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寧可瑤瞪大了眸子,雖心知不敵,卻還是孤注一擲,全力轉過身,抬手劈了下去。
可誰知,身上的禁錮突然消失,這人竟猛然放開了寧可瑤,向後退去一步,躲開了那毫無威脅的一掌。
而寧可瑤也終於看清了來人,卻是.
呼吸一滯。
只見眼前男子,深藍的外衫下擺隨風微動,分明有些消瘦的身型卻是列松如翠,君子龍陽,而那雙淒寞如秋的眸子下,竟是半張銀色面具,覆蓋住了下半張臉的容顏。
如那年一樣,男子的唇鼻遮擋着,卻是滿目瘡痍,罄如深秋。
記憶中的面容與眼前的輪廓重合,霎時,寧可瑤便怔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那人。
鼻尖酸澀,眼眶微紅,滿腹委屈,卻是不知該作何反應。
而下一刻,卻是聽見了這人的聲音。
「蘇府內有四名暗衛夜巡,四公主怕是不要命了!」
語氣中帶着些許責怪,而更多的
是疏離!
寧可瑤終於回神,卻是突然抓住男子的衣袖,眸若星辰道:「你認識我?你.可還記得我?」
那急切的聲音下,隱隱透着緊張與期冀。
男子卻是抽回手,後退一步道:「夜深,四公主還是快些回宮吧!」
此人正是雲仇墓!
眼下仇墓樓大半的人手都尋找找蘇輕默,雲仇墓自然也是心急如焚,偏偏這時,盯着蘇府的暗衛回稟,寧可瑤來了蘇府,他便大抵猜到了寧可瑤的意圖。
三年前,也就是蘇輕默失蹤兩年之後,雲仇墓仍是滿燕寧的在尋找蘇輕默的下落,只要未看到屍首,他便相信蘇輕默還活着。
哪怕一月又一月,一次又一次,回稟的消息皆不盡人意,可雲仇墓從未想過停止。
而當時他隨口一問,可還有人在尋找蘇輕默,樓中之人卻是回答了一句.
四公主的暗衛!
除仇墓樓的人以外,四公主的暗衛也在滿燕寧的尋找蘇輕默,夜以繼日,從未停止。
當時的雲仇墓驚訝不已,全然沒有想到,已過兩年之久,可寧可瑤卻是與他一樣,還未放棄過蘇輕默。
之後的第三年,第四年
蘇輕默失蹤的每一個年頭,寧可瑤的暗衛都一直在外尋找,似乎是這位四公主下了死命令,找不到蘇輕默,便不必回宮了一般。
所以那年,長街之上,當寧毓的人暗中驚了寧可瑤的馬.
他如何不知,寧可瑤會成為寧禮琛的助力,他如何不知,寧可瑤一死,寧禮琛便少了一顆棋子。
可.
既然寧可瑤的暗衛在尋找外蘇輕默,那他便在這京城之中,護她一些吧!
到底是救下了寧可瑤!
時至今日,他都不知當初救下寧可瑤是對是錯。
可眼下,寧可瑤欲闖蘇府,分明也是為了默兒!
雲仇墓到底還是做不到見死不救。
就寧可瑤這點子武功,怕還沒見到蘇心娩就被蘇府暗衛一掌拍死了。
「夜深,四公主還是快些回宮吧!」
眼下蘇輕默生死未卜,他自然是倒不出清閒來保護這位衝動魯莽的四公主!
寧可瑤哪裏聽的進去,她欣喜的看着眼前之人,生怕雲仇墓再次消失一般,急道:」你認識我!那你可還記得兩年前救我之事?你到底是誰!」
寧可瑤一連三問,卻是讓雲仇墓越發煩躁。
蘇輕默失蹤已久,他哪裏有時間與寧可瑤耗在這裏,冷聲道:「四公主的問題太多了!你若.」
話說一半,卻被一道清冷凌厲的聲音打斷。
「瑤兒!」
蘇輕默與夜遷琛趕來蘇府,老遠便看見寧可瑤神情急切,正與一名男子『糾纏不清』,且男子銀具遮面,顯然並非善類。
蘇輕默心頭一緊,生怕這人會傷了寧可瑤,便大步走去,厲聲喊道。
果然,那男子猛然一震,與寧可瑤一同,向蘇輕默看了過來。
「默兒!」寧可瑤眸子一亮,想都未想便跑了過來。
「默兒,你去哪了!受沒受傷?可是蘇心娩那個小人害你?你可知道京城已經傳成了什麼模樣!」
蘇輕默眉眼中是少見的溫柔,含笑道:「瑤兒放心,我無事」。
「那那你去哪了?是蘇心娩」
「與蘇心娩無關」,蘇輕默輕聲說道:「是我自己離府的」。
寧可瑤這才放下心來,蹙眉說道:「今日宮宴你未出席,眼下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竟說你是幽會情」
話未說完,寧可瑤突然看見了一旁的夜遷沉。
眸子霎時瞪大。
只見眼前男子一襲黑衣,身姿欣長,臉上稜角如寒玉精雕細琢,驚美無瑕,舉世無雙。
尤其那如墨的眸子,眼角略長,似劍鋒凌厲,如清月寒染,便是這煙雲朧夜,百年光景,竟也黯然失色。
而他負手而立,一身氣勢,便是自己的皇兄,年輕時的父皇,也不及一分!
寧可瑤後退一步,滿心驚訝,看向蘇輕默道:「默兒,你不會當真是」
幽會情郎去了吧!
本來她自然是不信的,可眼下看見這等世無其二的男子後,寧可瑤忽然就有些信了。
若是這等男子
便是任何一人,都抗拒不得吧!
蘇輕默卻是哭笑不得,無奈道:「我便是這等沒羞沒臊之人?」
「不是不是.」寧可瑤趕緊擺手,卻是脫口而出道:「可這位公子傲如霜雪,貌勝龍」
話未說完,蘇輕默便突然抓住寧可瑤的手,生怕她又『語出驚人』,蘇輕默話鋒一轉,問道:「那人是誰?」
蘇輕默抬眸,便向遠處那雲仇墓看了過去,眸中是顯而易見的冰冷與防備。
而此時,雲仇墓早已是愣在了原地。
他看着蘇輕默,那眸中是思念,擔憂,害怕…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百轉千回,卻是克制不住的心疼。
蘇輕默仍是記憶中的面容,卻是褪去了眉清目秀,沉積了矜然驚艷,而這份成長.
絕不平淡!
這五年來,蘇輕默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的人在豫州查來查去,查到的卻是夏夫人的確收養過一女的消息,便再無其他。
那麼默兒,這五年來,當真如你所說一般麼!
滿心五味雜陳,卻在這時,見蘇輕默看了過來。
霎時,雲仇墓心頭一震。
想都未想,雲仇墓一躍而起,只想逃離這裏。
而蘇輕默也是心神一晃。
距離頗遠,又值深夜,蘇輕默並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只是那雙露在外面的眸子
蘇輕默只覺熟悉之感一閃而過,便再也尋不到痕跡了。
仿若從未出現過一般。
寧可瑤卻是急了。
「等等!」寧可瑤跑了過去,可哪裏還有那人身影,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方才站着的地方,那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可卻是
消失不見了。
寧可瑤滿目悲傷,霎時便紅了眼眶。
他.
又消失了。
第二次,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到底是誰!
他到底是誰!
他認識自己,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下自己!
那為何.為何不能言明身份,以真容示人呢!
寧可瑤怔怔的站在原地,滿心失落。
而蘇輕默站在後面,卻是看向了夜遷沉,試探道:「葉公子認得此人?」
若非如此,夜遷沉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這人離開。
夜遷沉眸光一暗,片刻,才沉聲道:「他對你與寧可瑤,並無威脅」。
顯然,不願多言。
蘇輕默也並無追問,左右.
無關緊要罷了。
卻是不曾想,終有一日她會發現,這讓她以為的無關緊要的人,實則.
至關重要!
她緩緩走到寧可瑤身旁,卻是不曾想,會看見如此沮喪悲悽的寧可瑤。
「瑤兒.」蘇輕默驚訝道。
寧可瑤這是.怎麼了?
「默兒.」寧可瑤的眼淚『唰』便落了下來,她抱住蘇輕默,哽咽道:「他又消失了,又消失了,我找不到他,怎麼也找不到他.」
蘇輕默丹唇微張,終於是明白了過來。
看來這人便寧可瑤說過的,長街之上,救過瑤兒的那人啊!
分明是寧可瑤心儀已久的那人啊!
滿眼無奈,蘇輕默只得輕柔撫過寧可瑤的背,無聲安撫。
與此同時,姜府。
月光氤氳,斜灑而下,此時正值深夜,姜府之內寂靜無聲,更是無人發現,姜靈玥已經失蹤。
而此時,偏院的下人房內,一名小丫鬟正站在窗前,滿臉害怕的照着銅鏡,惶惶不安。
只見月色下,那銅鏡內面容稚嫩,可小姑娘的右邊臉頰,竟是血痕道道,觸目驚心。
此人正是湳兒。
她本與眾人一同睡着,可誰知夜裏臉上卻突然癢的出奇,她本是沒有在意,用手抓抓便繼續睡下了,可誰知這瘙癢竟是沒完沒了,越發嚴重,擾的她無法入睡。
本以為是被蚊蟲咬了,湳兒不停撓着,直到疼痛傳來,撓過臉頰的手竟是滿手粘稠,湳兒這才發覺了不對。
她悄然起身,躡手躡腳的拿起銅鏡走到窗前,借着月光,湳兒看向了銅鏡中的自己。
霎時,手中的銅鏡險些沒掉落下去!
湳兒猛然瞪大眸子,驚恐的看着鏡中的自己,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只見發癢的地方滿是交錯的抓痕,一道一道,鮮血淋漓,已看不見原本的肌膚。
湳兒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強忍着才沒有尖叫出聲。
怎麼回事!
自己是撓了許久,可.可分明沒有用多大力氣啊!
怎麼可能撓成了這樣啊!
這一道道疤痕又深又長,竟將自己半邊臉都給毀了!
怎麼會這樣!
湳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湳兒拼命回想着剛才的感覺,難道是自己睡着了,不知不覺間撓的太過用力?
可…在如何也不該將自己撓成這樣啊!
正當想着,臉上又是奇癢傳來,竟如無數螞蟻在噬咬一般的感覺,癢的讓人難以忍耐。
湳兒忍無可忍,只得小心翼翼的輕撓一下,卻是
滿眼驚恐!
只見那肌膚竟如紙糊的一般,僅是輕輕撓了一下,便如同被尖銳的利器划過,又是多了一道傷痕,鮮血直滲。
仿若脆弱至極!
怎麼…會這樣?!
湳兒驚恐的看着那傷口,自己分明沒敢用力,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臉竟會如此薄弱啊!
所以方才,自己迷迷糊糊時那般撓過,才會將臉撓成這般模樣!
湳兒滿眼驚恐,拿着銅鏡的手不住的顫抖。
怎麼辦?
怎麼辦!
自己這般模樣,小姐可還會留下自己?這臉.
這臉何時能夠養好啊!
可接下來,湳兒便知,她的擔憂是如此多餘了。
因為很快,奇癢傳來,那潰爛的臉似乎只要不撓,便會癢的鑽心,蝕骨的難受。
湳兒惶恐的搖着頭,不能撓,不能撓,可.
僅僅眨眼之間,那手都不知是如何伸到了臉上,湳兒拼命的抓撓着,臉上才終於傳來了舒爽的感覺。
直至奇癢停止,湳兒才清醒過來,恍然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只見那臉上已經是血肉模糊,潰爛不堪,與左臉的稚嫩光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而手上似乎粘着什麼東西,湳兒往下一看.
竟是自己的皮肉!
自己分明是將臉上的皮肉都撓了下來!
「啊!」的一聲,湳兒終於是控制不住,手中的銅鏡『啪』的摔個粉碎,叫喊聲劃破天際,驚動了整個院子中熟睡的人。
而這一聲後,姜府徹底亂套了,只因.
姜靈玥失蹤了!
清風饜。
清風饜三層。
寧可瑤穿着裏衣,睡眼惺忪,正與蘇輕默躺在一張床榻之上。
「默兒,我今日好累.」寧可瑤面對着蘇輕默而躺,眸子半睜不睜,顯然有些疲憊。
清風饜三層有數十房間,可寧可瑤偏是要與蘇輕默一間,蘇輕默便依着她了。
而眼下,蘇輕默見她如此,也不免心神微動。
「為何累?」蘇輕默垂眸淡聲道,實則
明知故問。
「默兒」,寧可瑤低聲道:「我今日是與皇兄一同出來的」。
「太子殿下?」蘇輕默淡聲問道,神色之間卻不見驚訝。
寧可瑤初睡初醒,朦朧道:「嗯,皇兄他將我迷暈,送到了徐勇的床榻上」。
對蘇輕默沒有任何隱瞞,寧可瑤就這般疲憊的宣之於口了。
她酸澀道:「他是我嫡親兄長啊,默兒,他為何要這般對我?」
蘇輕默躺在寧可瑤身旁,卻是淡聲道:「瑤兒可知,寧依嵐和親北祈,對儲君之位影響甚深,而除了寧依嵐死,還有一個法子,能讓太子殿下登上大位!」
寧可瑤驚訝的看着蘇輕默,搖頭道:「什麼法子?」
起初她根本沒認為這和親能成,在她看來,無論是燕寧的國力,還是她與寧依嵐的氣度,都根本不足以與北祈和親。
也不知北祈那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眼下,莫非還有什麼法子,能解皇兄之危?
誰知,卻聽見蘇輕默一字一句道:「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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