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箱庭筆記 殺死一隻妒魔女·肆拾陸 驟雨間隙(十二)

    【驟雨間隙·十二】

    「依諾先生,你在這裏做什麼?」

    奧莉西婭口中說着,但是動作卻沒有半點放鬆,在打開門的那一刻,她已經看見了門外之人就是依諾先生,不過,依諾先生的狀態顯然不對,比如,依諾先生的左眼是空着的,裏面漆黑一片,原本屬於眼珠的位置什麼都沒有,而在這種情況下,依諾先生顯然已經不是奧莉西婭所知道的那位依諾先生了,因此,在揮出玻璃小刀的時候,奧莉西婭沒有任何猶豫。

    那些畫作出自依諾先生的手,這些畫作帶有污染,很難不把這兩者聯繫到一起,那些變化的畫作到底是什麼?那些圖畫也絕對不只是什麼靈感,至少,那些畫作是擁有『生命』的,它們會動,會改變自己的姿態,那些畫作被掛在牆壁上的意義絕對不止是所謂的靈感源泉,至少……它們肯定擁有別的意義。

    奧莉西婭的膝蓋死死地按在依諾先生的胸膛,她把玻璃小刀橫直在依諾先生的脖頸前,鋒利的邊緣劃破了依諾先生的脖頸,但是依諾先生的表情依舊是那樣,他仿佛是失去了情緒這種東西,依諾先生的臉上此時已經塗滿了白與紅的顏料,伴隨着油漆一般的刺鼻氣味,他的雙眼已經被挖了出來,鼻子也凹了下去,但是奧莉西婭能夠感受到來自依諾先生的視線,就在那空洞之中。

    「我在這裏,當然是做飯啊,奧莉西婭女士,我是一個廚師,廚師做飯做菜理所應當。」依諾先生那破了個口的嘴巴說起話來有些漏風,「我還沒有問你們,奧莉西婭女士,你們在這裏做什麼呢?為什麼要毀壞我的畫作?」

    「這些不止是普通的畫作吧?依諾先生,我可沒有見過能夠變化的畫作。」

    「那要看你怎麼定義畫作了,奧莉西婭女士,這些都是我是用紙和筆,用顏料和色彩繪製出來的作品,每一幅畫都灌注了我的心血,都蘊含着我對於廚藝的探知,它們為什麼不能夠被稱為普通的畫作?為什麼能夠變化的畫作就一定要有問題?」

    「你這是詭辯。」

    「不……只是我們觀察到的事物不一樣而已。」依諾先生搖了搖頭,抵在他脖頸出的玻璃小刀又因此劃開了他脖頸更多的地方,依諾先生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感,他一隻手撐住地板,「奧莉西婭女士,你和弗瑞斯科先生一樣,他也堅信着自己的看法,你們無法接受我想要讓你們品嘗的美味,如果你們和門德爾先生一樣就好了,在沒有品嘗過那些菜品之前,你們的思維是無法想像到那些味道的。」

    「弗瑞斯科……你剛剛說了弗瑞斯科!」在聽見這句話之後,倫勃朗趕忙開口,她將手中的玻璃小刀對準了地上的依諾先生,「告訴我他在那裏!」

    一旦談論到了弗瑞斯科,倫勃朗的畏懼就全部喪失了,一種名為責任的情感扶住了她的懦弱,至少,在卡爾納家族之中,她是弗瑞斯科的姐姐,現在聽見弗瑞斯科的消息,她理所當然地開始了『詢問』,那把玻璃小刀在倫勃朗的手中成為了一個威脅用的道具,而倫勃朗先前的畏縮也消失不見。

    果然……在談論到弗瑞斯科的時候,倫勃朗就會這樣,奧莉西婭看着倫勃朗的動作,不知為什麼,她此時想的並不是污染事件,也不是依諾先生,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通過倫勃朗和弗瑞斯科的關係,能不能從這一條關係鏈之中下手,為休伯倫得到更多的利益?但很快,這樣的想法就被奧莉西婭去除了,畢竟,就從目前的狀態來看,倫勃朗和她還是朋友關係,在這一條關係破裂之前,沒有必要使用那種手段。

    「弗瑞斯科先生的菜品還沒有做好。」依諾先生很痛快地承認了,「他抵抗了美味的誘惑,我知道……這絕對不是他自己做到的事情,卡爾納家族下了血本吧?倫勃朗女士,你們給弗瑞斯科先生埋了什麼東西?」

    「這和你沒有關係……弗瑞斯科在哪裏!」倫勃朗咬着牙,「告訴我!」

    「弗瑞斯科先生現在很安全,我只是想為他們製作菜品,我沒有理由害他們,倒不如說,殺死他們的是你們。」依諾先生合上眼皮,遮住了雙眼之中的空洞,「我的客人們都是被你們殺死的,他們沉浸在美味之中,卻被你們這些不知禮數的人襲擊了,你們殺死了他們,你們殺死了我的客人,我想要知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回應依諾先生的是倫勃朗手中的玻璃小刀,她將玻璃小刀捅入了依諾先生的左大腿,頓時,更多的顏料從依諾先生的大腿之中湧出。

    「回答我,弗瑞斯科在哪裏。」

    依諾先生沒有說話。

    「說話啊……告訴我!」倫勃朗一把抓住依諾先生的衣領,奧莉西婭見狀,退到了一邊,看着倫勃朗的動作,倫勃朗抓起依諾先生的衣領,一把抽出依諾先生左大腿處的玻璃小刀,抵在依諾先生的脖頸處,一切都是這麼熟悉,只不過從奧莉西婭換成了倫勃朗而已,「依諾,如果弗瑞斯科出了任何事情,我保證整個五十星都不會有你的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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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勃朗女士,當我們看見的東西截然不同的時候,你們的世界就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依諾先生拍了拍倫勃朗的手,他的軀殼穿越了玻璃小刀的束縛,站起身,玻璃小刀穿過他的身軀,他像是一團空氣,不被任何事物阻攔,但是那玻璃小刀帶給他的傷痕依舊存在,依諾先生站起身,走到那被毀壞的畫作前,「人與人的理解都建立在他們對整個世界的認知上,當你們能夠看見我所看見的事物的時候,你們才會理解我,不是現在,因為你們還是人,你們沒有一個能夠捨棄一切的追求,沒有一個必須達到的目標,我並不想說什麼難聽的話,但是很抱歉,女士們,在星空的眼中,你們什麼都不是。」

    依諾先生摘下了畫框,他的手撫過畫框之中的畫作,那蜷曲起來的紙張,那流下粉末的顏料,依諾先生的閉着的雙眼上帶着憐憫,他用手指抹了一把自己的傷口,讓紅與白的顏料沾到他的指尖,依諾先生將這些顏料塗抹到畫作上,一點點修補着這些畫作。

    「你的目的是什麼?」奧莉西婭暫時無視了倫勃朗眼中的怒火,壓了壓手,示意倫勃朗不要失去理智,隨後,她對着依諾先生問到,「依諾先生,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只是為了你所說的那個……極致的菜品嗎?」

    「這句話弗瑞斯科先生也問過我,奧莉西婭女士,我的目的很簡單——我的妻子告訴我,她想品嘗一下擁有依諾·岡薩雷斯的特色的菜品應該是什麼樣子,而我也想要知道,所以我們便一直鑽研着,一個能夠讓所有人都喜歡的菜品,這就是我們的目的,為此,我的妻子成為了最完美的廚房,最完美的餐廳,而我,要成為最完美的廚師,唯有這樣,我們的願望才能達成,為此,我們願意付出一切,奧莉西婭女士,當我們跨過自然與非自然的界限的時候,我們才看見了這個世界的美妙。」

    依諾先生將畫作掛回到牆壁之上。

    「我為每一位客人繪製畫作,這每一幅畫作都是一道美食,都是一位客人,但是,你們殺死了我剛才的客人們,他們沒能夠留下畫作,他們代表的味道都不復存在,僅僅只是因為你們和他們的見解不同,奧莉西婭女士,還有倫勃朗女士,僅僅只是因為他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就殺了他們,這樣的做法,你們還能夠自稱為貴族嗎?」

    「你這是詭辯。」倫勃朗撐着牆壁,手中的玻璃小刀還流淌着紅與白的顏料,「我們不想品嘗你那該死的菜品!把弗瑞斯科還給我,現在!」

    「倫勃朗女士,你失去理智了。」依諾先生說道,「我說過了,我還沒有開始準備弗瑞斯科先生的菜品,所以請你不要着急,我一定會認真對待我的每一位客人……」

    玻璃小刀穿過了他的左胸,倫勃朗顯然沒有等待他說完話的意圖,她將玻璃小刀插入依諾先生的胸膛,抽出,插入,不斷重複着。

    依諾先生嘆了口氣。

    「……有很多事情,是只有身處另一個世界才能夠看到的,倫勃朗女士,你們用『人』的感知和視線是無法了解我看見的事物的,污染?惡魔?還是別的什麼……你真的認為這就是非自然的頂點了嗎?」

    依諾先生看着那佈滿了肌膚紋路的天花板,他空洞的雙眼穿過血管與骨肉構築而成的房間,一直看到天空之上,看向星空的伸出:「海裏面的魚兒不回去思考星星的模樣,因為它們究其一生也很難看見燦爛的星河,你們也一樣,你們的一生也很難看見非自然的景色是有多麼絢麗……你們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詞彙,如果你們聽過,你們對於惡魔和污染的認知就會有極大的改變,讓我思考一下……【誠摯的混沌善意】,你們聽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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