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後的五軍營將士,閻應元出發前的慷慨激昂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就憑這些人能收復宣府嗎?
用老弱病殘形容他們確實有點過分,但用精銳二字用在這些人身上絕對超標。
一個個面有菜色,身形雖不是枯槁,卻也不是精壯。
好在武器盔甲齊全,從遠處看也能嚇人一跳。
「報!」五軍營為數不多的探馬從遠處疾馳而來,他來到閻應元和姜應奎面前,拱手道。
「回稟兩位大人,鎮守居庸關的定西伯唐通正在關外率兵迎候!」
閻應元沒有任何猶豫:「通知所有人,加快行軍!天黑前必須到達居庸關,否則全都得睡地上!」
隨着軍令逐級下達,隊伍行軍速度快了很多。
終於,在太陽落山前來到居庸關下。
「閻應元見過定西伯!」閻應元坐在馬上,向唐通施禮。
唐通回禮後帶着他們往關隘內,邊走邊問:「閻巡撫是陛下眼前的紅人啊!可以用扶搖直上來形容了!」
閻應元用眼角餘光觀察着唐通的表情,不出意外,什麼也沒看出來。
大家都是老狐狸,城府一個比一個深,不會輕易表現內心的想法。
略加思索後閻應元打定了主意。
來之前王承恩對他說過,唐通這人膽子很小,花花腸子多。
領兵打仗這麼多年雖然輸多敗少,但很少因為怯戰和失地而獲罪。
在明軍眾多將領之中也算是一個「奇才」!
居庸關是京師通往宣府的必經之路,後續的商隊都得從這裏走!而且他們此行只帶了五天的口糧,如果不想斷了糧草,必須與唐通打好關係。
其實閻應元想多了,以李邦華兵部尚書和內閣首輔的身份,他組建的商隊別說唐通了,就是吳三桂都不敢阻攔。
想清楚這些,閻應元搖頭苦笑,自嘲道:「唐大人莫要說笑了,這份差事根本沒人要。恰巧我在守城時立了功,陛下知道此事後詢問我的想法,我立功心切才搶了這份苦差事。」
「五千老弱病殘收復宣府,難啊!」
唐通向身後的五軍營將士掃了一眼,強忍着心中的笑意安撫道:「流賊已經兵退大同了,只要你們大軍一到,頃刻間就將宣府收入囊中,這功勞等於白撿!」
「哦?」閻應元抓住時機忙問:「流賊退兵的消息準確嗎?」
唐通嘿嘿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閻應元秒懂:唐通想分一杯羹。
首先軍功代表銀子,莫說唐通,就是整個大明都沒有一個不愛銀子的人。
其次,唐通急需一份功勞。
李自成攻打居庸關時,他只堅持守幾天就兵退北京。
回到京師後被那幫文官彈劾慘了。
雖然皇帝沒有降罪,但他自知理虧,所以想用一份額外的功勞掩蓋之前的過錯。
閻應元分析出原因後立刻拱手施禮:「如果順利收復宣府,我將一半的功勞記載唐大人身上。」
唐通急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哎咦...在下入朝為官沒有經驗,以後還要仰仗唐大人提攜。再說了,我閻應元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吃不下這份天大的功勞啊,唐大人就不要推脫了。」
「在下是認真的。」
唐通終於不再掩飾,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封密報,遞到閻應元手中:「這是今天早晨從宣府傳來的密報,昨天上午流賊就已經全部撤退,現在整個宣府一帶沒有流賊的一兵一馬。」
「如果沒有陛下讓我守居庸關的旨意,我早就親自帶兵前去收復了。」
說罷,唐通一臉的不開心。
送到嘴邊的鴨子不能吃,擺在眼前的功勞不能搶,屬實有些窩火。
在居庸關住了一夜後,閻應元第二天早早起身,帶着大部隊往最近的延慶趕。
延慶距離居庸關不足五十里,急行軍的話半天就到。
閻應元與姜應奎商議後決定小心為上!
急行軍會讓步兵喪失戰鬥力,一旦遭遇敵軍,等於羊入虎口。
終於在太陽落山前,大部隊來到延慶城外。
夕陽下,原本繁華的延慶一片蕭條景象。
大明與蒙古互市的地方有兩處,分別是宣府和大同。
去往宣府的商隊基本都是從南方運來物資,沿運河北上昌平附近的碼頭,隨後轉陸路經過居庸關-延慶-長安所,最後到達宣府鎮附近。
由於是商賈集中之地,所以延慶十分繁華。
可流賊過後,延慶像是被侮辱了一樣,靜靜的立在那裏,安靜的有些可怕。
「來人,前去扣關!」姜應奎一聲令下,兩個步兵舉着盾牌跑了出去。
沒辦法,戰馬太少了。
如果對方設伏襲擊,會讓本就稀缺的戰馬雪上加霜。
片刻後,兩個步兵跑了回來:「回稟閻大人,姜大人。城上有守軍,但是不多。他們都是投降流賊的官軍,由於不願與流賊退往大同,所以留下來繼續繼續守城。」
「聽聞我們是朝廷的官兵後,表示如果免罪就立刻開城投降。」
閻應元從懷裏拿出公文遞到步兵手中:「把朝廷的公文給他們拿去看看,陛下有令,凡投降者皆免罪!而且官復原職補發之前的欠餉,去吧。」
兩個步兵接過公文,舉着盾牌又跑了回去。
不多時,吊橋放下城門大開。
幾百個衣衫襤褸的士兵從城門裏走出,他們雙手舉着武器,來到城外後將武器扔到地上,隨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閻應元不敢大意,先派出十幾人進城偵查,確認無誤後指揮大軍入城。
走到城門附近時,閻應元指着那些降兵問:「你們當中誰的官職最高?」
一個身穿破舊棉甲,皮膚黝黑,頭髮凌亂,體型結實的漢子站了出來:「回大人,小的叫何文龍,之前擔任延慶守備一職,流賊圍城後被迫投降,請大人降罪。」
姜應奎咬牙切齒的斥責道:「你妄為我朝武將,不出城殺敵也就算了,竟然選擇了投降。要不是陛下有令,我現在就想砍了你。」
閻應元與姜應奎不同,他心中沒有憤怒,只有沉默。
眼前的延慶守備是正五品官職,他身上的棉甲竟然有破洞。
堂堂五品武將都是這般裝備,可想而知其他人的裝備有多差。
大明每年軍費高達上千萬,其中一多半給了遼東。
其餘八邊將士飽受饑寒之苦!
哎!
閻應元嘆息一聲:「何守備起身吧,陛下有旨,全部免罪,官復原職。」
「你在前面帶隊,本官要接管延慶防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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