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顏歡輕哼了一聲,滿臉的不在意,但手還是飛快地將信紙拆開。
信上裴鳶問候了她的近況,又說了許多甜言蜜語的話,看得柳顏歡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將信合上,提筆寫了一封回信。
才寫完,白曇又拿了一封信進來。
「小姐,是京都的來信。」
柳顏歡看了看,是蘇掌柜給她寄的信。她展信看了看,不自覺地皺緊了眉頭。裴箋給她的信報喜不報憂,她也不知道裴老夫人的身體竟然這般不好了。
思及前世,裴老夫人明明多活了幾年才是,怎麼這輩子,她的身體會衰敗得這麼快?
不過想想也是,前世的裴老夫人不問府中庶務,只宅在自己的院子中。而這輩子,柳顏歡什麼也不管,洛氏還將裴老夫人氣暈過去一次。
柳顏歡嘆氣一聲,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她提筆,務必要讓蘇大夫保住裴老夫人的性命。至少,要讓她活到裴鳶回京。
前世裴老夫人走的時候,裴鳶就在外戰爭,沒能見上老太太最後一面,成了他一生的遺憾。
「這封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去。裴老夫人那邊都換成我們的人去照顧,藥材方面不用來問我,只要能護住她的人,不問代價。」
白曇見柳顏歡這副凝重的神情,自己的表情也不免凝重起來。
「是!」她接過信出了門,腳步飛快。
柳顏歡看着自己未寫完的信,心裏糾結了一番,決定將老夫人身子不好的事情告訴裴鳶。
雖然他現在知道也鞭長莫及,可總比以後後悔的強。
柳顏歡斟酌幾番自己的用詞,嘆了口氣,讓白曇將這封信寄了出去。
遠在蕪南縣的裴煥收到柳顏歡的信時,只覺得自己的腦容量有點不夠。
他現在還只是個讀書人呢,怎麼這麼快就開始玩手段了!
不過仔細看了看柳顏歡信上說的,他決定照做!
畢竟是為了給萬民請命!
裴煥埋頭開始寫信。
他來到蕪南縣之後,聽柳顏歡的建議,在一個村子裏找了戶人家,花錢租了個屋子住着。他對外的身份是來遊學的學子,他平日裏沒事就在屋子裏待着看書,儼然一副「學子」的模樣,經常去鄰村的學堂旁聽,一連一個月舉止沒有異常,村里人才對他放鬆了警惕。
裴煥也小心地試探他們,但每每一提到當地父母官的事情,他們就閉口不談。倒是租房子給他那家人,偶爾能聽到他們罵那些官員。
裴煥隱約地意識到,蕪南縣的村民們很是懼怕當地的官員,甚至到了三緘其口的程度。這不是一個好現象,這只能說明,當地人被欺壓得特別慘。
這一日,裴煥將自己的信通過柳顏歡在蕪南縣內的店鋪寄了出去,回到了方家村。
「阿婆,過些日子,我有朋友來找我玩,你能不能幫我問問這邊還有誰家願意租房間啊!」
房東阿婆是個上了歲數的小老太婆,她眯了眯眼睛,問道:「你有幾個朋友啊!」
「四五個吧!」
阿婆點了點頭,「我幫你問問,但你也知道,我們這不歡迎外鄉人的。」
「辛苦你了阿婆!」
裴煥剛來的時候,走了好些村子,都沒人家肯租他房子,也就是這家的阿婆心善。
或者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阿婆家裏家徒四壁,就是饞裴煥給的房租,才空了一間屋子給他。現在他們一家都睡在一個屋子裏。
裴煥本來還不好意思,可自己也沒出去了,總不能去縣城裏住客棧吧?要是住了客棧,自己就什麼都打聽不到了,於是住了下來。
翌日一早,裴煥聽到外面吵吵囔囔。他起身將門栓緊,隔着門板聽院子裏吵架。
「劉婆子!你現在必須將那個外鄉人弄走!他一個人來就算了,還要帶別人來!要是被上面知道,我們肯定吃不了好!」
「就是!以前的外地人過來一兩天就走了,他都在你家住這麼久了,指不定有貓膩!你不能一個人害了我們全村的人!」
「老婆子我怎麼就害全村了!我家都揭不開鍋了,老天爺可憐我讓我賺點錢,讓我們一家老小過下去,怎麼了!你們一個個的,家裏還有糧,站着說話不腰疼!要想那個外鄉人走可以,你們來養活我家!」
劉老婆子一邊說,一邊拎着昨晚的夜壺往院子裏潑。那些來找麻煩的村民轟叫着朝外面跑。
「劉婆子你瘋了!你肯定失心瘋了!我要告訴村長,我去找村長來!」
「去去去!你們去啊!老婆子家倒霉的時候你們都看着,現在要死一起死!」
隔着門板,裴煥捏了捏鼻子,那夜壺的味道真是不好聞。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外面沒有人聲了才打開門。劉婆子正打了井水沖洗院子,看見裴煥出來,道:「這幾天別一個人出去,要出門告訴我,我喊我老伴陪你走。」
裴煥訥訥地應了,站在原處還是沒忍住問道:「他們都是因為害怕我給村子帶來麻煩,想讓我走,阿婆為什麼不怕?」
劉老婆子笑了一聲,裴煥說不出那笑容所包含的感情。
「你看着我家裏,我,我老伴,我兒子,還有個快十歲的孫子,人少吧。」劉婆子拿了個板凳坐了下來,坐下來的那瞬間,她的全部力氣似乎都被抽離,整個人陷入了無力掙扎的過去之中。
「我現在的老伴,是我死去老頭的弟弟。我之前有四個兒子,三個閨女,家裏有三畝田,五間泥房。是我們村里數一數二的人家。可忽然有一天,來了個富紳,讓我們把田租給他,我們依舊種我們的田,每年能多拿一筆租金,還能少交稅。
我老漢就琢磨,哪有這麼好的事啊,就沒同意。後來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租,是賣!他們欺負我們不識字騙人!
還好我們家沒同意,田沒賣。可整個村子,就我們家保住了我們的田,村里人自然心裏不舒坦了。然後我老漢和我的幾個兒子,就那麼稀里糊塗的沒了。
沒男人了,這田自然就輪不到我一個女人做主,就那麼給村長賣了。我帶着我幾個女兒無處可去,是他弟硬是把我們留了下來。」
說到這裏,劉婆子滿是褶子的臉上出現了水,她那如溝壑一般的皮膚,讓淚水怎麼也淌不下來。
裴煥怔怔地聽着她說着經年往事,她的三個閨女,一個自主出門找活干,在回家的路上被糟蹋沉塘,一個嫁人後被活活打死,還有一個被男人傳染得了髒病,沒多久就去世了。
命運對劉婆子不公,她的一生如此的痛苦,一直在與至親的人離別,不斷經歷靈魂上的凌遲。
「我活到現在,就是想看看,那些狗官會不會死!你若是真像他們說的,是個官兒該多好啊,把那些人統統抓起來,全都殺頭!」
裴煥不免悲傷道:「阿婆,我還不是官......」
他看着劉婆子,又被她眼中的洶洶恨意給灼傷。
劉婆子一直在經歷絕望,可她也沒放棄希望,不是嗎?
裴煥抬頭看向天空,蕪南縣的天也是那麼的藍,太陽也會照到蕪南縣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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