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2職工大院 第160章 綠皮火車

    第160章綠皮火車

    聽到他走進來的動靜,胖子套好汗衫,轉過身來。

    秋火明在心頭讚嘆了一聲,好一個胖子,那是真的彪悍,身高大約有1米78左右,一身肥膘,頭髮聚集在頭頂心,眉毛很短,八字形分佈,對方未開口先笑了。

    「俺是剛剛入住滴,就剩這一張床鋪咧,這裏怪乾淨咧」他的聲音洪亮,有些口音,但是不重,能聽得懂。

    靠近門的空地上,放着兩個半空的麻袋,地上有拖拽的痕跡,一根扁擔靠邊放置着。

    「我姓秋,大哥你怎麼稱呼啊?」秋火明順手關上門,將角落裏的風扇打開。

    這年頭,能這麼胖的人,家境一般都還可以。

    秋火明走到自己的床鋪前,掃了一眼,自己的東西沒人動過,他放下背包,取出裏面的紙筆,接着走到桌椅前,一屁股坐下,伸手攤開信紙。

    「俺叫袁強,你識字啊?」袁強好奇地湊了過來問道。

    「嗯,你呢?」秋火明應了一聲,低着頭開始寫了起來。

    「俺只會認數。」袁強感嘆道:「伱這字寫得忒好看咧,就跟書上印的字一樣。」

    這麼一來倒是搞得秋火明有些寫不下去了,儘管知道對方不識字,但這麼盯着看,多少讓人有些侷促。

    「袁哥,你打哪來啊?來漢江做生意?」秋火明見他談興很濃,乾脆放下筆回頭問道。

    袁強坐到床沿,「俺是棗樁滴,來漢江賣棗子來咧」

    秋火明一愣,賣棗子的可以住這麼貴的招待所?

    這人應該就是個二道販子,這年頭,農民不見得賺錢,但是二道販子是肯定賺錢的。

    袁強說完這話,起身走到門口,打開其中一個麻袋,抓了兩把棗子走了過來,放在秋火明的桌面上。

    「嘗嘗,外面吃不到這么正宗的大棗」

    說完,他自己先捏了一顆,直接在身上擦了一下,隨手送到嘴裏。

    「咔擦」清脆的聲音傳來,他咀嚼了片刻吐出棗核,「好吃的很,小秋同志,你試試。」

    「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見他舉止大方,秋火明心生好感,也拿了一顆吃了起來。

    棗子清脆,入口甘甜,核小,這品質不愁賣。

    「你們那有水路?」秋火明回想了一下棗樁的相關地理位置,好奇地問道,棗樁附近並沒有大型的水道,如果這麼大老遠用汽車運輸,這成本要飛上天了。

    「俺那邊有鐵路啊,往北也有走運河的」袁強笑道:「這是俺頭一回來漢江,俺跟人合夥包了一節車廂,俺那邊,都做這生意,俺運氣好,全賣了,還剩下兩小袋,不賣咧,送人。」

    「不錯啊,棗樁竟然還有鐵路!」

    「小秋同志,你是個學生娃吧,俺那地界除了棗子,還有煤礦,每天火車運貨,跑來跑去,吵的很」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嫌棄,更多的是自豪。

    (已經廢棄的車站)

    秋火明在腦海里搜索了一番,貌似在後世,棗樁被劃分為『資源枯竭型城市』像現在袁強口中說的這番熱鬧,大概已經蕩然無存了吧。

    「袁哥,我還要寫信,回頭再和你聊」秋火明打了聲招呼,開始繼續寫信。

    他心裏有很多話要跟陳素娘說,洋洋灑灑寫了三頁紙才停了下來,取出空白信封,填寫上地址,在右上角粘上郵票,封好口,這才長舒了口氣。

    「寫好咧?」袁強坐在床沿上探頭問道。

    「嗯,寫好了。」秋火明回到自己的床鋪上,彎腰把洗臉盆取了出來,毛巾晾了一天已經幹了,他一把扯下來,跟換洗衣服放在一起。

    「去澡堂?一起去!」袁強取出臉盆,從牆上掛着的包里拿了一塊毛巾,順手將放在枕頭下的小包塞進了乾淨衣服里,一起放在臉盆里。

    秋火明看了他一眼,這人性格看似大大咧咧,還是很小心謹慎的,出門在外,這麼做確實少了很多麻煩,他應了一聲,將背包也放進臉盆里,跟袁強前後腳出了門。

    夏天洗澡都很快,幾分鐘後,秋火明就從洗澡間出來了。

    兩個人在房間裏,開着窗,一邊吃着棗子,一邊看着夜色中的街道,還有對面的那家生意紅火的麵館。

    「等俺賺了錢,就帶俺家婆娘,還有俺兒子也搬到大城市去」

    「戶口咋解決?」秋火明問道。

    袁強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讓俺大娃考大學」

    「那還得有好幾年吧。」

    「大娃明年就高考咯,小秋同志,你多大了?」袁強問道。

    「18歲。」

    「喲,比俺家那小子只大二歲。」

    秋火明震驚了,「袁哥,你多大?」

    「33歲,瞅不出來吧,俺模樣顯年輕」

    秋火明在心裏算了算,也就是說,他17歲生的孩子?

    「那我得改口叫你一聲袁叔叔了,你除了做棗子生意,還做其它的吧?」

    棗子是季節性水果,做不長。

    「嘿,俺家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聰明,俺睡覺都能笑醒」袁強把桌上剩下的棗子都丟給了秋火明。

    「給你帶路上吃,一會兒給你多裝一點,俺天天吃,膩了。」

    秋火明接過棗子,道了聲謝,「這麼多夠了。」

    「跟叔客氣個啥。」他說到興起,乾脆拿了報紙給秋火明又裝了一些棗子,不管秋火明的阻攔,直接將它塞進了秋火明的背包里。

    「俺這次回去,就得去罐頭廠,下半年北方冷,罐頭可是稀缺貨,有多少賣多少,就是得要個批條,不然半道給截下來,罰款要罰死咧」

    袁強見他好學,又跟自家兒子差不多年紀,多少帶着些親切,倒是不忌諱,把自個兒做生意的事情挑了些不重要的說了。

    「你們的罐頭只賣北方啊?」

    「南方水果多咧,人家不稀罕罐頭,那些地方也不是不能賣,就是費時間不划算咧。」

    秋火明聽着他說起一些販賣罐頭的事情,還有路上發生的一些意外,聽得津津有味。

    果然是樹挪死、人挪活。

    這個年頭掙錢比後世掙錢的門檻低很多。

    兩個人聊到了夜裏11點,這才打算睡覺。

    秋火明先去放了水,等他回來的時候,袁強已經睡着了,他的鼾聲如雷,一時間讓秋火明生出一絲想要換房間的衝動。

    秋火明忍了忍,伸手熄了燈,摸出耳塞塞進耳朵里,這才覺得震動感減輕少許。

    他躺在床上迷糊中想到,沒想到秋建設的鼾聲竟然不是第一。

    翌日一早,隔壁的袁強已經收拾妥當,要出門了。


    「俺前天住的大通間,被人攆出來了,俺才改住的雙人間,太貴咧,俺換個地方去住」袁強解釋了一句,「俺明天跟老鄉的車子回去,小秋同志,有緣再見」

    秋火明笑了笑,「一路順風啊,袁叔。」

    袁強身上背着個布袋,肩膀上挑着兩個麻袋,宛如一個老農一般,笑眯眯地出了門。

    秋火明洗漱完畢,背上雙肩包,將結他外包裝的帶子,單掛在肩上,下樓到服務台,先將自己的水壺裝滿水,這才將鑰匙退掉,拿回押金。

    出了門,他看了看天色,今天又是晴天,一大早太陽出來了。

    早晨7點的漢江街道上,已經忙碌了起來,多出來許多的早點攤檔。

    秋火明看着好奇,沒走多遠,就在一個熱氣騰騰地鐵鍋前站住了,他看着鍋里,一個個圓形面點在油鍋里上下翻滾,不一會就被老闆撈上來,放在一旁的盤子上瀝乾,這玩意兒,看上去色澤金黃很是誘人。

    「來兩個這個,同志,這叫啥?」

    「面窩」老闆用蹩腳的普通話說道。

    秋火明付了錢,拿着油紙邊走邊吃,這味道介於油條跟油餅之間,外焦里嫩。

    半道上看到了在俞雪瑩家吃的『三鮮豆皮』,老闆用個鐵鍋在煎制,已經好了一鍋,有食客排隊在買。

    (三鮮豆皮)

    秋火明買了兩份,這家有桌椅,一大早就已經有食客坐在一旁大快朵頤。

    他看那食客還買了一碗粉,張口問了一下,原來叫『糊湯粉』。他有樣學樣,也叫了一份。

    秋火明坐在街頭,一口米粉一口湯,再吃一口『三鮮豆皮』這『過早』(早飯)讓他對漢江的好感一下子提升了。

    民以食為天,早餐豐盛的地方,自然不會太差。

    吃好早飯,秋火明走到路口把寫給家人的信給投進郵筒。

    今天就要離開這裏了,秋火明有些興奮接下來的旅程,綠皮火車他可是頭一回乘坐。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已經八點多了,十點一刻的火車,是要出發了。

    秋火明沿着上回走路的線路向火車站快步走去。

    順利檢票上車,他沿着過道尋找自己的床鋪,硬臥相當於大通鋪,分上中下三個床鋪,一節車廂大概有10-12個這樣的三層床鋪,床鋪倆倆對望,每個床鋪的後面都只有一層薄薄的木板,也就是說,隔壁就是放了個屁,你都能聽得到。

    (硬臥風采,圖片來源於網絡)

    軟臥稍微好一點,他們有門,被褥也更加高級一點。

    秋火明硬臥的位置位於當中,車尾跟車頭位置是洗手間跟洗臉池所在。

    車廂里幾乎是滿員狀態,他上來的時候是10點多,大多數乘客已經洗漱完畢,好幾個乘客坐在下鋪跟過道的摺疊椅子上,不管熟不熟,湊近了就聊。

    隔着半米的距離,秋火明看到自己的床鋪上坐着一位女青年,大概23、4歲,頭髮燙了波浪卷,衣服穿的挺時髦,正在跟對面的一位頭髮塗的錚亮一位男青年在說笑,對面的中鋪趴着一個半大的男孩子,還在睡覺,一隻手垂下來。

    秋火明擠了過去,車子陡然間晃動了一下,隨即一聲鳴叫,噪音響了起來,中鋪的孩子手隨着波動來回搖擺。

    「同志,這是我的床鋪。」秋火明穩住身形,走到自己床鋪前對着擋住路口的女青年說道。

    女青年看了他一眼,老實地站了起來。

    「謝同志,你坐過來吧。」男青年對她說道,他的普通話很標準,聽起來像是首都那邊的口音。

    這趟車就是首都開往羊城的,有首都來的乘客也很正常。

    謝同志應了一聲,坐到了他的身邊。

    秋火明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伸手卸下身上的背包,放好結他。

    他取出毛巾先擦了一把額頭沁出來的汗水,隨即將毛巾掛在床鋪的金屬支架上。

    火車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車身也不穩,時不時就會晃動一下。

    走道的窗戶半開着,斜對面有兩位中年男乘客,正一邊抽着煙,看着窗外的景物,一邊高聲地發表自己對一些事情的看法,聲音在嘈雜的車廂內,斷斷續續地傳進秋火明的耳朵里。

    這一刻秋火明突然有些想念之前乘坐的輪船。

    「小同志,你一個人坐車?打工還是探親?」對面的男青年開口問了。

    「讀書,同志你呢?」秋火明問道。

    「我去那邊看看電子手錶。」男青年大概一時口快,沒收住。

    他補充道:「出差,順便買買東西,回家送人。」

    秋火明秒懂,這年頭首都那邊,經常會有人到沿海城市去批發電子手錶,帶回內陸去賣,一來一去,能賺很多。

    「嗯,出差一趟,肯定要帶點東西。」秋火明敷衍道。

    「我姓喬,小同志,你怎麼稱呼?你那長包里放着的是結他吧?我瞅着外形有點像。」男青年問道。

    「喬哥,叫我小秋吧,這裏面放的是結他。」

    「小秋,你會彈嗎?我們這一路也太無聊了,彈彈讓我們聽聽。」喬哥提議道。

    秋火明搖搖頭,他才剛坐定,就讓他彈結他,他也沒這心思,「我彈得不好,你還不如放你的那部錄音機。」

    喬哥的床鋪靠近床頭的位置,放着一部單卡錄音機,卡口半開着,露出裏面的磁帶。

    「沒電了,這電池也忒不經用。」喬哥說完順手將卡口合上。

    幾個人正閒聊着,走道里走來一位微胖的男人,一眼看到了謝同志,他一屁股坐到她的身側,「廁所里不能待,髒死了,也不打掃一下。」他抱怨道。

    「常飛,你手洗了嗎?」謝同志狐疑地問道。

    「洗了,水滴答滴答,跟馬尿似的」

    他剛回答完,一抬頭看到了秋火明,「喲,剛上車的啊?一個人?」

    秋火明點點頭。

    「我媳婦兒在你中鋪,我在你上鋪,這上上下下的太不方便了,咱倆換個位置吧。」

    「中鋪可以換。」秋火明說道。

    「那哪成,難不成要把我們夫妻倆分開?」常飛道。

    秋火明雙手一攤,「那就算了。」

    謝同志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別為難人家了,我們這樣不也挺好的嘛。」

    常飛衝着秋火明揮了一下拳頭,接着扭頭呵斥謝同志,「胳膊肘向外拐是吧?」

    謝同志被他這麼一聲呵斥,當即俏臉上飛起紅暈,她氣惱地低下頭,不再搭理男人。

    喬哥衝着秋火明擠了一下眼睛,做了個口型,「這人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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