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胸有成竹的黃鳴又來到縣衙。
只在自己的公房裏稍作醞釀,他便發話道:「來人。」
片刻,黃通、黃達和另外兩個縣衙的雜役應聲來到門前,聽候他的差遣。
黃鳴當即道:「傳令全衙,讓三班衙役都按本官說的辦,拿人,並安排在前院的旌善罰惡亭前審案,可讓全縣百姓都來聽審!」
想要借酈五魁這一案對酈家造成衝擊,自然就需要當眾審問,從而讓影響力擴到最大。
而作為縣衙二把手,他這個縣丞雖然有審案刑獄的職權,但終歸是沒有在大堂上當眾問案之權。
所以黃鳴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在大堂之外,專門宣講朝廷律令和地方道德的兩亭之間的空地上進行審案。雖然是簡陋了些,但勝在能讓更多百姓前來聽審,使影響更大。
可是在他這命令下達,等着面前下屬答應時,卻見那兩個雜役都面露難色,躊躇一下後,說道:「二老爺恕罪」
「嗯?」
「二老爺,今日衙門裏除了小的幾個雜役,其他三班衙役都還沒來。」
「怎會如此,這都什麼時辰了!」黃鳴看看天色,都快到巳時,也就是上午九點了,哪有現在還不曾到衙的?
而且居然是所有人都不曾到!
轉過這個念頭,黃鳴眉頭迅速皺起,一個很不好的猜想已浮上心頭。
這是有人刻意安排,是酈家為了阻礙自己辦案,特意讓三班衙役盡數不能到來,這一手可着實狠辣,陰險啊。
縣衙之內,各項事務千頭萬緒,卻又井然有序,需要各級人員管着各自的一攤事。若是缺了某方面的人,縱然你能耐再大,職權再高,是縣令也好,縣丞也罷,都是難以把差事給辦好的。
眼前的審案也是一樣道理,沒有手下的三班衙役去抓相關人犯,去滿城的宣揚,讓百姓來縣衙聽審,那哪怕黃鳴再能斷案,也是沒法成事了。
好一手釜底抽薪!
黃鳴這一刻面沉如水,方才真正領教了酈家的可怕,他們在諸暨縣是真正的一手遮天,一句話,就能讓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化為烏有。
怪不得裘縣令以堂堂正堂縣令卻被他們擠兌得成了「酒縣令」,實在是拿他們沒有半點法子啊。
見黃鳴為難,黃通二人忙道:「少爺,不如讓我們去拿人,去召集百姓前來聽審」
黃鳴卻輕輕搖頭:「不,你們終究不算縣衙公人,這麼做只會自取其辱,甚至惹出更大的麻煩!」
而且只得兩人,做這許多又得忙到什麼時候,就算真把事情都辦成了,到了審案時,沒有站班差役分列左右,又哪有官府該有的威儀呢?
黃鳴坐那兒陷入沉吟,連那兩個雜役是什麼時候退下的都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時間正一點點流逝,很快就到了中午。
還有轉機麼?
今日清晨,錢四就起了個大早。
天還沒亮,他就來到院中,呆呆望着天空發呆。
然後這一望,就是許久,直到兩個兒子都在院子裏嘻嘻哈哈追鬧着,他都未有絲毫反應,連妻子過來叫他吃飯,他也是依然呆呆出神。
直到篤篤的木杖頓地聲到了跟前,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中,才終於讓他略略回神:「四兒,你想什麼呢?」
「爹。」頗為孝順的錢四趕緊起身,扶着瘸了條腿的老爹坐下,神色間依然滿是糾結。
錢三五,是諸暨縣衙門裏當了三十多年差的老捕快了,一直都矜矜業業,從不出錯。
只是在十來年前,捉拿某個兇犯時,一場搏鬥後雖然拿下了犯人,自己也被砍傷了腿,成了瘸子,這才就此收山養老,然後他捕頭的位置就由自己兒子來繼承,也就是現在的錢四。
對父親,錢四是既孝順又尊敬,他知道父親不但能耐大,心思也夠縝密,許多拿賊破案的事情,自己遇到了難處,回來問一聲,總能從父親這兒得到指點。
可是今日的事情,實在是和查案沒有關係,他也不知道父親能否給自己提示。
但即便如此,既然父親問了,錢四還是老實回話:「爹,昨天酈家就給我傳了信,讓我這幾日就別去縣衙當值了。」
「哦?是因為他們想收拾新來的黃縣丞麼?」到底是久在衙門當差之人,錢三五一下就看出了問題的關鍵。
「應該就是了。不光是我,三班衙役,他們應該都傳了話,今日縣衙恐怕都要空了。」
「那你又在為難什麼?」
「我在想我該不該過去。」
「哦?你想違背酈家的意思?」
錢四神色變得有些鄭重:「他們就是想讓這次的人命案子沒法查!可您一直教導我的,是人命勝過一切。而且,我看得出來,黃縣丞是有真本事的,他幾乎已經確認了兇手,說不定今日就有下一步進展,再查上幾日,便能抓到真兇了!」
錢三五笑了下:「所以你想去查案,哪怕因此會得罪了酈家?」
「我我不知道」他還在猶豫。
「我聽你說過,黃縣丞是京城來的,據說背景深厚?」
「對,我也是陳主簿和酈典史在背後談起的,說他好像是京城大人物的兒子」
「既如此,這個選擇很難麼?酈家在我們諸暨縣稱王稱霸多少年了,所有人都要仰他們鼻息,你爹我當捕頭是這樣,你當了捕頭也這樣,難道等到你兒子,我孫子以後當捕頭時,還要這樣,還要被酈家的一句話就嚇得早早起來,只會望天麼?」
老人突然一頓自己的拐棍,沉聲道:「有這樣的靠山,而且有很大可能就這麼把酈家給扳倒了,你怎麼就不敢去試一試呢?你忘了你二哥是怎麼沒的了?」
「我怎麼會忘了,我二哥他」錢四猛然起身,滿臉通紅,隨即也明白了過來,「爹,我這就去縣衙,就賭黃縣丞能幹掉他們這群狗娘養的!
「我不光自己過去,我還要把那些兄弟也都叫了一起過去,這次我就拼一把,就不信他酈家真能一手遮天了!」
「說的好,你爹我沒讀幾天書,說了不什麼豪言壯語。只記得當初那位魏縣令經常提的一句,天助自助者,你不敢拼,就永遠沒有勝的機會!」錢三五奮力而起,用力一拍自己兒子的肩頭,鼓勵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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