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胤禛心情沉重地回到正院,和往常一樣徑直走去他和毓溪的臥房,隔着門聽見裏頭毓溪逗孩子的聲音,那麼歡喜那麼高興,隱約還能傳來弘暉的咿呀聲。
然而胤禛方才見到的,是瘦小得令他毛骨悚然的孩子,脆弱的小生命,正拼盡全力想要活下去,可所有人都在等他咽氣,側福晉也只會以淚洗面。
哪怕對李氏沒有太多的情意,終究是一家人,是為他生兒育女的人,他可憐的次子,可能很快就要離開人世。
胤禛無法進門面對毓溪的歡喜,稍稍猶豫後,轉身去了西屋,之後利索地換了衣裳,就往書房去了。
臥房裏,毓溪一心一意逗着兒子,全然沒察覺門外的動靜,直到下人來稟告,說四阿哥回來了,方才去了趟西苑後,這會子已經換好衣裳去書房了。
「晚膳呢?」
「說是在書房隨便用些,請福晉自己先用。」
毓溪看向青蓮,她最了解丈夫的脾氣,這顯然是不高興了。
青蓮會意,便吩咐:「去找和管事來,說福晉要見他。」
丫鬟領命退下,乳母來抱走大阿哥哄睡,毓溪靠在床頭,揉一揉酸脹的胳膊,說道:「興許昨晚沒看清,今晚才看清了孩子的模樣,嚇着他了。方才我們逗弘暉玩,他若隔着門聽見,心裏必定不好受,他的脾氣我知道。」
青蓮道:「還是您體諒四阿哥,換做別家福晉,又該鬧了。」
毓溪淡淡一笑,輕輕敲打手臂,她這樣一個從不幹活的人,手裏僅有的力氣如今都用來抱兒子,歡喜是真心的,累也是真實的。
不多久,小和子就來了,隔着屏風,毓溪問他四阿哥今日遇見些什麼事,知不知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來家,小和子都一一作答。
「西苑那兒,四阿哥進屋時,你在身邊嗎?」
「奴才在身邊。」
毓溪看了眼青蓮,青蓮點頭,繞過屏風,朝小和子招了招手,兩人退到了屋外說話。
「眼下這些話,都是我問你的,一會兒四阿哥若問起來?」
「姑姑,您放心,奴才懂。」
青蓮便開門見山地問:「側福晉對四阿哥說了些什麼,是不是哭小阿哥不好?」
小和子道:「側福晉只是哭,沒說話,屋裏的丫鬟哭,奶娘也哭,小阿哥很辛苦,模、模樣也很嚇人。」
「四阿哥嚇着了?」
「是。」
「這會子呢?」
「後來就不說話了,只吩咐了請福晉自己用晚膳。」小和子說着,略猶豫後,輕聲道,「奴才不敢多嘴,可方才四阿哥是要去見福晉的,在門外聽見福晉和您的笑聲,才改主意沒進門。」
果然都叫福晉猜中了,四阿哥或許能對朝廷大臣藏匿心事,可在福晉跟前,什麼都藏不住。
「姑姑,奴才這算不算搬弄是非?」
「福晉關心四阿哥,應當應分,好了,仔細伺候着去吧。」
一切如毓溪所料,可真從青蓮的口中聽說這些,她心裏還是隱隱作痛,她願意體諒胤禛,可以包容李氏,與所有人一樣心疼那可憐的孩子。
可是,她背過人逗一逗自己的孩子也不成了嗎,誰來體諒她呢?
「福晉……」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青蓮,去照顧胤禛吧,他這脾氣今晚怕是一口飯也吃不下了,日日那麼忙,不吃飯怎麼成。」
青蓮很無奈,她心疼命不久矣的小阿哥,心疼側福晉鬼門關走一遭,可這些不幸不是福晉造成的,四阿哥方才那樣做,院子裏多少雙眼睛看着,何苦讓福晉難堪。
偏偏做了讓妻子難堪的事的人,對此毫無自覺,胤禛在書房悶頭寫文章,被催了三次用晚膳,正要惱火,見青蓮來了,他還奇怪地問:「你過來做什麼,毓溪身邊那麼多的事要你照應。」
青蓮避開了一些不適宜的話,但也坦率地說:「福晉怕您為了小阿哥傷心,不思茶飯,如今朝務一日繁忙過一日,身子骨最要緊,您看這不是叫福晉說中了,您還不肯用膳。」
胤禛嘆道:「家裏忙亂成這樣,她還盯着我的餐飯,真是……」
青蓮聽不得這話,便問:「府中一切安好,不知四阿哥覺着何處忙亂,奴婢這就去料理。」
胤禛被問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是啊,家中什麼都好,西苑那頭大夫、奶娘人手齊備,都是毓溪拿銀子養着的,若要他來管,他都不知道該安排些什麼人,才能照顧好產婦和孩子。
而這家裏的事,從他們搬出阿哥府到今日,他什麼都沒管過,怎麼能隨口就說,家裏忙亂呢。
「四阿哥,您用飯吧。」
「你去看過那孩子嗎?」
青蓮道:「今日福晉親自西苑探望,奴婢也見着了。」
胤禛急道:「她怎麼能出門?」
青蓮說:「日子差不多了,福晉養得很好,何況奴婢將福晉穿戴得嚴實,您放心,一絲風也吹不着。福晉說,側福晉這般辛苦,小阿哥這般可憐,她不能不去看一眼。」
胤禛心裏更愧疚了,他不願告訴任何人,方才聽見毓溪的笑聲,回想李氏那孩子可憐乃至可怕的模樣,他覺着毓溪好狠的心,昨晚她說那些話時,也冷靜得太無情。
「四阿哥,用膳吧,你吃過了奴婢就能安心回福晉身邊去。」
「好,我吃。」
胤禛起身走來,等不及丫鬟伺候洗手,就坐下拿筷子,但一桌的菜,他真是沒胃口,挑了半天,夾了一筷子筍絲來嚼。
「胤祥和胤禵來,沒給毓溪添麻煩吧?」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玩兒得可好了,聽弟弟們說些外頭的趣事,福晉心情也好。」
胤禛沒好氣地說:「家裏這樣子,他們怎麼能有心思來玩,皇阿瑪居然還應許。」
青蓮無奈地說:「其實阿哥們不是來玩耍,是見娘娘一宿沒睡,替娘娘來看一眼,好讓娘娘安心。」
「用得着他們來看?」
「四阿哥,您今日似乎氣不太順。」
胤禛確實惱了,也許青蓮終究是個奴才,且是從小就在他身邊的,一時沒了克制,氣道:「那孩子眼瞅着要咽氣,合着你們都不當一回事,還問我為何氣不順?」
青蓮屈膝道:「四阿哥息怒。」
胤禛眼神一顫,冷靜了些許:「你起來,不與你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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