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胤植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他那張肥碩的大臉忽白忽紅。
憤怒,悲傷,無奈,高傲,屈辱等各種情緒交織混雜,在他心中慢慢積累,等待爆發。
他在想,我可是衍聖公!
歷代皇帝都極為尊重的衍聖公!
天下文人之首!
你們這些當兵的竟然如此對我?就不怕被天下讀書人討伐,被天下百姓群起而攻之嗎?
想到天下百姓後,孔胤植忽然來了勇氣。
他深吸一口氣打算說些什麼。
不等他開口,曲阜知縣孔弘毅急忙伸手將他的嘴捂住:「別說了,會死人的。」
被打斷施法後先是一愣孔胤植,看到地上的屍體後迅速冷靜下來。
此時此刻,他終於認清了現實。
衍聖公的爵位在這些士兵眼裏就是個屁!
甚至屁都不如。
孔胤植忽然之間失去了所有力氣,他身子一軟坐到地上,對着郝搖旗無奈地點了下頭。
「好,非常好!」郝搖旗上前一步拍着孔胤植的肩膀說道,「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孔胤植不敢說話,只能輕輕搖頭。
「我們是大順軍,此番來曲阜是來借錢借糧的。」
順軍?流賊?
孔胤植看向郝搖旗,臉上寫滿了疑惑。
流賊不是在五百多里外的大名府鏖戰嗎?怎麼突然出現在曲阜?
附近的順軍將領聽到後先是一愣,但很快明白郝搖旗這麼說的目的。
幹這種事的人,但凡正常一點都不會自報家門。
這時候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反而更容易擺脫嫌疑。
高,實在是高!
「孔府其實...沒有多少錢,全靠朝廷接濟!」孔胤植心中還抱有一絲幻想。
幻想着這些人能放過孔府,放過他。
「不說是吧?那我可自己拿了!」
「你...」孔胤植站在原地,咬牙切齒卻無能為力。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更何況他遇到的不是兵,而是一群強盜。
「動手!」
隨着郝搖旗一聲令下,兩千士兵將孔府人分為若干組。每組多則數十人,少則十數人,當街拷問。
此番遠征的順軍士兵都是精銳之中的精銳,不但精通打仗,還精通拷餉。
每攻下一城,順軍會將當地官員富戶羈押起來,追贓拷餉。
他們跟隨李自成多年,對拷餉這項業務非常熟悉。
「孔府的錢放在哪裏?」一個士兵問。
「我...我不道啊。」
「你呢?」順軍士兵轉頭問向另一人。
「我們都是在孔府打雜的下人,真不知道錢放哪裏!求你了,放過我們吧!」
「孔府上下都是窮讀書人,並沒有多少錢,全靠朝廷賞賜。最近幾年明廷缺錢,賞賜時有拖欠。」
眼睜睜看着同宗死在眼前,這些孔府人並未妥協,而是繼續視財如命。
他們早已過慣了富足的生活,假如孔府錢財被搶,以後的日子將會變得拮据起來。
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非常默契的開始哭窮!
「果然,讀書人渾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郝搖旗冷冷一笑,「看來不給你們上點強度是不行了,來人,上夾棍!」
第一組順軍率先使用上了夾棍。
夾棍長三尺,去地五寸多,木皆生棱,用釘相連,以夾人無不骨碎。
這玩意既能夾手,也能夾腿夾腳。
眾目睽睽之下,孔弘毅雙手被套上了夾棍。
他臉色頓時蒼白如紙,「求...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真...」
不等他說完話,士兵的同時用力,夾棍猛然收緊。
「啊!!!」
悽厲的慘叫猶如一柄利刃,刺破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這聲慘叫不僅讓圍觀的人心生恐懼,就連用刑的順軍士兵也被嚇了一跳。
在他們愣神的同時,拽繩子的手不自覺地鬆了一下。
孔弘毅如遇大赦,急忙抽出雙手,捧在胸前不停的吹起,口中念念有詞:「我說,我說!」
「晚了。」郝搖旗下令繼續用刑。
順軍士兵拽過孔弘毅,將他的雙手放到夾棍上再次用刑。
「啊...」慘叫聲戛然而止。
孔弘毅直接昏死過去。
緊接着咔嚓一聲,手骨碎裂。
「啊...」孔弘毅被活生生疼醒,隨後再次昏死過去。
這個殘暴的場面把所有人都鎮住了。
「別...別夾我,我說,我說!」
「我是孔府管錢的,只要放過我,我什麼都說。」
「我有銀庫鑰匙!」
「我有糧倉鑰匙!」
......
孔府人紛紛倒戈,恨不得把所有秘密都吐露出來。
郝搖旗冷哼一聲,嘲笑道:「一點風骨都沒有,天下讀書人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可笑!」
孔胤植畢竟是衍聖公,見過大場面。
他緩過神後面無血色地問郝搖旗:「你...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們是來向你借錢借糧的。」
孔胤植猶豫再三,終於下定了決心,「只...只要你放過我和我的族人,府中錢糧任取。」
「可以!」郝搖旗吩咐一聲,停止了用刑。
孔府所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紛紛癱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粗氣。
夾棍帶來的壓迫感太恐怖了,恐怖到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郝搖旗本以為孔胤植會是一個硬骨頭,甚至做好給他上夾棍的準備。
萬萬沒想到,此人竟然是個軟骨頭!
考慮到對方衍聖公的身份,郝搖旗決定不給他用刑了。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
在孔胤植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銀庫門外,打開庫門後露出了裏面的金銀。
「竟然還有黃金?」郝搖旗頓時大喜!
同等重量的金子價值是銀子的十倍,大順官員的俸祿,順軍的餉銀有着落了!
「先搬黃金,再搬銀子!」
兩千順軍忙碌起來。
第一波人裝完金銀後立刻去各城門換防,把負責防務的賀蘭所部兵馬換來繼續裝銀子。
半天后,郝搖旗所部三千兵馬裝的盆滿缽滿。
準備完返程的口糧後,郝搖旗親率大軍從東城門出城。
出城後往東狂奔五里,隨後轉向北渡過泗河又轉向西。
絕塵而去!
次日清晨。
數萬兵馬從曲阜城外路過,重新接管曲阜防務的守備何順登高望遠。
看清對方的旗幟後,何順一臉茫然。
「建奴不是剛剛來過嗎?怎麼又來了?」
「那伙人到底是流賊,還是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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