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僅僅只是最為普通,最為平平無奇的斬擊。
沒有魔力的波動,也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巨大動靜。
之前那貫穿天穹,讓整個主物質位面都為之所震動的極天之流星雨,這一次也亦並沒有出現。
然而,伴隨着那黃金聖劍的斬出。
卻有一縷微小的漣漪,順着那黃金之劍的劍鋒處,緩緩蕩漾而出。
融於了周遭的天空與大地,海洋與山脈之間。
然後,在那漣漪之下。
有一些事情,被永久性的改變了。
那絢爛的繁星夜空之下,金精靈仰望着高遠的夜空,那淡金色的美眸之中,有光芒在微微閃爍。
「雖然我早就知道了,你向來都是個任性且狂妄的傢伙。」
「但是我真沒有想到,你會膽大包天到這個地步啊。」
「不過——」
仿佛是在那躍動的銀火之中,察覺到了某種先前被她所隱瞞的,不為人知的真相。
也亦或者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
海瑟薇微微閉上了眼睛,不再言語。
僅僅只是沉默地感受着那在星界與物質界中蕩漾而開的,微小的漣漪。
下一刻。
那原本一直閉合的左眼,緩緩睜開。
瑰麗的色彩,連帶着那炙熱的銀之焰火,從那眼眸之中噴涌而出。
然後,將那一縷微小的,淡薄的漣漪。
擴散到了多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
黃金原野,無盡海域,極北之地的冰原,幽暗的沼澤之國
主物質位面之中,無盡的地域之內。
不知道有多少的神話生物,此時都感覺到,自己的神軀,乃至於構築成神明這一概念本身的神格,此刻卻忽然一空。
然後,向下墜落。
無可阻止,也亦無法逆轉的墜落。
並非是針對類似於神力,血肉之軀這般具象化的事物。
那正以無可挽回的速度向下墜落的,是「神明」的這一概念本身。
轟——
一道又一道龐然的神力波動在主物質位面之中爆發。
在森林與原野,大海與高山之上激盪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即便是已經陷入半瘋狀態的神話生物,此刻它們也亦在爆發着自己的神力與權能,在潛意識中想要阻止那難以遏制的墜落。
然而——
沒有用。
在十個呼吸之間,那無可逆轉的墜落便已經抵達了盡頭。
在這一刻,近乎是所有的神祇,其原本或威嚴或神秘或尊貴的神軀皆在崩毀。
然後,具現出了原本的種族。
魔狼,格里芬,不死鳥,亦或者是巨人,古龍,精靈
這些皆是祂們最為原初的,已經有數千年,上萬年未曾被使用過的模樣。
然而,當神性的光輝褪去,那光芒萬丈的化身瓦解之後。
祂們所能夠留下的,也僅僅只有了這最本源時候的模樣。
不,此時此刻——
用「祂們」這一詞彙來形容這些曾經的神話生物,已然不再合適。
夏亞所斬出的「神避」,所針對的對象,並非是單一的半神亦或者是真神。
而是,直接在自己劍鋒所及之處,殺死了「神明」這一存在的概念與規則本身。
然後,在海瑟薇銀火的幫助下。
將那全新的規則,由空想具現為了現實,顯現在了近乎全部的可觀測物質位面之中。
「神明禁行」
從此刻開始,這句話不再只是虛妄的狂言,而是切實的道則與法理。
而在規則所能夠覆蓋的層面之中。
所有曾經的神祇,皆在接受着沾染塵埃的過程本身——
由神,到人。
從祂,到它。
它們依然是強大的,無可匹敵的超凡種族。
是嘯月的魔狼,是羽翼遮天蔽日的格里芬,是身軀龐大到足以與山嶽相媲美的巨人。
這份源自於血脈,源自於肉體,那由無數壽元所堆砌的強大並不會因為規則與法理的變遷而發生分毫的改變。
但是,從此時此刻開始。
縱然是這些曾經高居於遠天之上的神祇,也已經被剝奪了俯瞰眾生的權利。
它們將作為普普通通的生靈,與所有祂們曾經蔑視的眾生那般墜落在大地之上,承受着與所有凡靈們相同的道與法。
如凡人那般。
面對活着的痛苦。
直視死亡的恐懼。
成為未曾經歷犧牲便無法謳歌生命的野獸。
然後,和那萬千的凡靈一起,沉淪於相同的宿命。
這便是夏亞用「神避」,為這個終末的神話時代所書寫的尾聲。
也亦是夏亞,對這些從上個時代殘存下來的古神們所提出,由人類所書寫的選擇題。
保持着神明那高高在上的位格,然後在神避所改寫的全新規則里隕落。
亦或者是由高高在上的神明,重新變回大地之上的凡靈。
然後,在那屬於凡人的世界裏,面對過去的所有罪與罰。
「墜落塵埃。」
「然後,重新開始並非神祇,而是作為那塵埃里一員的生活,去擁抱那陽光里的凡性嗎?」
「可是」
西大陸,南域,某處黑暗的山脈深處。
一具周身縈繞着血色長河的赤色身影,道出了乾澀的,無聲的呢喃。
祂。
不。
她曾經的名字是死亡之神。
也亦是當今現存最為古老的古神之一。
之前那星界之中的諸神會議,她也亦是參與的一員。
作為被那「幻想崩壞」所波及的對象之一,死亡之神本該與其他的古神們一同,化為了那墜落夜空的流星之一。
事實上,她卻確實在那幻想的崩壞之中,泯滅了超過九成的力量。
只是,作為掌控死亡權柄的神祇。
在輝耀時代前的蠻荒時代,她還未曾成就死神神位之時,便是貨真價實的不死鳥王族。
依靠着作為純血不死鳥王族,那可以於火焰之中涅槃重生的種族能力,還有那作為執掌死亡的神祇之權柄,死亡女神以捨棄了超過九成力量為代價,從那星空之上的青銅宮殿裏,那無休止的幻想崩壞連鎖術式中,將自己的生命本源脫逃了出來。
再然後,利用自己早前便佈置在西大陸之上的後手,完成了復生。
然而——
此時此刻。
面對那自星空而下,無法逃離,也亦無法閃躲的「神避」。
還有,由夏亞所給出的。
那作為神明就此逝去,亦或者是作為凡靈,在新生的時代迎接罪與罰的選擇題。
明明先前在星界中,死亡女神哪怕捨棄九成力量為代價也要逃生,這道生與死的選擇對她而言本該毫無難度,毫不猶豫地去選擇那條生的道路才對。
但是如今,這位原初的不死鳥卻沉默了。
「我已經,回不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她道出了乾癟的聲音,完全不似其作為不死鳥種族所本應該有的清亮聲響。
「屬於曾經那位不死鳥族的王女,那隻稚嫩而青澀的小不死鳥的一切。」
「過往也好,那與族人,與作為一族之王的父母的全部珍貴回憶也罷。」
「都已經隨着歲月,被埋葬在了多元宇宙的墳墓之中。」
她便這樣看着自己的身體逐漸長出密密麻麻的赤色之羽。
原本血色長河中神秘而陰森的死亡之神,在沾染了凡性,墜落下了凡塵之後,也亦重新變成了那隻華美艷麗的不死鳥。
連帶着一同被喚醒的,還有已經被她捨棄了許久許久的記憶。
那是舉行於由無數參天古木所連接而成的森海之中,那獨屬於不死鳥這一種族的成年禮。
在自己的父王,還有許多族人們的注視之下。
年幼的不死鳥王女,許下了要在未來接替父親的王位,讓不死鳥這一種族繁榮昌盛,再次偉大的誓言。
她曾以為,自己會為了這份成年禮上的誓言而奮鬥終生,縱然死在了半途之中,也依然無怨無悔。
可是——
昔年,那在萬千同族的祝福聲中所許下的。
那般光輝而閃耀,宛若黃金般的清澈理想。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被自己所徹底遺忘了呢?
還真是遙遠的,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不過,歸根到底,那也只是已經變得朦朧不清的吉光片羽而已。
神話生物的時代,還有那曾經繁榮的不死鳥文明,早已經被埋葬在了歲月的煙塵之中,甚至連些許的殘渣都將不復存在。
所以她不會選擇由夏亞給出的,那條擁抱凡性,重新成為凡靈的道路。
因為,對於如今的死亡之神而言。
登臨那至高的天之座,在茫茫無邊的登神長階上更進一步,已經成為了她唯一的執念,驅使着她行動的唯一動力。
「除此之外——」
「這具名為死亡女神的軀殼之中,已然空無一物。」
在那縹緲的話語裏。
華美的赤色之羽緩緩褪去。
最後的不死鳥便這樣化為了四散的煙塵,徹底消弭於了天地之間。
不止是死亡女神。
近乎是在墜落大地的一瞬間。
不知道有多少半神與真神,那原本偉岸的神話種族之身,皆在頃刻之間崩解,溢散。
然後,化為了夜空之中,那緩緩消弭,腐朽着逝去的塵埃。
有的是如死亡女神一般,選擇了保持着神明的位格隕落的道路。
因為縱然重新墜落為凡靈,但是對祂們而言,那值得凡俗的生靈去珍視與守護的動機,也已經不復存在了。
即便最終存活下來,那也不過是一具空洞的,宛若行屍走肉一般的軀殼而已。
還有的,或許是出於對生命的留戀,也或許是出於其他的緣由,選擇了那墜落塵埃的生路。
然而,這其中的絕大多數,卻還是在那沾染凡性之後,所迎接的罪業之中消隕。
對於絕大部分從輝耀時代生存至今的舊神而言。
數萬年的壽命,都顯得有些太過漫長了。
並非是作為凡靈的血肉之軀,便絕對無法擁有數萬年之久的壽命,夏亞的所作所為,早已經證明了人類的軀殼之中所蘊藏的可能性。
但是,那絕不該是那麼輕而易舉便能夠被觸及的領域。
就如同未曾經歷過錘鍊的劍胚,哪怕那未曾成型的胚胎中蘊含着無盈的可能,但是倘若未曾經歷過千錘百鍊,那也終歸只是塊不值一提的凡鐵而已。
千百次的錘鍊。
無數個日日夜夜的上下求索,輾轉反側。
在茫茫無邊的黑暗中,鍛造出的煉鐵之心靈。
最終,方才能在無數次失敗的盡頭,觸及那超越自身種族拘束的領域。
這是唯有立於百萬生靈之上的佼佼者,方才能夠擁有的,名為奇蹟,名為英雄的光輝。
也亦是「傳奇」這個詞彙在最初所被賦予的意義。
傳奇之路不假外物。
每一位成就了傳奇之位,超越了自身種族拘束的,皆是走出了自己道路的獨一無二者,是縱使神明也亦無法復刻的奇蹟。
皆是活着的史詩。
但是,對那些神明而言,這般日日夜夜的求索和錘鍊,卻顯得毫無意義。
只需要接受那神性的饋贈,從無邊的弱者中收割信仰。
便能夠毫無阻礙,理所當然得去擁有漫長,以數萬年,數十萬年為單位計數的壽命,近乎於無窮無盡的權能。
無需生死邊緣的歷練,也亦無需晝夜不斷的,在困頓難行的黑暗中上下求索,砥礪奮進。
僅僅只需要呼吸便可以成長,接受那些信徒們的信仰之力,便能夠毫無枷鎖,不費吹灰之力地變強。
或許這些神明作為能夠成神的特殊存在,在成神之前,也亦是從百萬生靈中走出的佼佼者,擁有着也許不依靠信仰和神性,也亦能夠登臨頂峰的可能性。
但是,毫無疑問。
當祂們選擇了擁抱神性,放棄了那條困頓難行的道路,而是選擇了這條更為簡單的通天大道之後,這份可能性便已經失去了。
而命運的一切饋贈,都早已經在暗中標註好了價格。
作為這條通天道路的捷徑的價格。
當褪去了神性,重新成為了人之後。
這些神話生物們所經歷過的漫長壽命,此刻卻化為了無比沉重,無法承擔的罪與罰,讓祂們在頃刻間經歷了凡人的一生。
衰老,腐朽,直到寂滅。
唯有極少數從一開始便未曾徹底擁抱神性的神祇,此刻方才經受住了那罪業的考驗。
然後,成為了凡性的生靈。
在嶄新的世界裏,開始了全新的生命。
星辰之光在匯聚。
無數在「神避」中或是主動選擇寂滅,或是未曾承受住那擁抱凡性的罪業而隕落的神祇,其身上的神性被剝離,那所有的權柄碎片也亦被剝奪。
每一縷星光,皆是一道無主的神性或是權柄的碎片。
每一縷光輝,皆足以讓一位被困頓在傳奇頂點許久的巔峰者,徹底擺脫束縛,踏上成神之路,成為真正的半神。
而此時此刻。
在那星空之中,縈繞於黑髮黑眸少年周身的星光。
何止十縷,何止百縷。
而是足足有千縷,萬縷。
然後,凝結。
萬千的光芒正在匯聚。
最終。
千萬縷無主的神性,萬千道炙熱的星光。
在夏亞的手指之間,匯聚定格為了切實存在的實體。
那是一枚宛若由水晶所製成的棋子,也亦是無比耀眼的——
「星杯」。
在漆黑的宇宙深空背景之中,顯得無比璀璨,無比奪目。
一時之間。
有無數道目光,皆鎖定在了那星辰大海的中心,那位黑髮黑眸的少年微微揚起的指間,那枚璀璨奪目的星杯之上。
在這一刻。
不論是西大陸之上,新生的極黑之塔,以及各大人類王國之內,有資格感應到星界動靜的人類傳奇。
亦或者是那剛剛與神明的身份訣別,重新完成了凡性之受肉的昔日神祇。
看着那枚夏亞手中璀璨的星杯,粗重的呼吸聲皆此起彼伏。
每個人都無比清楚地知曉,這枚星杯究竟意味着什麼。
如今,尚且苟在星界之中的神祇雖然還有一些,但是相比於那些隕落的神話生物而言,這些倖存者的數目卻只能用微不足道來形容。
那是近乎於九成的神話生物,在隕落後所析出的,完全無主的神性與權柄碎片。
這是絕不該被單一的個體所獲得的龐然神性。
上一個擁有這般數目神性和權柄的個體——
其名為,輝耀時代的造物主,亦或者說是太陽神。
或者,說的更直白一點。
這枚星杯,便代表着天之座本身。
只需要得到了它,那麼便意味着至高,意味着永恆不朽。
超越現存的所有古神,所有人類,古往今來的全部英雄。
登臨多元宇宙自誕生以來,一切生靈所能夠觸及的最高處。
將那「天之王座」,持續了數千年的空缺所填補。
哪怕是已經經受凡性受肉的舊神,哪怕是黑塔之中研習了奧術的純血人類
在那枚星杯顯現的剎那,也亦克制不住地將渴望的目光投向了其中。
沒有生靈不渴望得到那枚夢幻般的星杯。
因為對於任何觸及了傳奇領域,有資格感應到此刻星界之中動態的強者而言——
變強,觸及更高的領域,變得凌駕於一切生靈之上。
這般念想,本就是驅使着他們前進的根源。
只是——
此時此刻。
縱然心中再如何饑渴地吶喊,想要將那枚星杯納入手中,去登臨那至高的天之王座。
但是存在於生靈肉體之內,那對於死亡恐懼的本能,卻驅使着他們不敢動彈分毫。
因為,那位星杯旁的人類少年。
若要說誰有資格,去成為那位星杯的主人,也亦是新時代天之王座的主人。
那麼,便唯有這位終結了神代的人類。
【您已獲得新的歷史傳說度】
【歷史傳說度——「神代的葬送者」】
【歸屬者:夏亞.埃古特】
【歸屬地:第一紀/主物質位面】
【稀有度:金色】
【在人類文明的漫長歷史之中,存在着數不清的英雄之光輝。
然而,在諸多光輝的英雄之中,唯有成為人類歷史轉折點,奠基人理,完成了「星之開拓」之人,才有資格被賦予「逐星者」的稱號。
每一位「逐星者」的存在,皆代表着其極大程度改寫了人類的歷史,或者說,若是其未曾存在過的話,那麼人類史將走上截然不同的另一個分歧。
這是屹立於人類文明頂點,哪怕在古往今來萬千英靈之中也亦是最為閃耀的存在。
然而,若要在「逐星者」之中進行排序的話,卻也存在着光輝卓絕,任何改寫了歷史的英雄都無法企及的最偉大者。
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存在,那麼這已然步入尾聲的神話時代,也許還能苟延殘喘地維繫上數千年,上萬年之久。
而你的到來,為那屬於天使和神明的第一紀,畫上了一個完滿的終章。
「神代送葬」
這是超越了古往今來所有王者,所有英雄的豐功偉業,最為崇高的武勛】
夏亞的腦海之中,那道嶄新的歷史傳說度正在閃閃發光,呈現出了瑰麗的赤金色。
而這一切還並非是終點。
【親手訣別了諸神,送葬了神代,點亮了文明火光之人。】
【這般功績,縱然時隔萬年,相隔數個紀元,也亦光輝萬丈,無人可及。】
【歷史從不會遺忘英雄。】
【而此刻具現在你面前的,便是對於改寫了歷史的大英雄的嘉獎與饋贈】
【「星之杯」】
【這是被所有神祇所追尋,夢寐以求的夢幻之物】
【而哪怕是對於不追逐神性的人類而言,作為萬千規則與法理之聚合的「星之杯」,也亦代表着奇蹟的結晶】
【是能夠實現任何願望,將一切災厄終結的,萬能的許願機。】
【唯有登臨一整個時代頂點的偉大者,才有資格令星之杯具現。】
【沒有人從一開始就立足於天上。】
【不論是人類,亦或者是神明都一樣。】
【而如今,這般夢幻的奇蹟之物,便在你的眼前。】
【作為勝者,去迎接這份原本便屬於你的戰利品——】
【然後,去結束那天之王座的空缺。】
【從此往後,立於天之上。】
赤金色的,光輝萬丈的文字,便這樣鐫刻於夏亞的腦海之中。
夏亞便這樣看着眼前那枚散發出夢幻色彩,璀璨奪目的星之杯。
感受着內心深處的渴望與悸動,一點點彌散而開,佔據了自己的全部心神。
正如那光輝的字符所描述的那般。
沒有生靈會不渴望眼前的星之杯。
對那些曾經的神話生物們而言,狩獵神性,成就更高的神座,這般執念已經成為了驅使着祂們行動的全部動力,除此之外,那偉岸的神軀內早已經空無一物。
而哪怕對於非神的人類而言,星之杯作為萬千規則權能的聚合體,也亦是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奇蹟之物。
只要是人類,心中便會有着各種各樣的欲望,有想要彌補的遺憾,有着想要去追求的事物。
利用那萬能的奇蹟之杯,撫平所有的傷痕,彌補全部的遺憾,將一切欲求不滿的幻想變為現實,這是每個人心裏都會產生的渴望。
哪怕是夏亞,對此也亦不例外。
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心中毫無遺憾,毫無欲望和貪念可言,那麼他便不是有血有肉的人類了,而是聖人了。
夏亞也從不認為自己真有那麼高的覺悟可言。
只是——
「萬能的許願機。」
「這個名詞,總感覺聽着不是很吉利啊。」
夏亞便這樣微微伸手。
然後,在那星界的中心,無數道沉凝的目光交匯之處,將那枚璀璨夢幻的星之杯握入手中。
下一刻,他忽然開口。
「我一直在思考,你會以什麼方式來見我。」
夏亞道出了無聲的,無人知曉的呢喃。
「現在看來,果然是在這裏等着啊。」
緊接着。
以那枚夢幻的星之杯為媒介。
夏亞的精神力,開始了無限制的升高。
那流淌的時間,化為了朦朧的光陰之河,在他的眼前奔流不息。
某些最古老的聖遺物,例如伊莎黛拉的星之聖劍,例如奧古蒂娜所持有的時之沙漏,皆能夠在有所束縛的一定限度之內干涉光陰的長河。
而既然聖遺物做得到。
那麼,便也代表着,聖遺物之外,也許走到了某個臨界點高度的生靈,也亦能夠做到相似的事情。
只是,一直以來,這對夏亞而言顯得有些太過遙遠,太過不切實際。
在穿行於諸多紀元,不同歷史殘響的過程中,他都從未見識過真正可以干涉時光的強者。
傳奇不行,王座不行,那些在星界中苟延殘喘的邪神不行。
甚至哪怕是在這個神話的時代,那行走於大地的諸神之中,能夠感知到過去與未來,時光這一概念本身的,也僅僅只有水銀之蛇這般能直接感知命運之輪的,特例中的特例而已。
其他的神祇,哪怕是生命女神與豐饒母神這般強大的古神,亦或者是此前夏亞在遺失之島上所遭遇的太陽神殘魂,也亦沒有資格涉及光陰和命運的領域。
而此時此刻——
當在聖劍與聖槍,還有海瑟薇「魔法女神的秘火」的幫助之下。
將這個神話的時代,徹底終結之後。
在那枚星之杯的短暫作用之下,夏亞也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光陰的流淌,命運的流動
在他的眼中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概念,而化為了切實的,可以被感知到的事象。
連帶着。
夏亞也亦察覺到了。
那一直以來,潛藏於自己命運和光陰里的,那微小的異常。
「那麼,也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吧。」
「有關於我的——」
「一切的真相。」
命運的長河在虛化。
包裹着夏亞的靈體,向着那流淌的時光之上——
不屬於主物質位面里任何一處地域的無窮高處行去。
夏亞行走在光陰與命運所編織而成的河流之中,一步步逆行而上。
這是沒有物質,也亦沒有空間的概念。
甚至連時間這一概念,都變得無比模糊的,境界之地。
而夏亞這般逆行的終點,便是他的根源。
名為「夏亞.埃古特」這一個個體的——
「起源之地」。
不過,也就在這時。
夏亞的心念,忽然微動一下。
某件寄宿了他的精神力,被他在許久之前贈送出去的物品之上,那塵封了許久的精神體。
此刻忽然被觸發了。
「蘇倫?」
第四紀,晨曦教廷。
夏花大教堂。
華美的房間之中,黑髮的聖女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書冊。
這本華美的書冊由弗雷斯塔帝國的皇家書社所出版,書名叫做《三個王國的戰爭》,講了一場頗為宏大的,三個國家從三足鼎立再到歸於一統的英雄史詩。
這是帝國的皇家書社近幾個月來最為暢銷的,哪怕是在帝國之外,作為神聖教國首都的聖庭翡冷翠之中,也亦受到了相當多教眾的歡迎。
而在作者這一項上,則赫然用鎏金的字跡書寫着一個名字。
「夏亞.埃古特」
這是一個在如今的西大陸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字。
帝國新任女皇的未婚夫。
其本人的經歷,甚至要比其所書寫的本身還要更為曲折離奇。
以至於蘇倫哪怕是在晨曦教廷的聖庭里,也亦時不時可以聽到聖職者們在討論着那位傳奇的少年。
蘇倫合上了手中的書冊,將其放於那房間裏整齊的書架之上。
然後,她向後傾倒。
任憑自己,便這樣輕盈地跌落在了獨屬於晨曦聖女的房間之內,那張柔軟的床鋪之上。
漆黑的髮絲披散在潔白的床鋪上,宛若瀑布一般。
「距離上一次在知識都市見面,又過去了足足303天了吧。
「這三百多天裏,他似乎又做了不少,了不得的大事呢。」
「明明當初記得伱名字的人,只需要用一雙手的手指便可以數得過來」
「但是這才短短的十年時間,你的名字便已經天下名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蘇倫便這樣仰望着頭頂那教堂熟悉的華美天花板,久久未曾回神。
良久之後,她方才打了個一個響指。
一枚小巧的銀白色球體,便這樣在蘇倫的響指聲中顯現。
咕嚕咕嚕地在半空中輕盈地旋轉着,然後伴隨着輕巧的咔嚓聲延展而開。
化為了一道懸於半空之中的湛藍色光幕。
光幕之中,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伴隨着黑髮少年的圖片,緩緩顯現而出。
有博爾吉亞家族舉行晚宴之時,少年斷然拒絕那由博爾吉亞家族所提出的婚約,面對那從天而降的傳說位階薔薇帝皇,將身邊的金髮少女護在身後的剪影。
也有在諸多邪神半身神降的弗雷斯塔帝都,「流刃若火」的火紅色劍芒於漆黑的天幕之上閃耀,將森羅萬象皆化為灰燼的景象。
那皆是蘇倫通過各種渠道所收集到的,有關於夏亞的資料。
有的來自於晨曦教廷的聖堂騎士團,也有的,則是來自於蘇倫自己所暗中掌握的情報渠道。
那光幕之中具現而出的畫面里,有文字,有圖片,甚至還有被旁觀者以留影晶石拍攝而下的確切影像。
而蘇倫便這樣怔怔地看着半空中那道湛藍的光幕。
那雙美眸中倒映出少年的英姿。
光影閃爍,卻又顯得那麼遙不可及。
「要是在留影晶石里,被你守護在身後的人——」
「是我的話」
「那該有多好。」
晨曦聖女些許的呢喃聲,消散在夜晚吹拂過夏花大教堂的晚風中,未曾被任何人所聽聞。
叮鈴——
清脆的金屬提示音,將蘇倫從那出神之中拉回了現實。
她輕輕地抬眸,看了一眼懷中,那枚正散發出刺目紅光的傳訊晶體。
下一個剎那。
「終於,來了嗎。」
晨曦聖女的美眸中,那所有閃爍的迷惘,不安,還有獨屬於少女的怯懦,皆在這一瞬間消弭殆盡。
平息了思念的漣漪。
用絕大的,超乎想像的意志力,將心中那所有的悸動與迷茫都盡數封鎖。
取而代之的,唯剩下決然。
那是蘇倫暗中佈置在超凡組織「黃金黎明」之中的機械信使,所傳遞迴來的情報。
而這個信號的亮起。
便意味着,那件蘇倫等待了許久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從那位少年的身旁離開。
就連自己最好的,也亦可能是唯一的朋友艾若拉也因為自己未曾跟隨夏亞一同前往帝都,而是獨自進入聖庭的行為,而將自己認定成為了謀求更好的前程而捨棄了夏亞的背叛者,對她的態度變得頗為冷漠。
足足十年的時間,蘇倫向艾若拉所書寫的書信,都未曾得到過那位閨中密友的回覆。
哪怕一次次地通過情報渠道,通過機械使徒和斥候收集到了那位少年的訊息,卻也只能就這樣默默地在熒幕里看着他的一顰一笑。
唯有在偶爾的閒暇之餘,方才能夠通過傳訊的魔導器,短暫地聽聞到他的聲音。
即便是那一次在知識都市洛基亞期盼了許久的重逢,卻也只能是停留幾日的,稍縱即逝的短暫溫存。
如此的一切——
並非是因為蘇倫便真的有多麼貪戀作為晨曦聖女的身份與地位。
事實甚至恰恰相反。
作為聖女,被整個教廷與信徒所眾星捧月,看似光鮮亮麗。
但是,對蘇倫而言,這般在外人眼裏光芒萬丈,一路走來沐浴着鮮花,掌聲,歡呼與榮光的日子
其實,卻遠沒有當初在知識都市洛基亞,跟在夏亞身邊,三個人擠在狹小破舊的廉價出租房屋裏一起生活的那段時光,要來得更令她懷念。
貧窮,艱辛。
卻充實而滿足。
而蘇倫之所以會留在這裏
在一個個沒有星星的無明長夜裏,在午夜夢回時分,用絕大的意志力,去壓制下對夏亞的思念,還有那立刻去和他見面的衝動。
皆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也許,那只是我自己自作主張,妄加猜測的假想。」
「我所做的一切,也許對你來說都毫無意義吧」
「畢竟你總是那麼的從容,那麼的淡然,不論是什麼樣的風險,都早已經被你在暗中所掌控。」
「即便真的發生了什麼在你意料之外的事情,我想你也一定可以不急不緩,安然無恙地將其所解決。」
「但是,我必須這麼做。」
蘇倫輕輕抬手,最後看了一眼身後的書架之上,那一方小小的相框。
相框旁,則擺放着一隻老舊而樸素,甚至與周遭其他晨曦教廷華美裝飾物的風格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小熊玩偶。
在那方狹窄而粗糙,有些破舊的相框裏。
兩位半大的小女孩有些好奇地望着鏡頭,比出了v字形的手勢,笑的很燦爛。
照片的後方,俊秀的男孩則被夾在兩人的中間,笑的有些無奈。
那是蘇倫和艾若拉,還有夏亞的合影。
由夏亞的老師,那位神秘莫測的金精靈麾下,名為小死的骨妖使用留影魔法記錄而下。
而那隻毛有些禿的小熊玩偶,則是夏亞送給蘇倫的生日禮物
蘇倫將那方小小的相框,還有毛有些禿的玩具熊從書架上拿起,小心翼翼地收入了自己的懷裏。
緊接着,伴隨着機械機關清脆的運轉聲。
這座晨曦聖女獨屬宅邸之中的一切,不論是那些由夏亞.埃古特所編寫的書冊,亦或者是那一卷卷有關於夏亞的留影光幕,還有與少年相貌頗為酷似的可動玩偶。
皆在機括清脆的運轉聲中,被有條不紊地自動收攏,最終儲存在了蘇倫自己所掌握的小型次級維度之中。
這些都是蘇倫的收藏。
也亦是在少女的心中,不願意與任何人所分享,只能由她一個人所獨佔的寶物。
蘇倫不確定這一次離開之後,自己還能不能回到這處房間,於是乾脆將所有這些不願被他人知曉的東西一併帶在了身上。
伴隨着那一件件藏品消失在了次級維度的裂隙之中。
蘇倫的瞳眸里,那最後一絲怯懦的色彩也亦消失不見。
唯剩下最後未竟的言語,在拂過夏花大教堂的晚風中飄散。
「我知道在你的心裏,也許我永遠都無法比擬小艾的地位。」
「所以——」
「唯有這樣。」
「我才能讓你,永生永世都記住我的名字。」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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