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星·紐加哥·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十一月的休止符·e小調詠嘆調·十】
紙箱墓園。
五分鐘前。
哪怕每日都會進行一次清潔,也無法避免這裏會有些許灰塵的存在,但其實,這是灰塵是紅桃k特地留下來的,因為這不僅僅是灰塵,還是紙箱的組成,這些碎屑在某些時候,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紅桃k正在埋頭書寫着給朋友的信,是的,朋友,說是朋友,其實更像是素未謀面的筆友,她經常會這麼做,和一些人進行書信往來,書信的內容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字這種載體,仔細算一下,她已經有接近三個月沒有去往外界了了、
紅桃k並不會在意自己有多久沒有離開這裏,對於她這本來就十分長久的歲月而言,哪怕是一兩年的獨處也不過是轉瞬即逝,但與此同時,對於她而言,每一段時間的書信溝通是必不可少的,不論在什麼季節,什麼時候,普通的日子或者特殊的節日,她都會和朋友們互相寄信,這個習慣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依舊沒有變。
當然了,信件都是讓梅花3之類的人幫忙帶回來的。
她用黑色的羽毛筆端端正正地寫下一個個文字,她用的是五十星的標準文字,這是最為簡潔而方便的文字,在經歷幾次語法上的變化之後,這種書寫方式在五十星盛行,不論是哪個城市的人,只要是在五十星,都開始學習這一個通用的文字,美觀,而且便於書寫,這樣可以避免某些時候交流不便帶來的尷尬。
在結束了一長串文字的書寫之後,紅桃k抬起了頭,在她的視線之中,遠處的一個碎屑猛然放大,化為一個邊長有三四米的紙箱子,然後一道人影從中落下,是方塊k,這倒是令她感到驚訝,畢竟她確實很少見到方塊k來這裏。
而緊接着,她就知道為什麼了。
——五十星,紙箱墓園,現在。
如果要形容的話,紙箱墓園的天空是如泥土一般的枯黃色,然而,現在不是了,她抬起頭,看着天空。在她的記憶之中,永生墳墓的天空很寧靜,在剛把紙箱墓園構築成這個模樣的時候,她經常會坐在棺木的邊緣,兩隻腳懸空,踩着空氣,雙手撐在身側,仰望天空。
雖然並沒有白晝的光明,但是有獨特的寧靜,那個時候她會一坐便是幾個小時,直到有別的事情需要她去做,或者有人來告訴她有事情發生了,對於紅桃k而言,紙箱墓園雖然是一個封閉的世界,但是並不狹隘,這裏有一種讓人放下心來的氣息,混雜着潮濕和早晨的芬芳。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的天空並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了,在那一股令人心悖的波動震盪以後,天空變成了一片黑色,墨水滴入到了清水之中,將一片澄澈染成了黑,並不是夜晚亦或者暴雨時候的黑色,而是混着異樣的黑,並不會散發光芒的黑。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污染湧入到了紙箱墓園之中,哪怕她已經把紙箱和外界的渠道封閉了,也無法阻止那些污染沖入到這個世界之中,為什麼呢,在思索還未結束的時候,身體已經比思維更快行動了,名為『吾往何處』的十字架將門全部合死,而在不遠處,方塊k揮舞着十字架,讓藤蔓和荊棘朝着『那個存在』涌了過去。
紅桃k不斷在方塊k的腳下創造出門,在這個世界之中,她手中的十字架就是門的構成,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紙箱碎屑就是一個簡易的箱子,因為這些碎屑和灰塵曾經都是一個完整的紙箱,所以,在這裏,它們符合紙箱的定義。
然後,方塊k的一次揮舞落空了,在十字架和『祂』相接觸的剎那,祂就消失了,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很遠的一段距離之外。
「通過【悖論】產生一個這個世界的『衝突』,使得我所在的坐標和你們認知之中的坐標並不匹配,在所見即所得的作用下,當你們干涉到你們所見的坐標方位的時候——也就是干涉我的時候,悖論就會讓我離開你們接觸到的地方。」
祂說話的速度很慢,很溫和,祂那佈滿雙手的眼睛將視線全部放在了這個世界,如同一個善良的人看着自己滿意的作品。
距離很遠,方塊k的直覺告訴自己,他看見的是祂,不是什麼別的東西,就是祂,認知阻礙的影響必須降到最低,剛才祂所說的話也不能夠影響到自己。
他猛然抬起雙手,左右手拇指和食指伸直,形成一個直角,剩餘三根手指收起,他將兩隻手的指尖接觸,把【祂】框在其中,用手形成的窗口包裹住祂,而也在同一時候,藤蔓從他的身軀之中迸發而出,他跨越了界限,從這一刻開始,污染已經將他拉到了另一側,這是無法回頭的行為,他並不害怕。
因為他還會有機會的。
「這些內容都是可以述說的,因為,這是『神諭』的一部分,我時常會想,為什麼你們接收到的神諭都是一種難以理解的文字或者符號,既然是我給予你們的信息,自然是要讓你們能夠理解才可以,宛若空談一樣的內容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影響你們對我的指令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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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塊k讓自己不被祂的語言所影響,此時的祂已經闖入到了紙箱墓園之中,屬於祂的力量已經滲透進了這個世界,藉由紅桃k的十字架創造出來的空間,已經構築出來的整個世界的通道若是被祂污染了,那方塊k或許就無法離開這裏,可是他必須走,他需要將這些信息送到晚上,送達到那個女孩的耳中。
「我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
方塊k說着,將手指交錯,將本框在手指構築而成的長方形中的祂蓋上,就在這個瞬間,藤蔓穿過祂所在的位置,正如祂所說的,若是在十字架的力量接觸到祂的瞬間,祂就會因為某一種『權能』而脫離,那麼……那麼,那麼他該如何困住祂呢?
沒有辦法。
藤蔓確實是覆蓋上去了,可是什麼都沒有觸及到,通過藤蔓的反饋感,他知道自己撲了個空,祂不在這裏,這是祂的權能,這是『悖論』,祂所說的『悖論』,通過坐標所在的維度製造出差別,在兩個並不相同的坐標點出現在同一個位置的時候,就會出現空間的錯誤,紙箱墓園的錯誤。
——從水深火熱的圖景中走出來,你就看到了別樣的人生。
祂收回了雙手,讓自己重新籠罩在雪花之下,還不夠,祂說,還不夠,現在的他們都還不夠,即便沒有居所,祂也是一個『本質』,不論失去多少,祂也是一個本質,作為本質,祂本就應該如此,本就應該……不畏懼任何可能性。
——那如火如荼的戰爭,讓我們投入到法官的角色,對與錯,是與非,生命無形走入了一個狹隘的院落。
情感,淚水,囚禁,失神,悖論,往日,失衡,約束……
祂讓自身的痕跡覆蓋在整個紙箱墓園,既然居所不在這裏,那就把這裏化作一個臨時的居所,只需要讓這個居所被自己的權能覆蓋,然後,將自身和居所連接起來,只要擁有了居所,他那些被影響到的部分權能就可以藉由這個臨時的居所運轉。
居所的條件是……祂。
「我愛惜你們,我善待你們,我賜福你們,我恩澤你們,我降臨我的國,讓我的城、我的領土、我的天空與大地與你們同在。」
於是,紙箱墓園被戳開了一個洞口。
天空出現了轟隆的聲音,如同暴雨天的雷鳴,刺破天空的是圖案雜亂的東西,看得仔細一點,像是一堆生活中常見物品的集合,比如木柜子,比如首飾盒,比如毛巾、紙巾、鏡子、輪胎、樹木……各種能夠在現實之中找到的物質,全部凝聚到了一起,化作一個圓錐形的怪裝,然後穿透了紙箱墓園的天空。
紙箱墓園和現實依靠着『屏障』隔離開,用緯度之間的差異做出區分,緯度的區別可以很小,比如,在第三個維度和一個無限接近於三的維度之間的差異幾乎可以視作不同,這也是讓紙箱墓園能夠將門建立在現實之中的方式。
而現在,這一層維度的膜被刺破了,被那些現實物質拼湊而成的刺。
「首先,將這裏構築出一座『城池』,佈置成熟悉的樣子,然後,為這裏取一個名字。」
那些拼湊起來的現實事物在進入到紙箱墓園的時候就散開,它們分離而行,然後重新拼合,這一次,它們按照一種合適的方式拼湊,構築成第一個新的建築物,然後就是第二個建築物,第三個建築物,在這個期間,藤蔓和荊棘不斷穿刺着祂的身軀,沒有一次成功。
紅桃k的額角流下了一滴汗水,精細控制方塊k觸碰到的紙箱碎屑讓她的身體感到些許疲憊,更何況,現在,她和紙箱墓園的連接還在被一個更加高維度的存在侵蝕。
——贗作居所·十一月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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