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中,胤禛帶着年遐齡回湖北後寄來的摺子等在乾清宮外,正是皇阿瑪用午膳的時辰,他趕着來領牌子等候面聖,是為了能早些處理罷公務,回去見毓溪。
「四阿哥,皇上宣您進殿。」
「皇阿瑪用過午膳了?」
梁總管笑道:「萬歲爺用着呢,說您未必吃了,要您進去一起用些。」
胤禛自然是樂意與阿瑪一桌吃飯,可就算不論君臣,他也得顧着些太子,從小到大只有太子能和皇阿瑪同席,他這會兒大大咧咧進去吃了,回頭兄弟還做不做。
胤禛道:「我用過了,我去伺候皇阿瑪便是。」
既要顧慮太子的心情,又不能掃了父親的興致,胤禛盡力了,進門行禮後,就主動接過小太監手裏的碗筷,伺候在膳桌旁。
「怎麼不坐下一塊兒吃?」
「回皇阿瑪,兒臣吃了飯來,不敢多食,皇阿瑪下回再賞我吧。」
皇帝輕輕一嘆:「你額娘不知胃口如何,聽說昨晚到這會兒,只吃了半碗粥。」
胤禛忙道:「環春才剛傳話出來,額娘喝了燕窩,茯苓糕也吃了一塊,再和七妹妹說半天話,此刻已安穩地睡着了。」
皇帝想了想,放下筷子問道:「你額娘愛吃什麼,你可知道?」
胤禛一時想不到,也不敢撒謊,坦率地應道:「兒臣糊塗,竟不知額娘所喜的吃食。」
皇帝並不生氣,還有幾分炫耀般提起那些兒子所不知道的過往,說道:「你額娘年輕時愛吃肉,瘦小的身板吃起肉來兩眼泛着精光,環春怕她積食勸着些,她還要生氣,非得你太祖母和朕來勸,才肯收斂些。」
聽着阿瑪的話,胤禛卻恍然想起太皇太后離世前,他與其他兄弟到慈寧宮去,那時額娘腹中懷着十四弟,大腹便便的人,那麼消瘦憔悴,還要打起精神安撫他們這些孩子。
就在離開慈寧宮的路上,胤禛聽到了喪鐘,太皇太后故世,額娘一病不起,挨到生下了胤禵,那時候胤禛只知道長輩們傷心,宮人們忙碌,皇額娘的身體也不好。
再後來不到兩年,皇額娘離他而去,從那以後,額娘在他眼裏,就是如今的模樣。
善良穩重,能孝敬皇祖母,能扶持皇阿瑪,事無巨細地照顧好他們兄弟姐妹,還能分身處置六宮瑣事,一晃,那麼多年了。
此刻在皇阿瑪的話語裏,胤禛才能模糊地看到二十多年前那個嬌憨可愛的小貴人,曾經這紫禁城裏最尊貴的人,將她捧在手心裏愛護,如今她也那般堅強地護着自己的兒女。
看着出神的兒子,皇帝淡淡一笑:「朕早就提醒過你,多看看身邊的人,下回朕再問你什麼,能答得上來嗎?」
胤禛躬身道:「皇阿瑪息怒,是兒臣不孝。」
皇帝卻說:「在你額娘心裏,你定是最孝順的孩子,在毓溪眼中,你也是個好丈夫。可要緊的是,你自己如何看待這一切,將來該憑什麼教導弘暉,你又能教導他什麼?」
「是。」
「年遐齡的摺子放下,朕自會看,回去問毓溪,你額娘喜歡京城哪家鋪子的蜜餞果子,她吃藥必然吃得心裏苦,你去買了送進來,是朕恩准特許,不必經內務府查驗。」
「兒臣遵旨。」
胤禛領命,將摺子遞給梁總管,待行禮告退,見皇阿瑪不再說什麼,而繼續用午膳,他便默默地退下了。
殿門外,梁總管很快就跟了出來,好心安撫四阿哥,說皇上沒什麼不高興的,娘娘退燒他就不愁了,問了太醫好幾回,都說無大礙,早已經不着急,自然不會沖兒子撒氣。
胤禛說:「皇阿瑪要我回家去問額娘愛吃哪家鋪子的蜜餞,毓溪她真能知道?」
梁總管笑道:「四福晉必然知道,四阿哥,皇上眼裏四福晉可是最叫他放心的兒媳婦,奴才可不敢胡說哄您高興。」
胤禛點頭:「她若當真知道,恐怕我這會兒回去,家裏已經預備好了。」
「是,四阿哥慢走。」
「對了……」
「四阿哥只管吩咐。」
胤禛謹慎地看了眼身後,才道:「太子若問起方才的光景,麻煩梁總管不要提起關於德妃娘娘的那些話,有勞了。」
梁總管點頭:「奴才明白,四阿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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