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八福晉的心思,盼着今日胤禩終於閒下來,能好好吃頓飯、喝杯酒,最重要的是,張仙人為她煉的丹藥,至今還沒機會給胤禩用上。
現下被四阿哥一家打斷了計劃,可胤禩瞧着很想去湊熱鬧,八福晉也不好阻攔。
再者五公主、七公主一向待她好,在宮中對自己諸多照顧,就算去陪着打牌,八福晉也樂意。
「霂秋,去換身衣裳,我們就走吧。」
「好,你也換一身,大過年的喜慶些。」
胤禩便吩咐下人去門前傳話,讓四貝勒府的奴才準備帶路,他們這就動身,之後回房換衣裳,不過片刻功夫,就都收拾好了。
但八福晉梳頭戴首飾,稍麻煩些,胤禩先出來,問管事選了什麼禮物帶去四哥家。
聽後再要與妻子商量,是否給弟弟妹妹們也帶幾件玩意,進門時遇上丫鬟們捧着東西紛紛退出來,而他身子剛側過屏風,就見霂秋將什麼東西鎖進柜子裏,一道道鎖,足足鎖了三重。
若是家中財物,實在不必這般小心,好歹是皇子貝勒府,還能進強盜不成,就算要防家賊,這上三道鎖……胤禩書房裏的機要文書,也不至於如此。
胤禩沒開口問,更是退了出來,站的遠一些後大聲道:「霂秋,要不要給弟弟妹妹們送些什麼?」
八福晉很快就出來了,說道:「公主阿哥們回宮帶的東西,是要被查問的,沒得給他們添麻煩,今日就免了吧。」
胤禩點頭:「說的是,何況今日是四哥做東。」
「走吧。」
「好……」
夫妻二人離了屋子,胤禩攙扶霂秋下台階,卻見她摸了摸自己的腰,像是藏了什麼在裏頭,估摸着該是方才那三重鎖的鑰匙,看起來被鎖藏的物件,的確很重要。
並非胤禩要掌控妻子的一切,容不得霂秋有自己的秘密,實在是他們都年輕,而霂秋常往來於道觀,那些人神叨叨的,或是受了誰的指使,誘騙霂秋惹禍,等出了事,誰來幫他們呢。
八福晉尚不知自己被丈夫看到了什麼,路上說道:「要不過幾日,將九阿哥、十阿哥也接來咱們家,把十四弟也叫上。」
胤禩說:「來年就要南巡了,我們兄弟一路上都能在一起,這些日子就別折騰了,何況不到除夕,他們要上學念書,今天是難得半日閒。」
「胤禩,你若隨駕南巡,那我呢?」
「自然跟着一起去,你還沒出過京城吧,一路南下,看看各地風光,還能照顧我,多好?」
八福晉最愛那句「還能照顧我」,她樂意照顧胤禩,在她眼裏什麼江南江北都不稀罕,夫妻二人好,才是真的好。
很快,車馬到了四貝勒府,胤禵果然迎在了門前,兄弟倆剛說上話,溫憲就從裏頭跑出來,熱情地招呼:「八嫂快來,就等你了。」
原來不止胤禩夫妻,五阿哥五福晉、七阿哥和七福晉都來了。
最先是七福晉給四嫂送了口信,說她安胎悶在家中好憂鬱,已偷偷哭了兩回,想來四嫂家坐坐,求四嫂去接她。
毓溪和胤禛一商量,擇日不如撞日,立刻就套車去把人接來,順道將五阿哥、八阿哥兩家都請來。
這會子女眷們在一處,七福晉歪在厚實的靠枕上,看嫂嫂和妹妹們打牌,屋子裏越鬧哄她越高興,而八福晉和五公主、七公主打過好幾回牌,很快就融洽了。
如此熱熱鬧鬧,半天光景眨眼就過去,毓溪和胤禛並未設宴,不過是吩咐廚房多做幾個菜,兄弟們一席,她們妯娌姑嫂一處,說說笑笑地吃飽喝足,看着天黑,也該散了。
胤禛送弟弟妹妹回宮,五阿哥夫婦送七阿哥回府,只有八阿哥和八福晉不同向,前兩撥人走後,便留毓溪抱着弘暉在門前相送。
「突然把你們叫來,又不好好招待,就當四嫂還欠你們一頓好的,幾時得閒了,咱們再好好聚聚。」毓溪說着,便要弘暉向八叔八嬸行禮道別。
小人兒低頭彎腰,都要衝到地下去了,被八福晉伸手托住,好生喜歡地說:「真是好孩子,仔細別摔了,八叔和八嬸下回再來看你。」
毓溪吩咐下人攙扶八福晉上車,胤禩再向嫂嫂作一禮後,也跟着上車了。
「路上慢些走。」
「是,四嫂請回吧……」
當馬車遠去,四貝勒府門前終於靜下來,毓溪鬆了口氣,顛一顛懷裏的兒子,問道:「今天那麼多人陪弘暉玩兒,弘暉高興嗎?」
兒子笑得眉眼彎彎,拍拍胸脯,表示他的高興。
一陣風過,毓溪掀起風衣將兒子兜頭裹上,說着好冷好冷,一路抱着兒子進門去了。
馬車上,因四貝勒府的下人提前給燒了炭盆,十分暖和,胤禩身上的貂絨穿不住,自行要解開,剛抬手,八福晉就湊過來,小心地為他脫下。
「你熱不熱,別捂了汗,一會兒下車再吹風。」
「我還好,是你血氣旺。」
胤禩摸了摸她的手,問道:「和嫂嫂們妹妹們玩得可好,我們兄弟幾個可鬧騰了,但不是那些應酬上,喝得醉醺醺胡言亂語,而是都清醒着說笑,從朝堂到市井,毫無顧慮地談論古今,實在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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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福晉含笑看着丈夫,今日不止胤禩高興,她也很高興。
早些年,八福晉很在乎四福晉對她的態度,四福晉對旁人多說一句話、多笑一笑,她都要計較,甚至最終生出恨意來,直到如今,依舊把烏拉那拉毓溪當敵手。
但今晚這般,沒有宮規約束,沒有惠妃烏眼雞似的盯着她,更沒有三福晉的刻薄挑唆,不過是年輕女人們聚在一起打牌說笑,如此好事,誰會不高興呢。
「有嫂嫂寵着真好,七嫂說她在家裏看誰都不順眼,看七哥也不順眼,許是害喜鬧的,心裏說不出的苦悶。娘家回不得,怕家人擔心,宮裏更是去不得,不能嚇着戴貴人和娘娘們。那麼大個京城,她竟是無處可去,才想到了四嫂。」
「我聽七哥說了,七嫂害喜很辛苦。」
八福晉道:「將來九阿哥、十阿哥的媳婦,我也會好好疼愛她們,就怕九福晉要跟着三福晉好,看不上我這個嫂嫂。」
胤禩欲言又止,他想說,那誰來疼你呢。
可這話說了也沒意思,今日的熱鬧只是碰上了,莫說霂秋,連他也一樣,那麼多的哥哥,他從沒想過,哪一個是他能依靠的,從沒想過得閒時,哪一家是能不打招呼就去串門的。
他們兩口子,終究是要「獨來獨往」。
回到家中,下人們來伺候主子沐浴更衣,胤禩今晚難得想偷懶,就不再去書房,也在正院收拾洗漱,預備早些入寢。
彼此褪了衣衫,隨身的物件也擺在一處,胤禩先沐浴罷歸來,一眼看到了霂秋衣衫下露出的半把鑰匙。
此時有婢女要來收走主子們換下的衣裳,他眼明手快將鑰匙捏在手中,待人退下,跟出來關上外頭的門,如此耳邊一面聽着外頭的動靜,一面憑記憶找到了白天妻子上鎖的柜子。
一把鑰匙一枚鎖頭,這般重重三層,就看到了一方紫檀木匣子被藏在深處。
上一回額娘將永和宮送她的珍珠轉贈給霂秋,就是用了一方紫檀木匣子來裝,胤禩記不得那匣子是什麼模樣,但眼前這個,他着實沒見過。
胤禩定了定神,迅速拿出盒子打開,赫然見三顆渾圓烏亮的藥丸臥在其中,氣味有些奇怪,一時辨別不出這香氣是來自什麼藥材。
這藥丸未曾封蠟,想來是近時就要吃了的,不然這般干放着,過了冬天就該壞了。
胤禩下意識地拿起一顆,便立即合上匣子放了回去,一重重上鎖後,將鑰匙也放回原處,再揮一揮衣袖,散去屋裏的氣息,就披上風衣出去了。
「主子您去哪兒?」
「有一封要緊的書信要回,你們去屋裏點上龍涎香,我一會兒就回。」
「是……」
然而胤禩來去匆匆,並非去回什麼書信,而是將藥丸放好,很快就趕了回來。
剛好霂秋也回到屋裏,乍一眼見鑰匙落在炕上,她先唬了一跳,見胤禩不在意,還與她說說笑笑,才不做多想,但今晚胤禩在這屋子裏,她是沒機會開鎖取藥丸了。
這一晚,胤禩沒將疑惑掛在臉上,八福晉也不敢流露心思,兩口子和往常一般躺下,擁着被子說說今日的趣聞,很快夜深了,彼此都困了。
轉眼數日過去,除夕在即,胤禩的應酬也多,這天早早出門,傳話要夜裏才回來。
八福晉在家百無聊賴,把玩着手裏的鑰匙,計算自己的經期,心裏一陣活絡,便起身開柜子,今晚不論如何,都要……
當看到匣子裏的藥丸少了一顆,八福晉嚇得魂飛魄散,她不明白究竟是自己取出來過,放在哪裏忘了,還是這匣子被人動了。
若是被歹毒的下人偷去,若是被惠妃的眼線盜去,查明了藥丸的用處,再到處宣揚,她和胤禩還有什麼臉面在這京城活下去,都別活了。
「福晉,您怎麼了?」
「誰動過這匣子,珍珠,是不是你?」
八福晉猛地抓了珍珠,嚇得珍珠渾身僵硬,半晌才回過神:「奴婢沒有,福晉,這鑰匙一直是您自己收着的。」
八福晉鬆開手,抓起鑰匙看了又看,然而腦中一片空白,她實在想不起來,鑰匙有哪天是不在身邊的。
珍珠哆嗦着道:「主子,前、前頭傳話,又說八阿哥不在外頭吃飯,就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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