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之國的愛麗絲 第九十八章 又惹惱了一個嗎？

    離開奧薇拉的房間後，林格先是找到了正在森林裏帶小羊散步的聖夏莉雅，告知她下一步的計劃以及目的地，後者對此自然沒有意見，並且還浮現出了欣慰的表情，可能是為妹妹的成長感到高興吧。

    看到牧羊少女的反應，年輕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把奧薇拉向自己索要報酬這件事說出來。這其中必然有愛麗絲慫恿的因素，可為了這麼一件小事，讓剛剛立下大功的她挨批評，似乎也不太合適。

    要是能讓挨批評的對象變成愛麗絲就好了，可惜林格不太敢暗示，主要是怕透露此事後萬一聖夏莉雅順口問了句「那奧薇拉找你要了什麼報酬」，他難道還能實話實說，「晚上陪她睡覺」嗎？

    總感覺會引發慘案的樣子，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奧薇拉。

    年輕人心中很清楚，公主的詛咒是瞞不了太久的，遲早有一天會暴露，譬如進入天之聖堂、拜謁女神的時候，到時知曉了真相的聖夏莉雅不知要發多大的火呢。可惜自己已經上了賊船，不好違背承諾，只能儘量遮掩，祈禱在暴露之前平安無事了。

    有些心虛的林格拒絕了聖夏莉雅一起散步的邀請，轉身前往櫻草花田找依耶塔，結果卻在天使小姐的身邊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梅蒂恩，」林格聽到風車塔房內傳來妹妹的聲音後，很是驚訝，甚至忘了敲門就直接走進去，目光落在床邊那個粉色頭髮的小女孩身上：「你不是應該在旅館內研習藥劑學嗎，怎麼會在這裏？謝絲塔小姐給你放假了？」

    梅蒂恩基本上已經將書本內的知識參透了，欠缺的是實踐技巧，這方面單純靠自己領悟的話，是個漫長的過程，於是老闆娘謝絲塔自告奮勇，成為了她的臨時導師，負責監督並指導她的日常學習。老闆娘年輕時遊歷西陸諸國，見聞豐富，又與樹夫人是好友，耳濡目染之下掌握了不少魔法植物學的知識，性格還特別溫柔耐心，由她來教導小女孩學習，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啊，林格！」

    梅蒂恩回頭看到兄長，也很驚訝，似乎還有一點點尷尬。她視線飄忽，左顧右盼，就是不敢跟林格對視：「我，我跟謝絲塔小姐請假了，因為今天有點事」

    「什麼事需要找依耶塔？」

    林格瞥了一眼床頭的天使小姐，後者亦是心虛地移開了目光，用翅膀將自己團團裹住，只露出一個腦袋來，小小聲嘀咕道：「說得好像我無所事事一樣」

    難道不是嗎？

    林格將這句話藏在了心底，避免刺激到天使小姐脆弱的心臟，扭頭對梅蒂恩說道：「所以你們聊了什麼，不妨告訴我，或許我能幫上忙呢？」

    「你才幫不上忙！」梅蒂恩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別給我添亂就不錯了！」

    林格：「」

    人生中第一次被妹妹言語攻擊，年輕人並不生氣，只是感到訝異：難道，這就是家庭教育中經常出現的叛逆期嗎？放在梅蒂恩身上，居然讓人有種新鮮感，該怎麼說呢，大概是因為粉發小女孩平時太乖巧了，偶爾表現出一絲叛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當然，如果是愛麗絲慫恿的，那就除外了。

    「啊，那個，林格」好孩子梅蒂恩很快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什麼很傷人心的話，尤其會傷到兄長的心，便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我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啦，就是說，這個是、呃，這個是秘密！對，女孩子之間的秘密，所以才不方便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哦？」

    倒確實被她找到了一個不錯的藉口，通常來說，一旦用上了「女孩子的秘密」這種說法，男性就沒有繼續追問的立場了，林格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我就不問了。」非但如此，他還特別貼心地提出：「你們還要接着聊嗎，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迴避一下。」

    「不用不用！」梅蒂恩連忙搖頭：「已經聊完了，我正準備走呢。林格你也和依耶塔姐姐多聊聊天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她跳下椅子，向兩人揮了揮手，算是道別。不過她跑到門口的時候忽然間似乎想起什麼，腳步一停，回頭問兄長：「林格，你會在依耶塔姐姐這裏待很久嗎？還是說很快就要走了呢？」

    依耶塔聽到這個問題，當即精神一振，將腦袋從羽毛中抬起來，眼巴巴地望向年輕人，目光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不過讓天使小姐失望了，林格果斷搖頭：「不，我很快就走，還要去找蘿樂娜和愛麗絲一趟。」

    原來如此！

    依耶塔恍然大悟，繼而鼓起了腮幫子，一臉氣呼呼的小表情：都怪愛麗絲！

    她選擇性地忽略了給過自己很多小道具的好姐姐蘿樂娜，與之相反，妹妹梅蒂恩則選擇性地忽略了金毛女僕愛麗絲，倒是對另一個名字格外敏感，低聲自語：「既然如此，看來我得改變一下順序，先去找蘿樂娜姐姐才行。萬一大家都像奧薇拉姐姐那樣，被林格氣到，那就有點難辦了」

    「什麼難辦？」

    妹妹喃喃自語的聲音很小，林格只隱約聽到了最後那句話，便冷不防開口問了一句，把梅蒂恩嚇了一大跳，連忙擺手表示沒什麼，我亂說的。然後她擔憂言多必失，被兄長察覺到什麼，不敢繼續待下去，隨便找了個藉口就離開了風車塔房，直到將門小心合上，才輕撫小胸脯，鬆了一口氣：「呼，還好，應該沒有被林格發現。」

    明明面對女孩子的時候那麼遲鈍，在這種地方卻格外敏銳，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算了，還是先去找蘿樂娜姐姐吧，趕在林格說些不合時宜的話之前。幸好這次我來得算早，不然依耶塔姐姐可能也會變成奧薇拉姐姐那樣子。好感度一旦掉下來，想要再升上去就很難了，林格你果然不懂這個道理吧？

    以後記得好好感謝我這個妹妹哦！

    梅蒂恩這麼想着，神清氣爽地走了。

    房間內，林格正和依耶塔大眼瞪小眼，一股尷尬的氣氛逐漸瀰漫開來。

    起因只是林格在梅蒂恩走後順口問了一句：「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林格你好狡猾。」依耶塔又把臉藏在了翅膀後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來，使勁眨呀眨：「不是答應了梅蒂恩不問的嗎，怎麼現在又來問我了？」

    林格聞言，神色頗有些不自然，他的確是這麼說的，但是，站在兄長的立場上，又有誰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探究妹妹的小秘密呢？何況梅蒂恩平時那麼乖巧，她所隱藏的秘密，自然也更加令人好奇。

    「只是覺得你們還年輕，很多時候思慮不夠周全，或許需要我幫忙而已。」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的重點。

    依耶塔噘着嘴，有點不情願的樣子：「我只是外表看上去年輕而已，其實比林格你還大呢，我想想，應該大了好六百歲？不，應該是七百歲吧？」

    她掰着手指頭細數，看起來居然還有點認真。

    可我說的是心理年齡啊。

    林格瞥了她一眼，沒有附和，而是遞給她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天使小姐接過，好奇問道。

    「地圖。」林格平淡道：「我和聖夏莉雅已經商量好了行程，等希諾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後就會出發，目的地是位於西陸中北部，北阿修卡山帶的一個小國家阿洛伊斯，具體來說是它的首都『群山之城』海德布魯斯堡，你要提前熟悉地圖，制定好飛行的路線，可別一不小心飛錯了方向。」

    「我看起來有那麼笨嗎？」

    天使小姐看着手中貼心地標註了地名、地標、國境線乃至模擬風向的地圖，悶悶不樂道。

    是挺笨的。

    林格心想，不過這裏的笨並非指她連地圖都看不懂，而是說她太容易相信他人，受騙上當了。比如上次，雲鯨空島還沒有在聖但尼行省降落的時候，依耶塔就差點被愛麗絲的讒言蠱惑，繞行去找什麼「埋藏在深山中的古代王國遺蹟」，起因只是金毛女僕看了本名為《史上十大神秘寶藏》的地攤書，便興致勃勃地想要效仿那些着名的探險家去尋寶，而依耶塔被她慫恿了幾句，就稀里糊塗地答應了。

    若不是聖夏莉雅及時發現並制止了這種不良風氣，說不定他們現在都還在韋洛德的群山中亂轉呢。能不能找到寶藏另說，反正最後一位少女王權是肯定找不到的。

    因為有這樣的先例，所以林格才來給她打個預防針，讓她長點心眼，可別又上了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當。

    聰明點吧，依耶塔。

    林格瞥了天使小姐一眼，後者兀自未決，認認真真地將地圖觀摩了一遍，又伸出細長的手指在上面來回比劃，腦海中演練着雲鯨飛行的路線，一個人折騰了小半天后，臉上浮現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好，我已經完全掌握了，絕對不會出錯的！」

    說完，還投給林格一個挑釁的眼神，仿佛在說」要是我不出錯的話，林格你可就沒理由喊我笨蛋了哦「，完全沒有理解年輕人的真實意圖。

    不該對她抱有任何期待的。

    年輕人搖搖頭，正打算告辭離去，這時，依耶塔卻將地圖收起，然後抬起頭，一對亮晶晶的眼眸中倒映出星子般的光芒：「先不說這個，林格，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

    「喜歡的東西？」林格怔了一下，這個問題倒是很稀奇，似乎很久沒有人這麼問他了，上一次還是楊科先生問他是否喜歡牧師的工作，但年輕人回答自己更喜歡歷史，於是他便在楊科先生的支持與鼓勵下，考上了林威爾大學。

    在學校里，他不是很出眾的人，或者說，年輕人從來就沒有博人眼球的想法，只想安靜完成自己的學業。因此，雖然與老師同學的關係還算不錯，但都只是普通朋友，見面了能聊上幾句話，至於更深入的話題，比如喜好之類的，他們不會問，年輕人自己更不會說。直到很久以後，林格決定退學時，那些朋友惋惜之餘才愕然發現，他們眼中人緣很好，和每個人都有交情的林格，實際上卻疏離於每一個圈子之外，真正了解這位年輕人的，似乎一個都沒有。

    梅蒂恩也不會問，因為她對兄長的喜好了如指掌，甚至還會隨着環境變化實時更新，有時候年輕人只是表露出一種傾向，自己都不覺得那是一種喜好時，妹妹便已將其記在了心中。這是兩人在漫長相處中形成的一種默契，也是親情關係的體現。

    年輕人從來都不習慣向他人談論自己的喜好，以至於聽到依耶塔這個問題後，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依耶塔窮追不捨，漂亮的蔚藍雙眼用力地眨呀眨：「對啊，喜歡的東西。比如，喜歡吃的甜品啦、喜歡看的書啦，還有喜歡的女孩子類型啦咳咳，最後那個不算。總之，都告訴我唄？」

    明明是詢問的口吻，她卻顯得很興奮。

    林格面色怪異：「你問這個幹嘛？」

    「我想更了解你嘛，然後多關心你一點。」

    天使小姐一臉深沉道：「最近，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發現一直以來都是我受到你的照顧，卻沒什麼可以回報的地方。所以我決定做出改變了，現在就是第一步，根據你的回答，可能會決定我改變的方向哦。比如，你要是說自己喜歡吃乳酪蛋糕的話，我現在就去找謝絲塔學，然後做給你吃，怎麼樣，我是不是對你很好呢？好好感謝我吧，林格，雖然不必太感動，畢竟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嘛，嘿嘿嘿。」

    她發出可疑的笑聲，裹着身體的翅膀也跟着一抖一抖的，往床鋪上抖落了不少羽毛。明明都沒開始付諸行動呢，就已經開始邀功了。

    林格對此毫不感動，只有無語：「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聖夏莉雅，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上了？」

    「沒有啊。」依耶塔聞言驚詫：「我和小夏姐姐的關係可好啦，林格你怎麼會這樣想？」

    「哦，真沒有？」

    林格狐疑地看着她：「那為什麼這樣討好我？不就是想讓我幫你求情嗎？」

    怒！

    一腔真誠被人如此曲解，縱然溫柔善良如天使小姐，額頭上亦開始冒出青筋了。

    梅蒂恩，雖然你一直說，林格的性子有點直接，讓我多包容一下可這一次，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出去。」

    「恩？」

    「我說你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