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筆記 而蛇魔女被煮死在水槽里·拾柒 燃燒

    【九州·穗恆】

    【數年前】

    ·

    「包子,年齡十五……十五?你才十五?」

    「是。」

    兩把普通的太刀放在桌上,少年的雙手被束縛在身後,身體被固定在鐵質的椅子上,而椅子也被固定在地上,儼然一副不讓他行動的模樣。

    「本來以為水城會的處刑人會是什麼……窮凶極惡之徒,結果居然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男子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怎麼回事?你家裏人呢?」

    「……」少年沒有回答。

    「我們這裏不會說什麼你有權保持沉默之類的話,沒有意義。」男子朝着少年正對面的沙發上一躺,「我們不缺時間,你說就說,不說就繼續坐着就行。」

    牆壁上的時針嘀嗒嘀嗒地轉動。

    「不過你也是厲害……這麼多人命,要不是你這次傷到了我們的【執行者】,或許我們還不會注意到你。」男子側過頭,看着那沉默的少年,「他們叫我鍋哥,你也可以這麼叫我,那我就叫你包子……你這個是本名嗎?」

    「是。」少年言簡意賅。

    「資料上說,你是被水城會養大的……嗯哼,那麼,他們不應該給你安排一個什麼哥哥啊姐姐啊亦或者義父之類的嗎?」

    「……我只有一個老師。」

    「那你老師呢?」鍋哥問道。

    「死了,被我殺死的。」少年抬起頭,看着鍋哥的雙眼,「出師的要求,就是殺死自己的老師,這是傳承,也是枷鎖。」

    「好,又多一個。」鍋哥打了個響指,他雙手搭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摸索着什麼,「嘛,總之,你現在有幾個選擇……讓我看看,被我們收為編外人員,完成我們給你的任務,這可以讓你不用蹲進去,你也可以回到鏡湖,但是要接受我們定期的檢查,而且任務你不能拒絕。」

    「還有呢?」

    「第二個選擇就是我把你從這裏推出去,隔壁就是法院,你幹了什麼都會收到公正的審判。」鍋哥把桌子上的那一沓白紙拿到手中,翻找着,「……Moko……不對,岡媽……也不是,冬子……不是……哦哦哦,這裏,包子,我們的法律說了,犯罪的時候不滿十八周歲的人和審判的時候懷孕的婦女,不適用死刑。審判的時候已滿七十五周歲的人,不適用死刑,但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死亡的除外……你是未成年人,你肯定不會被判死刑,但是我估計你得在牢裏面呆上一輩子,嗯,就這樣。」

    少年沉默了。

    「你有很長的時間思考,等你想好以後就喊我就好。」鍋哥把屬於包子的那一張資料放在了少年面前,「你自己看吧,我先去吃個飯。」

    鍋哥站起身,推開了監護室的門,把少年留在監護室之內。

    少年看着那一張資料,閉上眼。

    他張開嘴,呢喃道:「如果種子不死,就會在土壤中留下……」

    ·

    【數據錯誤】

    ·

    「如果種子不死,就會在土壤中留下

    許多以往的果子未完成的東西

    這些地層下活着的物件,像某種

    亘古既有的仇恨,緩緩地向一處聚集」

    包子閉着眼,呢喃着詩歌——這並不是自信,而是在保證他自己的理智。

    一把鶴翅刀被他握在手中,手腕翻轉,刀刃劃破皮膚,然後順着向後,在人影之間穿梭。

    剛才……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啊,第一次去到【瓷】的時候,還是那樣一般模樣,作為一個囚犯,一個

    「……這些種子在地下活着,像一根根

    鍊金術士在房廳里埋下的滿藏子彈的柱子

    而我們生活在大廳的上面

    從來沒有留意過腳下即將移動的痕跡……」

    握着銘刻着【夢】的鶴翅刀,另一個【包子】把鶴翅刀插入狂徒的後頸,抽出,和包子不同,這個如同二重身一樣的【包子】顯得更加嗜血。

    「……種子在地下,像骨頭擺滿了墳地的邊沿

    它們各自繫着一條白帶,威嚴地凝視着


    像一些巨蟻被外科大夫遺忘在一個巨人的腦子裏

    它們揮動着細小的爪子用力地撓着……」

    朗誦詩歌能夠有效地保證自己的神志清醒,此時,並不是他在使用鶴翅刀,而是鶴翅刀在帶動着他的身體行動,來自【魔女】的污染源源不斷地順着刀柄湧入他的身軀,在抵押了二分之一的靈魂後,他的抵抗力下降到了一個極度危險的地步。

    因此,他才閉着眼,他才會朗誦詩歌。

    懷着對死者的惋惜,仍由自己手中的刀帶走一片又一片的,鮮活的生命。

    若是真有天堂或者地獄,我可能……不,連地獄的門都不會為我敞開吧……

    「而大地上的果實即使在成熟的時候

    也不會感到來自下方輕微的振動

    神在它們的體內日復一日培養的心機

    終將在一場久久醞釀的危險中化為泡影」

    不知誰說過:「受身無間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

    殺生之人,會下無間地獄,像我這樣的,還會有去那裏的資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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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自己來到【瓷】的時候……自己去到【瓷】的時候……呵……

    讓鶴翅刀控制自己,而不是自己控制着刀,人在有限的知識儲備中只會發揮自己最為熟悉的部分,而鶴翅刀不同,它是刀,是兵器,只會選擇最為有效的方式。

    讓它帶着自己,做出匪夷所思的動作,把身體的每一個關節,每一塊肌肉,每一次喘息都不耗費,在這個基礎上,包子才是真正的【處刑人】。

    而被呼喚出來的【包子】,則是另一幅模樣。

    銘刻着【夢】的鶴翅刀在他的手中宛若有了生命,靈巧地在狂徒之中穿過。

    「比我想像中輕鬆很多,你說是吧。」【包子】笑着,把鶴翅刀插入最後一個狂徒的胸膛,「搞定。」

    他抽出鶴翅刀,回過頭,看向包子:「又在背詩了嗎?」

    「夢,處理好了就把刀還我。」包子對着那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說道,「怎麼離開這裏?」

    「這個簡單,你在你的記憶中死亡就可以。」被稱為夢的【包子】笑嘻嘻道,「脫離你的記憶,這是最簡單的方式……當然,你也可以等到時間結束。」

    夢——這是包子對另一個自己的稱呼,從自己過去結合自己的夢境而提取出來的,另一個自己,作為鶴翅刀的權能,夢是一個得力助手,但每次讓夢出來的時候,他都需要抵押自己二分之一的靈魂,直到這個夢結束。

    「距離時間結束還有多久?」聽見夢的話,包子開口問道。

    「嗯……如果你想的話,半分鐘之後就可以,只不過需要一點點小小的代價。」夢把鶴翅刀遞給包子,「這個提示不收你任何費用……因為,魔女是不擇手段的。」

    包子的瞳孔一縮。

    他甚至沒有去接過夢遞出的刀,便沖向了音速所在的方向——那一輛小車。

    在這時候,被抵押的那二分之一的靈魂才回到包子的體內。

    包子在聽見夢的話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不對,是啊,從來不能夠用任何約束來判斷魔女的想法,魔女本身和他們就不是同一個物種,魔女都是純粹的,它們只會為自己所想,為自己所思,然後,為自己做出一切。

    【蛇】不會欺騙自己,而【夢】也不會說謊,那麼,離開這裏的方式確實是這樣……答應【蛇】,或者死亡,亦或者……這一個回憶結束,但是,這個回憶為什麼會結束,為了什麼條件而結束?這個結束是立馬發生的,還是一個持續的時間段,在那些『人』都被殺死之後,還有什麼會影響到自己?

    ——音速,他的姐姐。

    這個收留自己三個多月的『姐姐』,給予自己溫暖與關愛的『姐姐』,第一次告訴他什麼叫做『家』的人,他唯一的,也是絕無僅有的『家人』。

    正如【蛇】所說的,自己在乎她,遠超一切——哪怕只是在記憶之中。

    「姐!小心!」他奔跑着,朝着仍坐在車裏面的少女喊道。

    小心什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不知道……包子奔跑着,胸口正在隱隱作痛,剛才使用的劍術之中有那個時候的我不熟悉的嗎?已經來不及思考了……

    數秒的時間,足以穿過他和音速之間的所有距離。

    包子看見,先前那慌慌張張的司機轉過頭,對着自己露出一個微笑。

    音速在聽見包子的喊聲的時候也意識到了什麼,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小車,朝着包子奔來,在司機露出笑容的時候,她抓住了包子伸出的手。

    包子把音速抱入懷中,背對着那輛小車。

    音速聽見包子的心臟正在劇烈跳動,這個少年即便再怎麼嗜血,這個時候也如同一個孩子一般緊張,她能夠感受到包子的雙手正在顫抖。

    他在害怕什麼呢?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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