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嬌的哭聲突然變大,讓本就沉默的幾人更加沉默了。
陸昀錚的嘴角噙着笑意,餘光一直盯着許宛棠瞧,怎麼着都移不開眼。
而羅小娟和陳月則是有些擔憂地瞥了眼屋裏的客人。
鄭嬌哭得這麼大聲,可別影響到顧客吃飯。
羅小娟拽了拽許宛棠的手臂,小聲道,「妹子,你可別刺激她了,她這麼能哭,再影響到咱們的生意,一會兒再有吃飯的都不敢進來了。」
許宛棠聳聳肩,不再搭理鄭嬌,回飯館去了。
陸昀錚跟個保鏢似的跟在許宛棠身後,許宛棠一走,他也跟着走了。
羅小娟在家屬院的人緣還不錯,看着也面善,安慰起人來更是有一套。
在羅小娟的安慰下,鄭嬌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不再哭了,只是時不時地抽噎一下。
不過當羅小娟再次提起要給鄭嬌的家人打電話來接她時,鄭嬌的情緒又開始變得激動,羅小娟只好暫時歇了這個心思。
但讓人一直在外面坐着也不是個事兒,外面蚊蟲多,又是一個大院裏住着的鄰居,鄭嬌這人她知道,性子又軟又軸,軟是對她丈夫孫大偉,軸是對其他人。
感覺孫大偉就是她的天似的,別人說不得,一說她就撂臉兒。
但出於女人對女人的憐惜,見人這麼哭,羅小娟和陳月也狠不下心把人扔在外面,便把人帶進了屋。
鄭嬌雖然因為許宛棠的關係有些排斥進飯館,但還是同意了。
平時家裏的錢全在丈夫孫大偉手裏,她每次買菜或是孩子需要花錢都是現管孫大偉要。
她這次從家裏出來沒管孫大偉要錢,兜里自然一分錢也沒有,不僅如此,連換洗衣服、洗漱用品一概沒帶。
夏末夜晚的海風有些涼,她在外面又待了太久,進去緩一會兒也好。
要是不進屋,她也不知道去哪兒,說不定會在外面待一夜。
想到這兒鄭嬌又想哭了,她男人明明知道她沒帶錢也沒處去,竟一點兒也不擔心她,連出門叫她一聲都沒有。
鄭嬌壓下喉嚨中的酸意,抬頭打量起小飯館,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想再在別人面前丟人了。
不打量不要緊,這一打量,鄭嬌紅腫的眼睛越睜越大。
門的上方,掛着一個十分顯眼的牌匾,紅色的背景、黑色的字兒,龍飛鳳舞,漂亮至極,她都沒見過這麼氣派的牌匾,這得花多少錢啊?
一進屋,鄭嬌更是萬分驚訝。
孫大偉曾帶着她和女兒去過一次連島的國營飯店,裏面左右不過幾張木頭桌子、一個長凳,和一個小黑板,上面寫着當日提供的食物。
許宛棠她們開的這個小飯館一點兒也不一樣。
面對大門的牆上貼着張紅紙,上面寫着今天的菜,密密麻麻的,打眼望去,足足有不下十種。
飯館的牆壁的一半是白色的牆,下面一半則鋪上了淺色的木板。
不過那木板看起來薄多了,跟牆壁差不多厚,看着別致又好看,門口處有個和牆壁差不多顏色的高桌子,跟學校里的講台似的,不知道是幹啥的。
要是在這兒吃飯,嘴能夠着碗嗎?不過倒是怪好看的。
不僅如此,飯館裏的桌椅一看就是用心挑選的,一點兒都不破爛,每個椅子上還都帶了個小椅墊,又多了一絲溫馨。
水泥地掃得一塵不染,甚至沒人吃飯的桌子都擦得鋥亮。
鄭嬌想起,許宛棠今天早上曾說過,這飯館是許宛棠、羅小娟和陳月一手做起來的。
她當時還很不屑,想着就算做起來,那飯館肯定比不了其他的飯館,更比不上國營飯店。
可沒想到,竟然弄得這樣好,國營飯店根本就比不了,一時間,她竟有些敬佩許宛棠她們。
她們咋就那麼厲害?
她連一道菜的鹹淡都調不好,有什麼資格說人家?
想到這兒,鄭嬌的面龐便浮上了愧疚的神色。
羅小娟一進來,直奔許宛棠,「她一個人在外面挺可憐的,我讓她進來坐會兒。」
一聽到這話,鄭嬌緊張地手指都蜷縮了起來。
她不止一次地貶低過許宛棠,許宛棠怎麼會願意幫她呢?
如果她是許宛棠的話,恨不得讓自己走得越遠越好。
鄭嬌沒坐下,侷促地站在門口,等着許宛棠拒絕她,她就好以最快的時間出去,不至於在眾人面前太過丟臉。
可沒想到,許宛棠窩在椅子裏數着錢,連頭都沒抬,看上去對這事兒壓根一點兒也不在意,她隨意地點了點頭,「嗯」了聲,接着數錢。
許宛棠倒是沒鄭嬌那麼多的小心思。
鄭嬌這人倒是沒多壞,蠢卻是真的蠢。
而且不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許宛棠不差她這一個,更不想跟一個蠢人計較。
況且,鄭嬌這副蠢樣兒跟她上輩子的時候還有點兒像,許宛棠沒到起憐憫之心的地步,但卻不至於為難她。
羅小娟回過頭,對鄭嬌道,「坐下呀,站着幹啥?」
許宛棠這邊兒雲淡風輕,鄭嬌卻因這一點兒小事兒對許宛棠三人感激至極。
正巧有位客人吃完了飯,起身結賬,鄭嬌連忙走上前,幫着她們收拾起了碗筷。
「誒?別!我們來就好,你坐着。」羅小娟阻止道。
鄭嬌搖了搖頭,又恢復到了之前悶葫蘆的模樣。
鄭嬌幹活十分利落,還沒等羅小娟收完錢,她便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桌子收拾了個乾淨。
等到下一個顧客也吃完飯,鄭嬌又眼疾手快地過去收拾了起來,那樣子就像有人和她搶似的。
許宛棠她們知道,鄭嬌這是不好意思了,同樣也是在感謝她們仨。
收拾了兩次碗筷,活兒也不重,她們也就由她去了。
唯一不爽的就是陸昀錚了,他來這兒就是想幫許宛棠幹活的,可僅有的兩次機會都被鄭嬌搶了去。
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跟一個不熟的女人搶活干。
突然,「咕嚕~」一聲,在寂靜的夜裏尤為明顯。
陸昀錚神情一僵,腹部的肌肉立馬緊繃起來,下意識地看向許宛棠,怕許宛棠看到他的窘態。
這一轉頭,正巧對上許宛棠戲謔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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