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上完,周子晉一言不發,背過身收拾藥箱。
腿上的桎梏一松,林之語揉着自己的腿,用餘光偷偷看他。
光從窗戶里透出來,罩在周子晉身上,讓他周身那股冷厲之氣軟了下來。
林之語的目光閃了閃,挪開。
那日在山洞裏,天色昏暗看得不甚清楚。
如今光影勾勒着他堅實的背,結結實實刻在了林之語的腦海裏頭。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她莫名心虛,屁股一點一點往外挪去。
「藥還沒幹透,你打算光着腳跳回去?」
周子晉轉過身,直接把帳簾放下,風一吹,直接蓋在林之語的臉上。
好啊,剛剛還老老實實躺在床邊的鞋襪,不知什麼時候被踢到遠處了!
若是她執意要走,必然得光着腳,一步一跳,恰恰好要停在周子晉位子旁邊。
平常是不是也是這般相處?
周子晉越想越氣,回頭再看一眼帳簾,這姑娘倒是睡得熟!
她怎麼敢的?
幾乎不作他想,周子晉幾步過去,一把掀了那帘子。
好巧不巧,褚念善留下的那把傘還躺倒在路中間。
「未婚夫妻?」
我鞋呢?
探尋半天,林之語挑開帘子一看:「」
林之語後知後覺,老老實實把自己的腳往裏一縮。
難受得緊!
幹什麼?
林之語無事可做,本就是閉眼假寐,忽然一陣冷風拍來,一睜眼,就對上周子晉那雙微皺的眉。
這人是故意的吧?
林之語拍去那輕飄飄的帳簾,伸出一隻腳來去尋自己的鞋子。
書看不進去,索性又開了窗子,吹吹冷風。
胸口一堵,林之語拿眼神去質問罪魁禍首。
「我問你,你和那廝,到底是什麼關係?」
罪魁禍首和她視線一碰,喉結上下滑動一番,若無其事地繼續看書。
心浮氣躁變為鬱郁之氣,堵在喉嚨里。
她和褚念善那廝同住在王家,又是定了親的身份。
林之語撐起一邊身子,一時沒鬧明白面前這人為何突然發難。
下一秒,一雙水目跟出來,哀哀怨怨瞧他一眼。
少女的腳粉粉嫩嫩,勾着腳趾,從帳簾里鑽出來,貓兒似的探了半天。
心被一隻翹着尾巴的貓兒輕輕蹭了一下,想去抓的時候,偏偏又消失不見。
登徒子!
旁邊沒了動靜,周子晉又瞥去一眼,心浮氣躁得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着疑問的語氣。
周子晉怒意漸濃,咬着字眼:「好,好!」
啪一聲,又把帳簾放下。
「既然你和他是未婚夫妻,待在我這裏總歸不妥。
你要回,便回!」
林之語更是一頭霧水了。
讓自己留在這裏的人,是他;
如今讓自己走的人,也是他。
而且看他這樣子,自己要是走了,怕是會更生氣吧?
林之語瞧着那氣哼哼的背影,犯了難。
如今這個情況,自己是走還是不走呢?
這還是頭一回見他生氣,林之語也摸不准到底該如何。
思來想去,林之語輕輕下了地。
她還真走?
周子晉側耳聽着身後做賊似的動靜,氣急。
可讓她走,是自己親口說的,她要是走了,也無可厚非。
「書拿倒了。」
平攤的書頁上,驟然出現一根纖白的手指。
目光上移,對上林之語似笑非笑的眼。
對上的一瞬間,鬱郁之氣散了一半。
可嘴還是硬着:「怎麼,你是要在這裏,等你的未婚夫殺過來嗎?」
林之語順勢而抽走了他手上的書:「不是你把我搶來的麼?
土匪一樣,有這個機會,我自然是要逃的。」
啪嗒一聲,書扔在一邊。
她轉過身,單腳跳着,去尋自己的鞋襪來穿。
腰間的平安符隨着林之語的動作,一步一晃。
周子晉剩下的那股鬱郁之氣也盡數散去。
林之語正費勁地穿鞋,旁邊忽然遞來一隻手臂。
「要是再摔,可不關我的事。」
周子晉撇過頭去,手臂在林之語搭上來的那一刻,微微用力了些。
這就消氣了?
林之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自己只是想着,既然走了,也得和他說一聲。
一瘸一拐到了門口,林之語定了定心神。
「以後,我們還是少碰面得好。
上次那撥人,一次不成,指不定還會再來第二次。」
江野把林之語送回王家的時候,不出意料,收穫了一波下人的注目禮。
這不是那天被捆起來的人?
還敢來就算了,如何和表姑娘湊在了一處?
江野一臉冤枉,把林之語送到院子門口,就匆匆離去。
期間還和他的新同僚打了個招呼。
要知道,他之前只要按時訓練,偶爾殺個人助助興,定期來個工作匯報。
可如今,卻還要為主子的愛情操心。
難怪劍影這廝非要拉他入伙!
林之語進了屋子,見小荷一人坐着,看着窗外愣神。
「表姑娘!」
見她來,小荷驚慌失措地站起。
通過下人的議論,她也大概摸清了王家是個什麼情況。
眼前的這個「表姑娘」,聽着身份不一般!
「你有事?」
林之語示意她坐。
這姑娘無處可去,暫時安排在耳房,看她剛剛的樣子,就是在等自己吧!
小荷只坐了半個身子:「我就是想來問問,那個混蛋是不是真病了!」
林之語自然是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你放心,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小荷訥訥地應了,一時無話。
林之語睨了她一眼:「我倒是好奇,那個李家,到底是個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那些好人家,都不願把自己的女兒許給他?」
小荷像是想到了什麼痛苦的事情,低着頭,聲如蚊吶。
「那個混蛋身邊有個惡僕,要是不合他的意思,就讓那惡僕來收拾。
手段是見不得人的手段,從她手上出來的姑娘,沒一個不聽話的。」
賈文是個惡僕?
林之語眉心擰着。
看他的樣子,似乎也只是一個偶爾給自己主子出出餿主意,時不時助紂為虐的普通人啊。
「可夫人的身份總歸是不同的。」
林之語輕呷一口茶。
「只是身份不同,說到底,不也是女人?
大門一關,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小荷說着,還用力扯着自己手上的帕子。
仿佛李從容就是這張帕子,恨不能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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