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道理,早已無數遍教給小傢伙們,他們什麼都懂,只因年紀小,難以約束脾氣性情,才會時不時淘氣胡鬧。
德妃近來也想開了,這些孩子長大,不定要肩負怎樣的責任,身在帝王家的無奈,就夠他們一輩子去辛苦,眼下能讓他們高高興興的,便是好事。
這會兒圍坐着,聽胤祥和胤禵說今日的見聞,而讓十四驚訝的是,五姐姐對於漠西漠北的由來和現狀,竟是如數家珍,那噶爾丹一生的事業,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見小兒子一臉崇敬地望着他姐姐,德妃就明白,不對這倆孩子的打鬧追究問責,是對的。不然他們打架不傷感情,反倒是自己小題大做,令他們生分了。
日落時,太后那兒像是聽說了什麼,老祖母向來寵愛孫子,必是怕他們受罰,要孩子們都過去用晚膳,德妃不好阻攔。
環春送了阿哥公主出門,再回屋裏來,見娘娘在書桌前收拾紙筆,不禁笑道:「還以為您該累壞了,要歪着歇一歇呢。」
「他們若是吵吵鬧鬧,自然累,這樣坐着好好說話,我心裏舒坦着呢。」
「奴婢見十三阿哥今日格外高興,咱們四福晉有心了。」
德妃感慨:「連敏常在和胤祥,她都願意照顧到,毓溪這孩子處處周全,可她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我就更心疼了。」
環春說:「福晉待產的事,奴婢都打點好了,太后也答應了讓您去陪着,到時候咱們悄悄地走,不張揚就是了。」
德妃卻道:「既然太后應允,我就要大大方方地去,若有人覺着委屈,那也是她們自己求不來的,又不是我攔着不讓。」
環春很驚訝:「您從前不這樣,遇事總要顧慮其他娘娘的心情。」
德妃道:「我自己的事有的商量,孩子們的事,可不能讓。」
此時,綠珠進門來,身後跟着榮妃身邊的吉芯,是來邀請德妃娘娘過去一起用晚膳的。
想必是知道皇帝此番出征無甚兇險,不過是去提噶爾丹的腦袋,嬪妃們便不如往年那般緊張嚴肅,德妃不好拂面子,說換了衣裳就去。
待宮女們擁簇着娘娘從永和宮出來,沿宮道往景陽宮走,遠遠瞧見巡防的侍衛走過,為首的身影,像是八阿哥。
環春不禁道:「八阿哥也太實誠了,這會子還親自巡邏。」
德妃說:「皇上能將宮內關防交給八阿哥,就是信得過他,怎麼能說是太實誠,多好的孩子。」
「是奴婢失言了。」
「的確該謹慎言語,你偏心自家孩子,我理解,可對阿哥公主的態度若有所區別,底下小宮女小太監就會學樣,使不得。」
「奴婢再也不敢了。」
「走吧,別讓榮妃娘娘久等。」
那天過後,不知不覺,皇帝出征十日有餘,朝廷得到的消息,一切平安,宮裏宮外愈發沒了打仗的緊張,隨着春暖花開,京城又熱鬧起來。
太醫院估算,四福晉將在三月下旬臨盆,府中一切皆已齊備,並照着毓溪的心愿,將接生婆和奶娘都換成了烏拉那拉府挑選的人。
這一日,五公主和七公主奉太后旨意,前來探望四福晉,雖是正兒八經地出門,但眼下皇帝不在京中,不宜太張揚,因此輕車簡從,外人看來,不過是四阿哥府上有客到。
進了家門,更是不受規矩的約束,探望過側福晉後,姐妹倆便回來嫂嫂的屋子,姑嫂三人並肩窩在炕頭,曬着明窗下落進的日頭,聊宮裏宮外的趣事。
毓溪臨盆在即,肚子大得夜裏總睡不踏實,這會兒太陽心子裏曬着,聊得高興,竟漸漸有了困意,妹妹們瞧見,體貼地守在一邊,沒多久嫂嫂就睡着了。
「姐姐,咱們去念佟的屋子,別吵醒了嫂嫂。」
「走吧……」
給嫂嫂蓋上毯子,姐妹倆小心翼翼地下來,到門前喊青蓮來看。
青蓮悄聲解釋道:「公主莫怪,福晉就快生了,肚子頂得喘不過氣,夜裏總也睡不好,本是滿心高興盼着公主們來的,可這……「
溫憲說:「怎麼會怪嫂嫂呢,我們能哄嫂嫂睡一覺,四哥才要謝我們吧。青蓮你留下照顧嫂嫂,我和七公主去陪念佟玩耍。」
青蓮笑道:「大格格像是醒了呢,見了姑姑一定高興,公主請吧,奴婢會伺候好福晉。」
這般交代罷,溫憲便拉了妹妹走,因宮裏來人跟着伺候的,青蓮就沒再吩咐小丫鬟跟上。
再探頭看,見福晉睡得正香,便靜靜地候在外屋。
然而這些日子她也跟着累,一時鬆快下來,便難抵倦意,單手支着腦袋,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耳聽得一聲聲「姑姑」,青蓮恍然醒來,支着腦袋的手腕已僵硬酸痛,她睏倦地揉着手,問眼前的丫鬟:「什麼事?」
「公主不見了。」
「什麼……」
「姑姑,五公主和七公主不見了。」
青蓮頓時清醒了,出門弄清楚怎麼回事,聽說宮裏來的幾位還在前院喝茶不知道這事兒,便命下人先穩住,而後硬着頭皮進屋來,喚醒熟睡的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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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溪緩緩醒來,倒是酣睡一覺,精神不壞,懶懶地笑問:「什麼時辰了,我怎麼睡着了,公主們在哪兒?」
青蓮看着福晉高高隆起的肚子,生怕嚇着她,可這事兒瞞不住,儘可能婉轉地說出來,心裏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給胤禛傳話,讓他立刻回來。」毓溪心裏是亂的,但她知道自己是隨時要生的人,不能情緒大起大落,妹妹們找不見已是麻煩,她不能再添亂。
「奴婢已經派人去傳了。」
「宮裏來的嬤嬤們呢?」
「在前院喝茶。」
毓溪扶着肚子,緩緩坐起來,說道:「把她們叫來,再派人往宮裏送消息,這事兒不能瞞,越快動用一切力量把人找回來,比什麼都重要。」
「奴婢明白了。」
「我沒事,你趕緊去。」
當宮裏來的人得知公主不見蹤影,個個嚇得面如菜色,這是要掉腦袋的大事,即便公主被全須全尾地找回來,他們回宮也要掉層皮。
毓溪許諾,公主若平安無事,一定讓四阿哥向宮裏解釋,不是他們在跟前伺候的,幾位嬤嬤哭着磕頭向四福晉謝恩,毓溪則道:「可不興哭,你們去外頭等着,一會兒見了公主也不要大驚小怪,別嚇着她們。」
話雖如此,可毓溪心裏沒底,天知道兩個小姑娘能跑去哪兒,她們從小就沒單獨出過門,這紫禁城的路長什麼樣,她們都不知道。
只盼着近來京中安治嚴苛,外頭能少些歹人匪徒,不然水靈靈的兩個姑娘,人牙子見了豈不要兩眼放光。
越想,毓溪心裏越亂,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令她絕望的是,胤禛居然比妹妹們更先到了家裏。
夫妻倆一見面,沒見妹妹跟着回來,毓溪終於忍不住了,哭着說:「怎麼辦,她們若有個三長兩短……」
「別着急,你小心身子,我一定把妹妹找回來。」
「胤禛,對不起,都怪我沒看好她們。」
「不是你的錯,是她們太無法無天。」
胤禛強忍怒意,攙扶妻子坐下,再要說什麼來安撫,忽聽得外頭一陣吵鬧。
「福晉,公主回來了,回來了!」只見青蓮闖進來,不顧失態,激動地喊着,「公主們回來了!」
莫大的安心之下,毓溪直覺得眼前一陣暈眩,可視線模糊中,也能看見胤禛滿身怒氣地沖了出去,深知丈夫的脾氣,忙喚青蓮:「快去攔着些,別叫他嚇着妹妹。」
不論如何,妹妹們回來了,毓溪的心終于歸了位,覺着身子沒什麼不適,便想出去看看,萬一胤禛動怒,也好攔着些。
然而外頭風平浪靜,不等毓溪出門,妹妹們先走了進來,只是都穿着男裝,乍一眼看,還當是誰家的小公子。
毓溪糊塗了:「這、這是哪兒來的衣裳?」
「咱們從宮裏帶出來的,都是五哥小時候的衣裳。」溫憲嬉皮笑臉地說罷,就深深作揖賠不是,「四嫂嫂,嚇着您沒有,是我們錯了,本想趕在您醒前回來的。」
毓溪無奈地說:「我若沒睡着,你們也要想法兒出去玩嗎,可就算我睡着了,下人們也會發現你們不見了。」
溫憲卻是抱怨:「怪那兩個丫頭太傻,要她們裝睡來着,怎麼就露餡了。」
「知不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
忽然,胤禛的怒聲傳來,將毓溪和妹妹們都唬住了,到了眼前,見丈夫氣得青筋凸起,毓溪趕緊上前攔着:」好好說,別凶她們。「
原以為能勸住,只要人回來了就好,其他的事都能慢慢說,偏偏溫憲那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不服氣地頂嘴:「我們不是好好回來了。」
「你還不知道錯?「
「我錯了,我一進門就向嫂嫂認錯了,你還要我怎麼樣。皇阿瑪都沒這麼吼我,往後我不來你家了,還不成嗎?」
毓溪大驚:「妹妹,這話說不得。」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胤禛的怒氣里,夾雜着擔心毓溪動胎氣,擔心宮裏的額娘急壞身子,妹妹竟還說出這麼沒良心的話,氣得他的理智再也克制不住怒火,一眼看見炕上繡籃里的量衣尺,幾步上前抽出來。
「胤禛……」
毓溪挺着肚子,不敢上前阻攔,眼睜睜看着丈夫捉了妹妹的胳膊,輪圓了量衣尺揍在她屁股上,溫憲剛開始被打蒙了,等醒過神來,疼得死命掙扎,終於逃脫了哥哥的手,哭着往嫂嫂身後躲。
小宸兒在邊上也嚇壞了,一面哭一面求哥哥息怒,小小的身板瑟瑟發抖。
胤禛礙着毓溪的身子,不敢再來抓妹妹,毓溪這才有機會奪下他手裏的尺,說道:「額娘才是最着急的,先派人去宮裏報平安,我來和妹妹們說,好不好?」
「你有能耐,一輩子躲在你嫂嫂身後,別讓我抓着。」
「不許再說了,快出去。」
毓溪擋着身後的妹妹,硬是將丈夫攆了出去,再回身看,小姐倆互相抱着,哭得梨花帶雨,又穿着男兒的衣衫,這模樣又可憐又滑稽,叫她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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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溪說:「快來攙扶嫂嫂坐下,嫂嫂累了。」
溫憲和小宸兒慌忙來搭手,待嫂嫂坐下後,溫憲抽抽搭搭地說:「嫂嫂,是我們錯了,可是、可是……
毓溪好奇:「你們連京城裏的路都不認得,出門能去哪兒,沒迷路嗎,怎麼找回來的?」
溫憲支支吾吾地說:「當然是有人帶路的。」
聽罷妹妹們的解釋,毓溪才知道,原來外頭有舜安顏接應,從她們出門到回來,都有舜安顏護着。
更是元宵那會兒就商量好的,想來也是,除了舜安顏,誰還能順着溫憲,做出這樣荒唐的事。
怪不得方才進門,小姐倆還高高興興的,沒有被她們四哥嚇着,該是胤禛在外人面前留了體面,沒當着舜安顏的面動怒。
「這事兒若是傳開,舜安顏會遭他祖父重罰,妹妹,你不心疼嗎?」
「本、本來不會傳開的……」
毓溪氣道:「你怎麼想的,你們兩個不見了,難道我干坐着等你們回來而不去找?」
溫憲着急地說:「四嫂嫂您別生氣,打我罵我都行,您保重身子。」
毓溪說:「若是還在乎我,還肯聽嫂嫂的話,一會兒回宮路上,千萬別再和四哥頂嘴。怕丟了你們,怕傷了我和額娘,還怕驚擾出征在外的皇阿瑪,重重怒氣疊在一起,你若還頂嘴,能不教訓你嗎?」
此時,胤禛進來了,依舊滿臉的怒氣,但不再似方才那般浮躁,只冷冷地說了句:「換衣裳去,回宮。」
姐妹倆都嚇得不敢動,毓溪喚青蓮來伺候公主們,等她們離開,才讓胤禛坐到身邊說話。
「可有不適,千萬別忍着。」
「你不再生氣,我就安生了,還是頭一回見你動手,明明最疼妹妹的人,怎麼下得去手,她們可是女孩子。」
胤禛氣道:「就是欠收拾,才敢這麼胡鬧,你不必替她們說好話。」
毓溪說:「回宮路上,可不能再起衝突了,想想我,想想額娘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還有舜安顏的事?」
「妹妹告訴我了。」
「她還有臉說。」胤禛氣道,「這要是傳開了,額娘從此到哪兒都會被人笑話,難道和她們一樣,躲起來再不見人?」
毓溪說:「那就別傳開,除了咱們,還有誰知道?」
「你……是不是被她們拉攏了?」
「怎麼能呢,是在乎你的體面,在乎額娘的體面。」
在毓溪的安撫下,胤禛的火氣散了些許,等倆丫頭換好衣裳來向嫂嫂告辭,他便命妹妹們記住,不是和舜安顏約好了出門遊玩,而是出門遇上他,被送了回來。
自然,若沒人提起舜安顏,就不許提半個字,額娘面前他會去解釋。
「四哥答應嫂嫂,不罵你們了,一會兒路上可不許犯渾。」毓溪溫柔地說,「過陣子嫂嫂就要生了,到時候接你們來看小侄兒好不好。」
胤禛冷聲道:「她們還想出門,誰准許?」
毓溪生氣地使眼色,不讓胤禛再說這些話,並催他出門,再要妹妹們靠近些,細細叮囑了幾句。
如此,直到兄妹三人離去,青蓮看着四阿哥和公主的馬車走遠,回來稟告給福晉聽,毓溪才真正鬆了口氣,疲倦地靠在引枕上,緩緩呼吸着,安撫腹中的孩兒。
「福晉,您沒事吧。」
「沒什麼,最亂的時候也穩住了,這會兒不會有事。」
青蓮自責道:「都怪奴婢疏忽,還有那兩個替公主裝睡隱瞞的丫頭,奴婢一定狠狠責罰她們。」
毓溪緩了緩精神,說道:「罷了,嘴上教訓幾句就好,公主是知道輕重,才讓我們府里的丫鬟幫忙,不然宮裏的人,回去可活不成的。」
「是……」
「既然人沒事,就不要打打殺殺,免得她們記恨再傳出去,若是有損公主的清譽,就更不值當了。自然,你要教她們遇見這樣的事該如何處置,該看誰的臉色,咱們自家的孩子將來大了,也會淘氣胡鬧。」
說着話,肚子裏好一陣動靜,毓溪都緊張起來,商量着:「好孩子,你別是今日要出來吧,還沒到日子呢。」
所幸很快就消停了,毓溪未有宮縮腹痛,因青蓮不放心,找來接生婆查看,確定福晉沒有要生的跡象才安心。
這麼折騰一場,毓溪十分疲憊,估摸着胤禛在宮裏要與額娘說會兒話,興許離宮後還要回九門營,便打算先睡一覺。
可自從肚子頂得她呼吸有些艱難,入睡便是件不容易的事,但也沒想到,自己尚未睡着,胤禛就回來了。
「你沒送進宮?」
「沒送進去,讓額娘責罰她們,我不插手,我還有要忙的事。」
「那你怎麼回來了?」
「擔心你的身體,橫豎家裏也能處置,你歇着,我陪你。」
毓溪靠在床頭,滿心疑惑地看着胤禛,他離自己站得好遠,並不來親近。
此外,也許外人無法從四阿哥的神情里讀出他真正的情緒,可毓溪一眼就能看明白,胤禛這會兒十分焦慮,乃至慌張,仿佛出了什麼事。
「你怎麼了?」
「就是擔心你,我被那倆丫頭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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