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看着她,目光落在孟謙扶着慧宜肩膀的手上,眉眼間儘是冰冷。
他抬了抬腳,正要上前,耳邊傳來長風的驚呼聲。
「大人,您快看!」
齊銘聞言抬頭一看,見是自己放的那隻孔明燈升至半空,竟無故自燃了起來。
火勢越燒越烈,直至燒得只剩下個骨架,便緩緩從空中墜落,如一道流星滑落天際,最後掉入了湖裏,連那點火星子也一併澆滅了
長風不解地道:「怎麼燃起來了?大人,您許的啥願啊?」
齊銘臉色微變。
他所求不多,不過是想讓霜兒早入輪迴,不過是想下輩子與霜兒相識相愛!為何連這小小的願望也實現不了?
長風安慰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這些東西本就是圖個樂子,當不得真的。」
齊銘沒說話,轉頭又看向慧宜。
彼時,孟謙正給她拿着孔明燈,她手裏攥着筆,正極其認真的將自己的心愿寫在孔明燈上。
燈火映襯着她的側臉,美得不可方物。
慧宜也沒看他,純當他是空氣,她正垂首與孟謙輕聲說着什麼,臉上的笑容溫柔又甜美。
孟謙始終面帶微笑的看着她,兩人當真是郎情妾意,般配得很!
長風買了兩個孔明燈,他問齊銘:「大人,您還要放嗎?屬下這還有一個呢。」
齊銘只一瞬不瞬的看着慧宜,他好像從未像今日這般在意她的一顰一笑。
也從未覺得,她的一顰一笑會這般刺眼!
長風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見他正緊緊盯着慧宜公主,便道:「大人,要不,屬下上前替大人去打個招呼?」
「不必!」齊銘眉目一冷,隨即移開目光。
長風見狀,也只好轉移了話題,道:「那這隻孔明燈還放嗎?」
齊銘看着長風手裏的孔明燈,忽然覺得心裏十分煩躁。
「扔掉!」他撂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
長風有些莫名其妙,總覺得今日的主子有些奇怪,怎麼喜怒無常的?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玩得不亦樂乎的慧宜和孟謙兩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在他心底萌發。
「不會吧?」長風搖了搖頭,將這不可能的想法甩掉,扔掉手裏的孔明燈便跟了上去。
來到大街上,齊銘來到之前那家客棧,如往常一樣點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
店小二給他上菜時,不經意問了句。
「咦,今日怎麼不見那位小姑娘?」
齊銘道:「什么小姑娘?」
店小二道:「之前您每次來的時候,身後不都跟着一位小姑娘嗎?」
齊銘沒說話,只是心中愈發沉悶。
店小二一邊給齊銘倒酒,一邊笑道:「那小姑娘是客官的夫人吧?」
見齊銘沒說話,店小二隻當自己猜對了,便繼續道:「您家夫人對您可真上心,每次見您來這喝酒都偷偷跟着,還挺低調,也不聲張,每次都穿着男子的衣服,倒也裝得像模像樣。」
齊銘道:「她是從什麼時候跟着我的?」
店小二道:「打從您第一次進店,那小姑娘便一直跟着你了。」
齊銘聞言,略顯詫異。
其實,他早就知道慧宜在偷偷跟着他,只是他不知道,她竟是從那麼早開始,就一直跟在他身後了。
「小的看得出來,您家夫人是真心待您好,打從她第一次進店啊,便囑咐過我們,她說您近日心中鬱悶,定然是想借酒消愁的,可她又說您酒量不行,每次都往您酒里摻水,生怕您喝壞了身子」
「您家夫人可真是賢惠,客官能娶到如此佳人,當真是福氣啊」
齊銘一愣。
難怪,他就說這酒的味道不對,喝那麼多也不醉人!
原來,竟是
此刻,齊銘心裏不知是何種感受,只覺得十分複雜。
細細想來,慧宜待他好像一直都很好。
那次他賭氣,將她獨自留在營地,若不是他及時折返回去找她,恐怕她早就性命不保。
若換做任何一人,怠慢公主,都是犯了死罪!只要她如實上報給皇上,即便砍了他的腦袋也是輕的!
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責怪他為什麼那麼晚才回去找她
還有那次,他被拓跋瑾陷害入獄,差點被獄卒打死,是她闖進天牢,為了他公然與拓跋瑾為敵,甚至還用自己的性命為要挾,只為了保他一命
這一次,他心中煩悶,夜夜買醉,也是她擔心自己的安危,日日跟在他身後
堂堂公主,一向居高自傲,卻為了他屢屢放低自己的姿態
可他好像從未關注過她,對於她對自己的好,他只覺得是負擔,是糾纏,讓他煩不勝煩!
所以,他故意忽視她,冷落她,嘲諷她,甚至將她丟在陰暗潮濕的小巷中,絲毫不顧她的安危
他堅信,自己心裏只有林霜兒一人,即便她已不在世上,他心裏眼裏,也只容得下她!
對于慧宜,他拒絕得足夠直截了當,冷落得足夠冷血絕情!這一次,也如他所願,慧宜再也不會纏着他,她離他遠遠的,甚至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可不知為何,他心裏竟空落落的,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一樣。
桌上的碗倒滿了酒,醇厚的酒香撲面而來。
店小二道:「這次,您家夫人沒來,這酒小的沒給您摻水,您可以細細品嘗」
「不過,這次您家夫人沒跟着,您悠着點,十年陳釀女兒紅,您可別喝醉了」
「她不是我夫人」齊銘忽然說道。
店小二一臉詫異:「啊?不是您夫人嗎?是小的胡亂猜忌,客官別放在心上」
「小的看那小姑娘對您這般上心,還以為是您家夫人呢」
「不好意思,小的多嘴了」
齊銘也不知有沒有認真在聽店小二說話,只喃喃自語道:「她也不會再跟着我了,永遠也不會了」
見齊銘神色不對,店小二一臉尷尬,什麼話也不再多說了,甩了甩肩上的布帛就轉身離開了。
齊銘心中愈發苦悶,自己端起桌上的酒碗便狂飲了一口。烈酒入喉,嗆鼻苦辣,他喝得太猛被狠狠嗆了一口,頓時只覺喉間胸口,火燒火燎的難受。
齊銘狠狠蹙眉,像是跟誰慪氣般,自虐似的,端起酒碗一口就將碗裏的酒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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