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津沽·瀾溪鎮·不秋書院】
【二零二二年四月八號】
不秋書院說的便是kra的那一間小木屋,不秋取自於不秋草,也就是竹子的意思,正所謂人天解種不秋草,欲界獨為無色花,當然,也有人覺得不秋書院的不秋指的是沒有秋天的到來,kra跟他們說過,他不喜歡秋天,他更喜歡夏末,暄氣初消,桂花還沒有開起來,一切都還在那一點綻放的餘韻中。
直到秋天到來,拼盡全力擰乾淨這一年剩餘的生機,即便月色再怎麼皎潔,也掩蓋不住最後的頹廢,還不如冬天,至少那個時候,還能夠看見雪花蓋在墓碑上,就像是一朵盛開的雛菊。
說是書院,其實不秋書院一沒有老師,二沒有學生,這個名字也只是說來聽聽罷了,周遭的人都只知道這個小木屋屬於一個喜歡繪畫的人,畫的一手漂亮的山水畫,除此之外也擅長別的種類,尤其是對色彩的把控更是別具特色,kra能夠用極其溫暖的色調描繪出最誠摯的感情,他畫筆下的人物都仿佛活着一般,一顰一笑之間盡顯嫵媚。
不過說到底,那也只是一個畫者,在面對現在這種情況的時候,他也只是一個旁聽人,和那個名為麗諾爾·漢弗雷斯的女孩一樣是一個旁聽者,聽着那兩位的交談,而自己只需要聽,然後時不時喝一口茶,這樣就足夠了。
「你去過櫻島?」魏吾珍問道。
在【瓷】收集到的資料之中並沒有講到這一點,想來也能理解,現在關於櫻島的信息實在是少之又少,那些通過各種途徑潛伏進櫻島的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來……甚至可能永遠也回不來,想要偷偷進入櫻島本就是一件極難的事,更不用說從櫻島偷偷離開,而在櫻島內部的時候也沒有辦法把信息傳出來,不知道櫻島用了什麼手段,在那裏根本無法連接到外界的網絡,而九州的信號也無法穿過櫻島。
正如之前說過的,在衛星上看,櫻島籠罩在一片黑幕之中,一團黑色,朦朧,如果看久了會感受到一點扭曲的跡象,仿佛能夠從那黑幕之中看見什麼。
其實五十星的人做過一個實驗——五十星是位於西北的一個國家,那個國家的特殊機構名為【摩門】,在那裏,他們稱呼那些超自然的生物為【惡魔】或者【魔鬼】——總而言之,他們做過一個實驗,讓一位被隨機選出來的成員長時間觀察衛星圖案之中的櫻島,也就是那一團黑幕,在三個小時二十七分鐘十四秒的時候,那位成員瘋掉了。
第二位成員也是如此,十分精準,不論中途這位成員眨過多少次眼睛,三個小時二十七分鐘十四秒,觀察黑幕的人便會瘋狂。
剛開始的半個小時還是很正常,在大概一小時的時候成員感到不適,一個半小時的時候感到有點反胃,兩個小時的時候觀測者的體溫開始下降,呼吸頻率開始降低,在兩小時到收三小時這個時間觀測者的身體狀況開始好轉,在接近三小時的時候恢復到健康狀態,持續到第三小時二十七分鐘十四秒,在那一刻,人便瘋了。
「我去過,嚴格來說,在我現在的記憶之中我本來就是來自櫻島的。」徐傑夫放下空了的茶杯,「但是我很清楚我是九州人,但是我剛出生到我五歲左右的記憶已經消失了。」
「忘記了?」
「不是,是消失了。」徐傑夫正色道,「這就是代價,這是利維坦收取的報酬,嚴格來說不是我的記憶,而是我的存在,每次使用他給予我的權能,我的存在就會被抹除一點,因此我來到了津沽,儘可能減少這份權能的使用。」
「你的存在,具體指的是什麼?」
「就是任何能夠證明我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比如別人關於我的記憶,比如我使用過的物品,比如我自己的記憶,任何物質都會被利維坦作為【報酬】收走,如果讓你們在整個世界上所有的資料信息中尋找我,你們會發現我像是在五歲左右忽然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在那之前的我是一片空白。」徐傑夫閉上眼,身體向後靠去,「當然,這個權能再繼續使用下去的話,不止五歲,六歲七歲甚至十幾歲的我都會消失。」
「所以?」
「來做個交易吧,魏吾珍先生,既然我是個商人,那我想做個生意。」徐傑夫一拍自己的膝蓋,坐直身子,「我幫你救你想救的那個人,你幫我殺了利維坦。」
九州並沒有放棄對櫻島的觀測,畢竟櫻島就在九州的東部,兩個國家相隔最近只有不到七百公里,這樣一個不確定因素放在九州旁邊,但凡是個人都會感到心慌,可惜不論使用什麼方法都不能再櫻島外【看見】櫻島內,所以……
「你想讓我殺了一個魔女?」魏吾珍嗤笑一聲,讓我殺了一個魔女……這是在開什麼玩笑,暫且不提我有沒有【最初】的那種力量,你利維坦好歹是【妒】的實體,估計在我做好計劃的時候祂就已經有所察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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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嗎?」徐傑夫反問道。
「很簡單嗎?」魏吾珍好像被氣笑了,「別說九州,整個世界都沒有人成功殺死那些非自然存在的先例,別說殺了利維坦,我要是能夠殺了那個叫柯羅諾斯的,我都能名垂青史了。」
「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就可以。」徐傑夫說道,「我見過利維坦殺死志那都比古神,你們很難想像那個場景……志那都比古神沐浴在雷霆之中,當時狂風暴雨,哪怕是穗恆那裏的颱風都比不過,但是利維坦把志那都比古神從高天原驅逐了下來,祂把志那都比古神這個【天使】從【高天原】打到了【葦原中國】,我不知道利維坦是怎麼在櫻島的秩序中辦到這件事的,但是很顯然祂能夠把【天使】扯出那些天使的【天堂】,所以我們如果借用這個方法,把利維坦驅逐祂的【箱庭】,那麼我們也可以殺了利維坦。」
「你說的也只是存在於理論上的事情,【天堂】和【箱庭】本來就是兩種概念。」魏吾珍擺了擺手,「再說了,我們又能夠從哪裏找到你口中的利維坦?」
【天堂】——那是屬於【天使】的居所,根據楓葉,車之鄉,埃菲爾那幾個國家的資料描述,他們那裏的非自然生靈和九州有些許不同,在那幾個國家,那些非自然生物可以多個存在於同一片空間,而那些國家把非自然生靈稱為【天使】,那些生靈的居所稱為【天堂】,當然,天堂只是一個籠統的概述,具體下來不同國家對天堂的描述也有不同,比如徐傑夫方才所說的,櫻島把祂們的【天使】稱為【神】,把祂們的【天堂】稱為【高天原】,這或許就是方便櫻島本土的應對機構進行整理吧。
「想找到利維坦並不難。」
「你知道祂的錨點在哪裏?」
「我就是利維坦的【錨點】。」徐傑夫指了指自己的右眼,「現在利維坦的【箱庭】就在我的身上。」
聽見徐傑夫的話,kra卻沒有什麼反應,就連一旁的麗諾爾也不見得有沒有變化,兩人似乎對這件事都不感到奇怪,就像是早已經知道了一般。
但是魏吾珍是第一次聽見這個信息。
魏吾珍沉默了一下,他在頭腦中回味了徐傑夫的那一句話。
其實錨點在一個人的身上並不是不可能,倒不如說,【錨點】存在的地方出現在哪裏都不奇怪,本來錨點就是一個類似於【入口】的存在,這個入口可以在任何地方,那麼在一個人的身上也是可以的。
那些和【瓷】達成約定的魔女都會把自己的錨點固定在【瓷】為祂們找好的地方,儘可能讓無關人員避免進入箱庭,對於魔女來說,這樣並不會造成太多影響,畢竟在很多時候,魔女們不需要人類。
相比起人類,魔女更在乎的是自己,當然,若是有代行者的話,魔女也可能會關心一下自己的代行者,不過這並不是情感上的關懷,只不過是因為尋找一個代行者並不簡單,魔女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的代行者就這麼浪費掉。
——不要指望另一種存在會對自己抱有任何感情。
當然,柯羅諾斯這種就很顯然是個例外,在成為魔女之後祂仍然存有屬於人類的情感,這算是一個特例,哪怕知道魔女都是被製造出來的,也不會改變如今的魔女確實沒有多少同理心的狀況,在幾乎無限的生命之中,魔女的思維方式早已經和人類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祂們會思考各種意義,亦或者探尋自己權能的邊界,會通過自己的方式了解一切祂們想要了解的事,有句話怎麼說,只要有足夠的的時間,哪怕是一隻猴子也能寫出世界上最偉大的文章,有足夠的時間……再怎麼感情豐富的人也能被磨去稜角,只剩下平靜的冷血。
「我需要時間和他們商量一下。」魏吾珍說道,「不過我們可以先談談別的。」
「比如?」
「比如你現在腦子裏還剩下的,關於櫻島的一切,把那部分記憶給我們一份。」魏吾珍指着徐傑夫的頭部,「我們有辦法讓它不被利維坦收取,在記憶這方面,我們【瓷】還是有一點手段的。」
——比如【尼莫西妮閣下】的權能。
被魔女干涉後的記憶無法被尼莫西妮閣下查看,但若是複製一份記憶然後再保存下來,反而不會有什麼難度,至少憑藉尼莫西妮的權能肯定能夠成功。
而這一份記憶,將會是九州探尋櫻島的一個有力的幫助,那些和櫻島有關的資料和信息,是九州所缺少的。
「你們能夠付出什麼報酬?」
「這就是你和談判人員討論的事情了。」魏吾珍說道,「我只不過是負責溝通一下這件事,畢竟櫻島嘛……你也知道。」
「那還有別的事情嗎?」徐傑夫問道。
Kra聽見這話眼睛一亮,好傢夥,自己不好意思說的話居然讓徐傑夫說出來了,說白了就是逐客令,畢竟這兩人在自己的耳邊說的這些話實在是有點嚇人,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他們聊的事情要是讓別人聽見了估計又得整出什麼事,自己在一旁坐的實在是煎熬,明明不秋書院只是自己陶冶情操的地方,怎麼就進來了這兩個怪物。
更不用說徐傑夫帶來的那個叫麗諾爾·漢弗雷斯女孩,kra在這段時間中一直看着那個少女的表情,他自認為比較會察言觀色,但是那個麗諾爾……她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要麼是她心理素質極強,要麼是……她早已經知道這些。
從徐傑夫上一次死亡時候麗諾爾的反應,kra基本可以排除前者,那麼……那么女孩真的知道和櫻島那些有關的事情……漢弗雷斯,漢弗雷斯家是嗎?看來一會兒得好好讓人去西方那邊打探一下這個名為漢弗雷斯的家族了。
「沒有別的事情了。」魏吾珍回答道。
但是他沒有起身,而是指了指面前那個空了的茶杯:「但是我還想再喝一口茶,沒問題吧?」
「……沒問題。」kra嘆了口氣,起身給魏吾珍倒了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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