現在,他把兩手放在臉上,低下了頭。
顯然,他高興的難受起來。
兩個多月啊,兩個多月殫精竭慮,就為了活下去,如今,終於看到了希望了,誰能不激動,可誰又不心酸?
蘇國強也跟着嘆了口氣,上午才剛剛哭過的他,這會兒第一次和郭培生有了共鳴,他吸了吸鼻子,把眼中的酸澀壓了下去。
不多時,徐磊鄔匯雍他們都從樓上下來了,瞧見郭培生坐在那裏,都問:&a;a;a;ldquo;廠長怎麼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許如意想幫他遮掩一下,郭培生卻自己抬起了頭,他眼圈紅紅的,但不是哭的,是多少天熬夜熬的,他聲音有些沙啞,但透着力量:「我沒事,我就是太高興了,沒站住,如意說,咱們不用分流了!」
這一聲,比任何的言語都要讓人激動!
鄔匯雍是當天跟着郭培生開會的,他最是知道市局當天的態度,所以就算知道許如意跟着蘇國強去了市局,也沒報任何希望。
可現在居然成功了?!
「真的?」他問許如意。
徐磊他們則不盡相同,徐磊作為技術人員,可太知道許如意的厲害了,所以他是抱有希望的,這會兒忍不住笑着說:「這有什麼假的,如意說過假話嗎?肯定是真的!」
這是肯定的,就算是鄔匯雍不喜歡許如意提拔太快,他也跟着點頭:「是!可怎麼說服的?不分流是徹底不分了,還是要看我們表現?」
這可是關鍵,一時間,連王石頭和徐磊都看許如意,許如意知道他們着急,直接說:「這事兒我得從頭說清楚,可關心這事兒的不止咱們,還有全廠職工,我看這東西都沒發呢,要不咱來個雙喜臨門,一邊發一邊說?」
這可是好主意,兩個多月了,全廠就沒高興過,如今該熱鬧熱鬧了!
大家立刻應了,沒多會兒,廠里的廣播就滋啦啦的響了起來。
今天燎原廠的職工可是心情各不相同,考慮多的,這會兒只想着分流的事兒,愁的不得了,心大的,這會兒想的是外面放着的米和油,盤算着能一個人能發多少,家裏好幾天都沒吃點好的了,怎麼說今天也要改善一下,當然還有那想的不多不少的,那真是一邊痛苦一邊高興,難受得很。
喇叭一響,有人就停了手裏的活:「怎麼這會兒廣播起來了?」「不是有什麼事吧!」「我猜是發東西!」「我猜是說分流的事兒,許組長去市局,會不會已經定了分到哪裏。」
結果沒想到的是,廣播裏傳來的不是廣播
員林海音的聲音,而是許如意那又脆又亮的黃鸝聲:「大家下午好,
() 我是許如意,我從市局回來了。」
「現在,我通報給大家二個好消息,一個是市局張維局長已經同意,我們不分流了!第二個是,四點半請大家在辦公樓前廣場集合,咱們發東西!至於第二個,我在現場宣佈!」
不分流?發東西?
嘩!
幾乎立刻,二個車間都熱鬧起來。
「你聽見沒有,剛剛是說不分流了吧。」二車間張紅忍不住問。
旁邊的穆曉敏這會兒已經激動的要哭了,「是,我聽見了,不分流了,姐,咱們不分開了!」
「哎呀,你說如意這是怎麼弄的,她怎麼這麼厲害?」
「我發現如意真是跟她的名字似的,幹什麼都如咱們的意,以後啊,她說什麼我跟着幹什麼!」
二車間主任蔣成玉這會兒眼眶都紅了,他在這個廠子那麼多年了,他捨不得啊,可他從來沒說出來過,畢竟,他知道大家心裏都不好受。
但現在,終於不用走了,他沒忍住,貓尿就流出來了。
太丟人了!他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流眼淚,這可太丟人了。
可一抬頭,就瞧見,車間裏不少人,眼睛裏都泛着淚花,這會兒誰能忍得住呢。
他大手呼啦一把,就喊了一嗓子:「磨磨唧唧幹什麼?趕緊走啊,如意說還有好消息,能比這兩條差嗎?趕緊走啊!」
這麼一喊大家才反應過來:就是啊,這兩條都這麼好了,後面那條肯定更好!
立時的,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東西,往這辦公樓前空地走去。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其他的兩個車間,說是四點半集合,可許如意通知完十五分鐘,整個樓前已經站滿了人。
許如意這會兒剛和財務科科長徐長海算好了每個人要發的東西,郭培生直接過來說:「都到齊了,不等四點半了,現在就說吧,你來開這個會!」
她開?
可不是得她開嗎?
沒有任何疑義的,就是她開。
許如意就這麼被推到了台前,她一從辦公樓里出來,出現在大家面前,首先看見的亮亮的天空下,滿是笑臉的人們,聽到的則是,不知道從誰開始鼓起來的掌聲!
啪啪啪!啪啪啪!
那掌聲並不整齊,甚至還夾雜着大家的說話聲,「如意,我們真不分流了?」「許組長,東西怎麼發啊?」「第二個好消息是什麼?」
許如意深深地吸了口氣,才開始講話:「先說發東西,省的大家惦記,一人兩袋米一桶油,除此之外,每人補發半個月工資!」
前面的大家心裏有數,大致就該這麼多,畢竟東西和人數都是定了的,可誰也沒想到,居然會發工資!
最近誰家不缺錢啊。
立時,掌聲就響了起來,有人還喊:「如意,這就是第二個好消息嗎?這消息不錯!」
都是好事兒,誰能不高興,更何況,還在這樣的氛圍中,立時,人群里一片笑聲
!
許如意也跟着笑,「是不錯的消息,但不是第二個好消息。我第二件事說我們不分流,原因是我們不但解決了技術問題,鍋爐報還要對我們進行多期跟蹤報道,如果我們做得好,我們不但會擺脫臭名聲,說不定還會成為榜樣標杆!「
大家就知道來了個鍋爐報的編輯,可她能做什麼,有什麼意義,職工們其實是不了解的。
但從臭老鼠到榜樣,他們是知道的。
「真的嗎?」
「就我們?行不行啊?」
聽了這些否定,徐磊都忍不住了,站起來說:「怎麼不行,原先我們技術科水平差,現在如意來了,技術水平提高了,咱們新鍋爐的圖紙都設計出來了,我覺得行。」
「我也覺得行!」二車間主任叫郎紅英,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存在,「咱們技術上其實並不多差,只是工藝沒達到,如意心裏有數,她說咱們練唄!難不成路給指了,我們還練不好?」
這質問誰能受得住?!
「那肯定能練好!」
「我們又不是不能吃苦,我們就是不知道怎麼吃苦而已!」
「我同意!」
就是這樣,許如意還記得小時候跟着爸爸在車間裏的事情,她記憶里的工人們就是這樣樸實熱情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做不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很多氛圍都變了。
如今,她終於又感受到了。
許如意都沒發覺,自己的聲音都有些激動的變音了,「第二個消息是我跟張局長說好了,我們將要改造二車間沸騰爐,將熱效率從65%提高到85%,如果成功了,張局長會帶着全肅南市需要改造的廠家,來我們廠參觀。」
「工友們,我們不但不分流了,我
們有活幹了!」
與此同時。
京市《現代鑄造》雜誌社,編輯陳許興奮地跟對面的同事推薦:「這篇稿子寫的真是到位,咱們前幾期不是刊發了幾個鋼鐵廠去國外考察的結果,認為國外進行機床鑄造的時候,已經不在使用時效處理,這不就有人反駁了,寫的是有理有據很不錯啊。」
「我看看。」對面林文忠將信紙拿過來,稿子的題目就叫做《低應力鑄造並不具備可行性》,題目起的很是直接,不過他一看內容,就立刻投入了進去,二十分鐘後才抬起頭,「這人很厲害啊,觀點明晰,論證準確,很站得住腳。」
「就是」他盯着信紙上的落款:燎原縣機械廠許如意,有點摸不着頭腦,「她一個機械廠的同志,怎麼對機床鑄造這麼清楚?」
「很多機械廠業務範圍很廣的,說不定他們也承擔這方面的訂單。我認為稿子只要有道理,不用在意作者的單位。單位可是會調動的。」
林文忠想想點點頭:「是,我同意發表。」
海市鋼鐵研究院下屬期刊《熱處理》雜誌編輯部,編輯浩東這會兒也興奮的站了起來,「同志們,我接到了一篇好稿子,名字就叫做《金屬的氫脆判斷及預防措施》,我給你們念念!」
京市《機床》雜誌社,編輯彩霞則對着一篇稿子興奮異常,這是一篇回覆信,上期期刊中,京市鼓風機廠對他們進行了求助,說是在加工一款機殼時出現了故障,明明有六個同心圓,前二個的尺寸都是正確的,從第四個開始,出現啃刀現象,他們正在排查原因,求問有沒有人有相關經驗可以指導。
按理說,一份雜誌從生產出來到寄到讀者手中,怎麼也有十天半個月,所以用雜誌來求助,根本沒有什麼用。
編輯部討論後,覺得這是個大探討的機會,所以就刊發了這篇求助信。
但實際效果並不好,因為鼓風機廠的龍門銑床是進口產品,使用這種機床的廠家本來就少,大家都是摸索着來,每個機床遇到的問題也不一樣。
她本來已經不報希望了,而且京市鼓風機廠,用排除法已經找到了原因:y軸有間隙。
但沒想到,她今天居然收到了一份回答,上面寫的答案是:y軸有間隙,落款是燎原縣機械廠許如意。
而鍋爐報的終審會上,主編將許如意的稿件和姜紅的採訪放在了一起,寫上了終審意見:擬發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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