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之鱗痕蜃影 第一章天狗的出道

    從前有一個地方，叫做幻想鄉。

    幻想鄉里住着很多妖怪和比妖怪還奇奇怪怪的傢伙。

    需要特別註明的一點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傢伙都是些美少女……如果一定要追究為什麼的話，大概是因為市場營銷關係和宣傳需要吧……

    就在這些奇奇怪怪的美少女集團軍中，有一個並不怎麼出眾的女孩，她沒有強到轟山破海的強者力量，也沒有簡單粗暴的賣萌屬性，連最好用的巨（和諧）乳都很悲傷地沒有……除了據說跟幻想鄉的老總有某些曖昧不清捕風捉影的關係外可謂毫無特色……

    但是！

    她有一個了不起的職業！

    記者！無冕之王！

    在這個大部分美少女都是可恥的無業流民、社會蛀蟲、飛天大盜甚至暴力團分子的世界裏，有着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為社會造成有益貢獻的體面工作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事！

    就是這樣，現在的幻想鄉中，你每天都能看到一道黑色的流光在天際以三倍音速飛過，不辭辛勞地採訪着幻想鄉的居民，揭示並宣傳這個世界的真相，為大家帶來歡樂和思考。

    她的名字正如她的外形一樣，清爽大方，瀟灑帥氣。

    射命丸文！

    射命丸文憂鬱地放下筆，以手支額嘆了口氣。

    「在寫稿嗎？」犬走椛湊過頭來看，被射命丸文一手擋了回去。

    「是人生規劃。」射命丸文舉起稿紙，「明明看完後連我自己都覺得哇靠這個叫射命丸文的美少女記者好厲害！簡直是幻想救星！thechosenone！拯救社會風氣的救世主！但是現實是我還得和你合租一間房子，而且還經常要為了加班直接睡在編輯部……」

    「你對跟我合租這一事實有何不滿，飯是我煮的碗是我刷的衣服是我洗的床是我暖的，要抱怨也是我更有資格一點吧。」犬走椛把稿件砸在辦公桌上，揉了揉酸痛的腰，「而且當初你幹嘛要當什麼記者啦……又窮又累……」

    「說來話長，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射命丸文看了看牆上的鐘，「長到我講完後剛好能趕上飯點，坐下！」

    犬走椛條件反射地坐下，然後大怒：「我是狼又不是狗！為什麼你說坐下我就得坐下啊！」

    「不要小看巴普洛夫。」射命丸文轉着筆，「坐下！」

    犬走椛再次坐下，然後悲傷地嘆了口氣。

    「好狗，雖然嘴上很強硬，身體很誠實嘛。」射命丸文摸摸犬走椛的頭。

    「我是不大明白這種雖然因為被誇獎所以有點開心但是莫名地有點被婊的感覺啦……」

    在很久很久以前，射命丸文只是個剛出殼的小烏鴉——這是比喻——的時候，她曾經在第一天狗高中念書。

    在以暴力手段統治了整個妖怪之山的學校系統後，射命丸文被整個天狗一族中也享有盛名的前輩高手——【盲羽】宮羽天墟相中，收為入室弟子……

    就在劇情走向逐漸向王道玄幻小說進發，射命丸文做好了坐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一統宇宙洪荒天地玄黃的時候……

    「我從今日起，就將我的攝影技術向你傾囊而授。射命丸文，跪下吧。」

    「……等等！這裏一定有什麼誤會吧！我不是來當個小攝影師，而是來學習絕世神功順便接收你的千年功力啊！喂！不要擅自決定別人的人生啊！」

    「肅靜！逆徒！今日的幻想鄉早已不是憑藉武力決定生死勝負的年代了，在和平年代裏，你這樣天賦出眾的人就應該把自己的能力用在對社會有益的地方，而不是整天跟人打來打去，爭強鬥勝！作為你父親的長輩，我有義務將你帶領到人生的正道上！」

    就這樣，在五百歲的時候，射命丸文的人生被別人擅自決定了，不得反抗，反抗也反抗不了。

    事實上射命丸文試過反抗，在漫長的學習生涯中，她暴力反抗五十三次，設下陷阱暗算七十一次，投毒八十九次，直接跑路一百零五次，跪地求饒三百四十一次，進醫院七百三十次，平均全身上下每根骨頭斷過四次。

    「等等……我真的是在學習攝影嗎？我怎麼覺得這裏是超級斯巴達鐵血戰士訓練營？」

    「愚蠢！要成為一名出色的攝影師，你需要出色的身體素質、比常人快速百倍的反應速度和移動能力、堅韌的精神意志、在各種情況下逃出升天的戰鬥技術和飛行技術……不要太小看攝影師這個職業！」

    「不對是師父你對這個職業理解有偏差吧！！正常攝影師哪會在大瀑布底下一邊抵抗高強度水壓一邊拍照啊啊啊！」

    「哼！這些只是小兒科！當年還有攝影界前輩潛下萬米深淵進行深海拍攝！能夠抵抗那種程度的水壓，你還差得很遠！」

    「去馬里亞納海溝的那票人坐的是潛水艇好吧！！！！！」

    「我輩妖族強者從不藉助外力，你還欠缺作為天狗戰士的自覺！「

    「說漏嘴了！你絕對說出了戰士這兩個字吧！！「

    「閉嘴！現在就給我頂着這杯水在三十秒內繞幻想鄉飛一圈，不准漏出一滴！「

    「不要再看奇怪的賽車漫畫啦——「

    「今天就是你出師的日子了。」

    年老的天狗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鬢邊的白髮，他的眼窩中黑漆漆的，乾涸的血肉顯示出他的眼球早已離開身體多年了。

    「雖然我也有些不舍，但是身為強者就不該被這些情緒所干擾，你也一樣，必須永遠保持理智和冷靜，這也是作為攝影師的必要心理素質。」

    「我明白了，多謝師父教誨。」

    「不要以為我是個瞎子就看不見你把腳翹在桌子上還露出了白色底褲。」

    曾經是久負盛名的妖怪強者，失去了眼球並不能阻礙他用心眼觀察周圍的世界。

    「自從我在七百年前失去了雙眼之後，我才意識到這個世界的美麗……雖然我能繼續用靈力感知這個世界，但是我再也看不到鮮花的顏色，也看不見孩子臉上純真的笑容……於是有一天，一位朋友送給我一台相機，他告訴我這個小盒子能夠留下那些轉瞬即逝的顏色……從那天開始，我就成為了一名攝影師……」

    名為宮羽天墟的老者從抽屜里取出了一台樣式古樸，擁有着莫名魅力的木製相機，隨着他左手手指的動作，射命丸文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那麼，今天，我就將……」

    射命丸文伸出了顫抖的手。老人也遞出了右手。

    「這台我剛剛在雜貨店買的佳能傻瓜相機送給你，希望你好好珍惜。」

    「……喂！」

    「說明書上好像說要經常換電池，我不大懂什麼叫電池，就交給你們年輕人去搞吧。」

    「等等，我想要的是……」

    「不用感謝我，身為師父，給徒弟以臨別贈禮是應有的禮節。」

    「誰要這種便宜貨啦，別藏！你左手那個！龍宮出產的特製相機！不但擁有能拍出任何效果的神奇功能，在古董市場上還能賣出百萬文的天價！你暴力凌辱了我這麼久，一個佳能傻瓜就要混過去嗎？別把我當傻瓜啦！給我好好地負起責任來！」

    「這樣吧，我們來比一場。」老天狗摸摸下巴，一揚手，沉凝的靈壓止住了射命丸文的怒火，「我們從這裏以最高速度飛到博麗神社，在那裏拍下鳥居的清晰照片，然後飛回來。如果你的速度比我更快，那我就將這台龍宮相機送給你，如果你輸了，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如何？」

    老人漆黑的眼眶像是兩個黑洞，盯住了射命丸文。

    「…………好！就這麼說定了！！」

    比賽的起點在妖怪之山後的瀑布，中點在極東之處的博麗神社，然後再以最高速折返。

    射命丸文使用的是傻瓜相機，宮羽天墟使用的是龍宮相機，雖然後者的裝備等級很明顯強於前者，但是如果只是以速度決勝負的話……更輕巧的傻瓜相機反而更具有優勢。

    如果宮本天墟再年輕三百歲，那麼射命丸文不會有半分勝算，但是年老的天狗逐漸屈服於時間的威力，不光肉體開始衰朽，連靈力都在逐漸減弱……不過依然能夠用單手就把射命丸文轟出幾里外……

    「三，二，一。」

    小石子從射命丸文手中飛起，宮羽天墟手指一彈，一道純白色的風彈將石子擊成粉碎。

    「「好卑鄙！！」」

    在起跑的一瞬間，二人同時向對方放出大招，密集的高速風彈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在空中對撞、爆響。作為起點的懸崖瞬間被轟碎了一大片，而兩道疾如閃電一般的黑色光影在凌亂的風流中迅速衝出，在一瞬間捕捉到了一股股順風，借着爆炸力瞬間遠去。

    「小狗崽子，你還差得很遠！」

    「老狗！吃我一記最速風神元氣炮！」

    「哼，區區強化風彈也敢胡吹大氣，看我的超風神滅世炮！」

    「喂！你的名字更犯規吧！」

    出發的那一瞬間射命丸文就覺得不妙，二人的速度在上百次的高速決戰中也算知根知底，因為年老的關係，師父的絕對速度其實是遜於年輕的射命丸文，只是掌握各種爆發技巧和高超戰術才能一次又一次將她玩弄於鼓掌之中。

    但是這次……老人像是不再隱藏實力，遠超平日級數的靈力如同怒濤一般狂涌而出，捲起的風壓險些將射命丸文掀出去，風像是臣服在老者身前一般，推動着他以絕對高速前進。

    射命丸文拼住死力咬住師父的氣流，借着他的風勢滑翔，用來節省靈力。

    一邊銜尾急追一邊要躲避前方射來的無數風彈，而宮羽天墟借着反作用力反而飛得更快了。

    根據射命丸文的計算，整個路線有三處關卡，勝負就在這三處地形決定。

    第一道就是妖怪之山。

    瀑布懸崖、妖怪之山的最高峰、博麗神社剛好在一條直線上，如果按照最速的情況去考慮，那麼就必須走直線，但是妖怪之山的最高峰卻需要爬升高度，從三維立體空間來看，從旁邊繞過去反而更快捷一點。

    果然不出射命丸文所料，二人都從半山邊繞了過去。

    接下來的直線路程只需要單純的直線速度就行了，射命丸文卯足了勁兒拼命加速，而老天狗似乎為了保存精力而放緩了靈力的輸出。

    【哼，中計了……】射命丸文露出一個危險的微笑，【你的反應已在我計算中……哈哈哈哈哈……】

    數百里的路程在幻想鄉最高級別的速度下只花了十秒左右，紅色的鳥居已經近在眼前。射命丸文暫時領先，在鳥居上空兜了個半徑極小的圈子後咔嚓一聲完成任務，然後瞬間釋放出蓄力已久的超巨型風彈。

    轟。

    悲慘的鳥居從大地上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老狗，我已勝了，快投降吧……拍不到鳥居的照片，就算你比我更快返回，也是沒有用的……」

    射命丸文囂張的笑聲戛然而止。

    「怎麼可能……」

    宮羽天墟點點頭，揮揮手中的相機，飛走了。

    「居然……他……在那麼遠的地方就拍攝了照片！這怎麼可能……」射命丸文心亂如麻，加速追了上去，「他無視速度帶來的鏡頭模糊嗎……？難道這就是龍宮相機的異能……？大意了！！」

    「你們這些混蛋——」

    背後，博麗神社的第九代巫女博麗鈴夢正全副武裝緩緩升上天空。

    「你們這群不安分的王八蛋……準備好接受博麗的懲戒吧！喂！別跑！等我念完登場台詞！！！」

    十分尊重傳統決鬥禮儀的第九代紅白巫女大概心算了一下速度差距，悲傷地回家抹眼淚了。

    風颳過射命丸文的臉龐，讓她冷靜下來思考。

    博麗神社就是第二道關卡，在這裏雙方需要減速、拍照，然後重新加速。在射命丸文原本的設想中，拍照是必須在近距離完成的，因為在這樣的極度高速中照片會模糊一片，不能作為決鬥勝利的證據。

    減速再加速要花的時間多得不可饒恕，而在這裏二者都使用的是小圈變向，速度並未減少，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拍出可以辨認的照片就必須靠到近距離……而開始的戰術就是竭盡全力不顧惜體力先衝到神社，然後利用思維盲區直接消除鳥居的存在，不戰而勝。

    沒想到這台龍宮的相機居然如此高科技……真是失算了！

    射命丸文咬緊嘴唇，盡力催動着體內的靈力追趕前方的身影。

    第三個關卡……一切都在那裏終結！

    回程中的妖怪之山！

    果然！宮羽天墟向着山邊繞了過去。

    妖怪之山的山腹中其實有着河童和天狗的城市，在這其中當然也包含了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不人道實驗室、最終決戰人形兵器、攻佔幻想鄉計劃書等等。

    但在今天，射命丸文只知道，如果直接從山腹中衝過去，能節省三分之二的路程！

    「給我破！！最速風神傳說！！！天羽神風！！！！！」

    （其實就是空氣彈而已）

    把關的天狗被吹飛，城市的警報響起，上百羽鴉天狗騰空而起，但是一切都無法阻止那道黑色的閃電！

    「嗚啊啊啊啊啊——」

    山腹經過河童們多年的經營，最薄的地方只剩下了大約七八米厚的一層外殼，射命丸文看準一處，連發強力風刃，銳利的風和比風更銳利的天狗裹着一身白色的靈力破山！開山！摧山！

    「給我破啊啊啊啊啊——」

    （結局居然還是王道玄幻小說……這真的是大宇宙意志的干擾啊……）

    「沒想到是同時到啊……」

    老人看着腳下全身軟成一攤的弟子，

    「這下可怎麼辦呢……讓我想想……乾脆就以照片清晰度為勝負吧。」

    【有機會！如果從照片清晰度來判斷，在那麼遠處拍攝的照片絕對不會比我的更清晰……等等……那台相機……】

    老人從容地從懷裏掏出照片，輕輕擲出。

    照片飄到射命丸文面前。

    夕陽下的博麗神社，落日的餘暉照在紅色的鳥居上，有幾點油漆剝落的地方露出了原本的木質。

    輸了啊……

    射命丸文閉上了雙眼，感受着夏日陽光的餘暉。

    「這隻相機就給你了。」老頭的聲音傳來。

    「咦……？」

    「其實這隻相機根本沒有什麼特殊功能，那可是古董啊，科技總是日新月異的嘛。那隻傻瓜相機至少還會自動對焦，比這老傢伙可好使多了。我本來留着也就是想做個紀念，看到你這麼拼命……才覺得自己真是老了啊……就留給你做個紀念吧。」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那張照片……為什麼那麼清晰……你的速度明明那麼快……」

    「很簡單，當我轉彎的時候，相機不在我的手裏。」年老的天狗捶捶背，「我控制着風，讓風將它固定在空中，然後按下快門。」

    「玩器材的，永遠不會懂攝影的真正境界啊……」

    故事告一段落，犬走椛安靜地聽着。

    「等等……」射命丸文突然扶住太陽穴，「有什麼地方不對……一定有哪裏不對……當時一定有問題……」

    突然，一道靈光閃過。

    「原來是這樣！！！他剛剛拍好照片，根本沒洗出來，怎麼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來的啊啊啊！！我當時居然忽略了這件事！！！！丫早就準備好了這陷阱就等着我跳！」

    「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我該說你遲鈍還是神經反射慢……」

    射命丸文頹喪地看看鐘，「到了飯點，一起去吃晚飯吧。唉……就為了一台古董不小心賠上了一輩子……」

    隨着編輯部的門咔噠一聲合上，室內重新回歸靜謐。

    夕陽的陽光一如數百年前一般照在桌上的那台照相機上，反射出斑駁的色彩，像是一個老人狡黠的笑容。

    【我要你做的事，就是成為一名記者。替我、替你的父親和其它許許多多的人，去看這個世界，去尋找和記錄世界的真實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