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微臣還有東西獻上。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朱厚照其實大約能猜到是什麼。
王越從懷裏掏了出來,正是之前信中交代的那事。
「這書作得快,那是因為臣畢生之功都是在西北與韃靼作戰,種種情狀都在臣心中。遵照殿下旨意,這本《西北戰事志》特獻於殿下。」
這可是個好東西。
王越此去,雖然能打贏,但按照史書記載,他其實也……差不多了。
可賦閒了十五年,這位名將其實沒什麼機會能帶出繼承人來。他的長子和次子王春、王時也不是特別有能耐的人,科舉是沒搞出名目來,主要是靠着老父親蔭了千戶和百戶的官職。
所以等他一死,想要再獲得這些經驗,就又得用血與火去積累了。
其實『讀過兵書』在古代是很牛逼的一項技能,因為這會兒本身文盲就多,再加上那種信息傳播效率,去哪兒讀去?感覺上,就和忽然間得了一本《九陰真經》差不多。
朱厚照拿在手中自然是當寶貝,這下學宮裏面的教材也解決了一樣。
「這事兒好,王將軍於國有大功!」
王越見太子很認同,心中不免升起些歡暢之感,「尺寸之功,不足殿下如此嘉獎。」
當年的狂人,現在說話也學會謙虛了。
「正好今兒也有時間。本宮想和王將軍請教幾句,這邊關的形勢,癥結究竟在何處?怎麼才能一勞永逸?」
朱厚照瞄了一眼,「給老將軍上茶。」
自古臣子都想着能有向上表達自己胸中韜略的機會,
這樣人家才能知道你是個有才能得人,也才能有重用的機會。
如今太子主動問起,王越當然沒有不答的道理。
冬日裏,一口暖茶端着熱了手,在這東宮也熱了他的心。
王越知道這是重要的機會,所以很認真的想了想後說:「殿下問一勞永逸之法,恕微臣直言,朝歷代都免不了受北方邊患的侵襲,秦漢時匈奴,唐時突厥,宋時契丹……因而若想徹底消滅韃靼,一時或可行,百世怕是萬難。」
朱厚照心說,還百什麼時,僅幾百年後就不是事了。
「將軍不必擔心你我死後的事,後世之君、後世之將,難道沒有他們的差使?你就說當下。」
「殿下的意思是……如何打敗徹底韃靼?」王越有些明白了,
皇太子既不是要幾個小勝,也不是把韃靼人滅了種,而是要打得他們在未來幾十年沒有反抗之力。
「不錯。」
「若是這樣,也有法子。韃靼兵無非三個特點:一這些人天生就善騎射,我明君士兵難以相比;二韃靼人打仗是為了擄掠,沒什麼章法,打完了就走,不成體系;三就是他們居無定所,即便朝廷進剿很難打到主力。針對上述特點,朝廷歷來是以守為主。不過臣私以為,若真想制伏韃靼,我們也需有一支錘鍛出精銳的騎兵!」
朱厚照點點頭,以城池固守,總不是個辦法。但養騎兵是很貴的,良馬、士卒、糧草……這都不是抄一個李廣的家就能得來的。
「本宮答應將軍,假以時日,一定要讓大明有一支善戰的騎兵!且軍不可無帥,將軍去了甘肅之後,也要為我舉薦知兵的人才。」」
王越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大明朝也不能都靠他一人,「是!」
「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要求嗎?」
「臣想帶一個人。」
「說。」
「廣寧衛指揮同知楊尚義。」
朱厚照用自己的地理知識一想,「廣寧衛不是在東邊兒嗎?」
王越如實相告:「臣也沒見過楊尚義。不過其祖楊堃是臣舊年老友,三年前來信於臣,說其孫楊尚義驍勇善戰,添有謀略,托臣若來日有機,望可照拂一二。」
「可信嗎?會不會是祖父偏愛自己的孫子?」
「楊堃其人,臣還是了解的。況且他的子嗣也不止這一個,臣以為或可一信。哪怕不是什麼人才,臣亦非昏庸之人,自然不會托派重任於他。」
朱厚照想了想,不如就信了,如果是假的,立不了什麼功,那他在自己這裏也升不了什麼大官,耽誤不着什麼事。
如果是真的,那就當白撿一人才。
而且他是開了口叫王越提要求,最後就是跟朝廷要個小小的指揮同知,這實在不算什麼大事,拒絕了好像說不過去。
「好。我答應你。待稟明父皇,就着內閣擬旨,調此人前往西北。」
「臣謝過殿下!」
這之後,
王越滿足的離開了東宮。
出了宮後,家裏人在京里租的宅子也好了,府里的下人在宮門口迎着他回去。
其實一路趕來本是很疲憊的,
但王越興致正盛,喜滋滋的回去不僅不要休息,還兩個孫子陪他喝上一壺!
「今日大喜!恰好入了軍中之後便不能飲酒,便在此時先把這酒飲了!」
他的兩位孫子王炳、王煉不敢違背祖父的意思,自然是萬分聽話。
王芷也從後院繞了出來,略微有奇的問:「爺爺這是遇着了什麼好事了?竟給開心成這樣?」
在她的記憶里,也就那日宣旨時和現在差不多。
其實是因為那日宣旨和今日解決的事情差不多。
朝廷任了他是三邊總制官不假,但在趕來的路上王越心中也一直有所憂慮,就是李廣死了。
他可不是那種紙上談兵的人,邊關之將在外作戰,一旦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今兒皇帝懷疑你,明兒御史彈劾你,那這仗要怎麼打?
所以這也是他心心念念要去東宮的緣由。
要有靠山吶。
「陛下,有新的賞賜?」王芷坐在邊上猜測道。
「非也非也。」王越笑着搖頭。
「那就是……陛下替爺爺解了這十幾年的冤屈?」
「答對了一小半。」王越不不叫自己這個小孫女一直猜了,「爺爺開心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東宮。」
老人家一生長嘆,「老天有眼吶,給我大明朝送來這麼一位厲害人物。他雖然還小,卻似乎很懂邊關之將的要害所在,而且並非光說不做,而是謀略在前。爺爺還沒去,他已經在為爺爺掃清障礙了。還對我說,往後我只用憂慮如何對付關外之敵。這麼輕鬆的仗我王世昌要是還打不贏,嘿嘿,那當初的威寧伯就是個假的!」
他雖然老,但這話說的太具有豪邁之氣。
王芷則眉目微閃,「這位太子真有那麼神奇……?每次與他接觸,竟每次都能先算着什麼?」
王越不是盲目崇拜的人,他是想着心中的小紙條說的。
「可惜了,芷兒你是女兒身。」老人家看着自己的小孫女,「臨了之時殿下囑咐我要為國舉賢才,想來殿下是考慮到以後。畢竟我已老了,可殿下還年輕,少年君主怎能只有老邁之將?芷兒你若是個男子,以你的聰慧,爺爺厚着臉皮讓你伴讀太子,以後輔佐明君,我王家說不準給更上一層樓。」
「可惜,可惜啊!」
王芷心中已是滿滿的好奇,那太子殿下究竟是怎樣一般的人物,怎麼她祖父見了一次,回來就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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