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145章 道余何之？

    林初生走入大殿，其中擺放的棺槨基本都已成空，唯剩下一尊破舊木棺內，還靜靜躺着烏先生的屍身。

    林初生記憶中的烏先生，是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身形有些高大，臉上皺紋很深，雖然總叫他小畜生，但卻很慈祥。

    只是那份記憶，已經停留在六年多前，當時的林初生，還是個不到十二歲的少年。

    如今再見，他忽然覺得，烏先生似乎也沒有那麼高大了。

    這讓林初生鼻頭一酸，雙眼泛紅，心裏有些堵得慌。

    雖再見，卻也再無法相見了！

    不過激動之後，林初生心中又產生了一絲疑惑，因為烏先生的屍身，看上去竟與當初臨終前沒什麼變化。

    棺槨中的他，就像是一位沉睡許久的老人，只是已沒了任何生息。

    可按墳墓被掘的痕跡來看，烏先生被帶到點屍門中，應該不足一個月。

    也就是說，入葬六年，烏先生的屍體竟然沒有絲毫腐朽，甚至連那鬚髮，都還根根分明。

    若烏先生是修士，這自然再正常不過，當修為達到一定境界後，修士的肉身往往強悍，不要說六年，就是千百年不朽，都不足為奇！

    那些舊古皇天之上的仙神大能之輩，甚至能肉身萬古不朽，存在至今！

    但問題是，在林初生的記憶中，烏先生他分明是一個凡人！

    唯一讓林初生記憶深刻的，也只有烏先生懂得很多，仿佛無論林初生問什麼，烏先生都知道，都能回答他。

    甚至就連中域天土存在的那位聖人，也是林初生最初從烏先生這裏聽來的！

    但凡人就是凡人，哪怕以林初生現在的眼光去看，無論是曾經，或是現在，烏先生都是一個凡人。

    這位躺在棺槨中的老人，屍身沒有一點修士那種血肉堅韌的特性，就是一具凡人屍身！

    可凡人屍身，又如何能抵擋歲月侵蝕？

    唯一的解釋，烏先生……不是凡人，就算不是修士，那也是特殊的！

    只不過這種特殊，以林初生現在的眼光，還看不透！

    恰在此時，林初生還在疑惑之際，他忽然看到在烏先生的眉心，顯現出一道金色豎紋！

    而後，有紫氣升騰，自八方聚來！

    當這紫氣出現的瞬間，林初生的視線，剎那遙遠！

    回過神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已經來到山頭之外！

    放眼望去，整個點屍門，幾座山頭包圍的整個方圓，已經成為了一片紫域！

    這片紫域，就仿佛是成了另一方天地，將不該屬於那片天地的林初生，給硬生生擠了出來！

    「顧姑娘……！」

    又想到顧九秋還在點屍門內，林初生心中一緊，目光下意識尋找。

    待他看到另一邊，顧九秋也同樣出現在山頭外，正拿着個儲物袋，一臉茫然時，才神色一緩。

    雖然不知道這紫氣從何而來，因何出現，但林初生還是能大概猜到，多半與烏先生有關！

    面對這種未知情況，待在紫域中說不定有危險。

    顧九秋眨了眨眼，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忽然就改變了方位。

    於是在一眼發現林初生後，趕忙飛到其身側，看着那片朦朧紫域，問道：「怎麼回事？」

    林初生搖了搖頭，也看向紫域，目光沉凝，道：「似乎是烏先生的屍身，出現了某種變故！」

    顧九秋眉頭微蹙道：「會不會與點屍術有關？」

    林初生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清楚，紫氣將一切都遮掩，比天淵深霧都還要詭譎，即便他將凝神術施展到極致，也看不進去分毫！

    他嘗試着接近紫氣，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接近，就如同他與紫氣短短三尺之間，如同隔着遙遠天地，明明已經往前走了一步，感覺上也確實向前了，並非是在原地踏步。

    可這三尺距離，始終存在，詭異至極！

    再想到烏先生眉心忽然顯現的金色豎紋，又讓林初生覺得熟悉，似乎與吳勤和陰冥屍祖眉心的金色豎紋有些相像，儘管不完全一樣，但卻是類似的！

    林初生總覺得，這其中似存在了某種聯繫！

    還有那點屍術，按顧九秋從那位點屍門人得到的情報是，點化的次數越多，屍體誕生的意志層次就會越高！

    烏先生被抓來點屍門那麼長時間，大概率已經被斂屍人不止一次點化過。

    甚至在之前，烏先生的屍身都還正在被斂屍人點化，只是具體已經被點化過多少次，林初生也不知道！

    他顯然不希望看到烏先生變成一具屍傀，哪怕斂屍人已經死去，不能再去操控！

    但那……也已經不是烏先生！

    可不管林初生如何想，都已經無法改變，無法進入紫域的他，只能默默看着，靜靜等待！

    而在他看不見的紫域中央，此刻一道道黑色雷霆正在奔走，宛如在紫域中，形成了一片雷池！

    這些遊走的黑色雷霆，如同是一條條道則交織而成的法鞭，不斷抽打在烏先生的屍身之上，無論是大殿，或是棺槨，乃至是大地，在接觸雷霆的瞬間，便全部化為烏有！

    唯剩下烏先生的屍身，在雷霆中不滅，在雷霆中……睜眼！

    也就在他睜眼的瞬間，原本還在奔走狂暴的黑色雷霆，驟然靜止，整片紫域中央，仿佛時空凝固，無有變遷！

    唯有烏先生睜開的那雙昏黃老眼中，似又有萬般演變，歲月光陰皆在其中流轉，一眼萬萬年！

    直至所有的演變，化作了看透一切的滄桑！

    而後，滄桑中又多了一抹複雜，他呢喃自語，又輕聲嘆息。

    「天門墬戶，孰由逝者，浮雲容與，道余何之？」

    「彼願如劫，吾願……亦如劫！」

    話落落下，方圓的紫氣便立時湧來，將周身環繞的黑色雷霆盡數撲滅！

    於紫氣中，烏先生緩緩站起了身，揮手之間，所有的紫氣八方聚來，融入了他的眉心。

    那眉心處的金色豎紋，也隨着紫氣的融入，漸漸轉化成了紫金色，又最終隱去。

    林初生看着紫域不斷收縮，心神下意識一緊，定眼看着中央大殿所在。

    只是當所有紫氣消失後，整座大殿已經消失，只剩下一位老者靜靜屹立在那裏。

    這時，那位老者也看了過來，露出了一個林初生記憶中熟悉的笑容，忽而開口。

    「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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