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天氣預報並沒有說今天會下雨,但在天蒙蒙亮的時候,窗戶上已經被雨拍打了一陣子了,雨不大,綿綿細雨,但即便是這樣的雨也足以遮住太陽的光亮,天蒙蒙亮,也只是蒙蒙亮,天空全是烏雲,哪怕現在空氣很是潮濕,卻也依舊讓人喘不過氣。
阿格里奇開的車上只坐下了三個人,阿格里奇、曼德雷斯夫人和安斯涅,而拜厄和巴倫博伊姆則是開的另外一輛車,拜厄負責開車,巴倫博伊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巴倫博伊姆是一個身材壯碩的青年,常年堅持鍛煉讓他的膚色相較於拜厄顯得更加黝黑,那是一種健康的古銅色,正因為這種顏色,巴倫博伊姆成為了曼德雷斯家裏面最不像曼德雷斯的人。
拜厄的開車技術並不如安斯涅那樣好,這一輛小轎車在平坦的路上是不是也會晃悠幾下,拜厄自己是無所謂的,他一隻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整將一小塊馬卡龍放入口中。
「少吃點吧。」巴倫博伊姆瞥了拜厄一眼,「每次看見你都是在吃這些東西。」
「沒辦法。」
「……還是因為那個病?」巴倫博伊姆就像是在嘗試着搭話一般說道,「醫生還是沒有治療方法嗎?還是只能夠通過攝取大量糖分來維持?」
「嗯。」拜厄再次拿起一個馬卡龍,放入口中。
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有談到有關於門德爾的一切,巴倫博伊姆是一個較為健談的人,而他也是幾人之中最擅長社交的人,只可惜,這種社交能力只適用於對外人的時候,一旦涉及到曼德雷斯家的這幾位,巴倫博伊姆就沒法子做到那樣把控話題了,並不知道是為什麼,總而言之,現在的巴倫博伊姆就是如此,他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具體該怎麼開口。
「但吃多了這些東西也不行啊。」巴倫博伊姆回憶着什麼,「大量攝取糖分確實能夠壓住病情,但這些超量的糖分對你的身體也是不少的傷害,現在還看不出什麼,但等到真的出問題的時候就麻煩了。」
「習慣了。」拜厄的回答依舊簡短,「相比起病症,糖分的問題就不重要了。」
拜厄身體患有一種罕見病,這件事只有曼德雷斯夫人和巴倫博伊姆知道,曼德雷斯夫人知道是因為她必須了解曼德雷斯家,而巴倫博伊姆知道這件事就是一場意外了,正因為被巴倫博伊姆知道了自己的病症,所以拜厄一直和巴倫博伊姆保持着一段距離,拜厄並不需要同情,源自於他人的同情心是拜厄最不喜歡的東西,沒有意義。
這個病症其實也並非什麼致命的絕症,只是因為罕見因此缺乏治療的手段,只能夠保守治療,通過大量攝取糖分來壓抑病症的發作,於是久而久之,拜厄也就養成了隨時隨地吃點甜食的習慣,至少,甜味肯定比苦味好多了,甜味是一種美好的味道,十分美好,就像是一場童話般的夢,在諸多文學作品之中,甜總是和幸福、歡樂掛鈎,因此,甜品就甜品吧,起碼比苦要好。
「拜厄,不管怎麼說……算了,你決定的事情我們肯定改變不了你,阿格里奇讓我問你,女士她的狀態怎麼樣?」
「這件事應該問安斯涅,他最了解。」
「但昨晚你應該也在家吧。」巴倫博伊姆說,「你有看到女士的狀況嗎?」
「昨晚我並沒有看到女士。」
「那剛才呢?」巴倫博伊姆換上了個嚴肅的表情,「我總覺得女士的表情……不,也不是表情,總之就是有什麼不大對的地方,在我的印象之中,女士應該是一個理性遠大於感性的人,連她都讓我感覺不對勁,那肯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是你不知道。」拜厄說,「凌晨的時候,我們收到了一封信,裏面是一部分曼德雷斯家的員工或者成員的信息,很詳細,包括他們的絕大多數信息,比如個人資料,就業經歷,從小時候的某一件壞事到長大後和影的利益往來,基本都有記錄。」
「我好像聽見你用什麼平靜的語調說了些不得了的事情,拜厄。」巴倫博伊姆一臉愕然,「為什麼我完全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你昨晚不在家。」拜厄轉動方向盤,然小車避開了一隻不知為什麼跑到路上的貓,「目前信件的內容只有我和女士知道,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回去之後就要開始討論那些叛徒的處置問題了,我個人的建議是從嚴處理,畢竟他們做的事情是出賣家族。」
「但問題是,這封信件是從誰寄過來的?」巴倫博伊姆問道,「能夠查到這些,對方應該就是那個組織之中的人。」
「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也對。」巴倫博伊姆點了點頭,「將東西送過來的人和收集到這些資料的人可能不是同一人,甚至不是同一個勢力的,如果說對方沒有透露身份,那麼,更大的可能是什麼人得到了這些資料,然後將這些資料送了過來,他們想借我們的手去看看我們會怎麼處理那些叛徒……昨天別的家族有什麼動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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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格林沃爾家召開了會議,他們沒有掩蓋,所以大部分人都看見了格林沃爾家的那幾位匆匆忙忙往議事會趕,而德勒爾家的凱瑟琳·德勒爾昨天去了好幾個德勒爾家的管轄地她比格林沃爾家那幾位更張揚,至於別的家族目前還沒有什麼消息,要麼是他們沒有收到這些信件,要麼就是他們和我們一樣什麼都沒有做。」
「這樣做確實是正確的,我會去查查看有什麼人在盯着我們。」
「漢弗雷斯。」拜厄說。
「……什麼?」
「我認為是漢弗雷斯家族做的。」拜厄接着說道,「格林沃爾,德勒爾,還有我們曼德雷斯,你應該有聽說前天曼德雷斯家附近那些盯梢的人被處理的事情,後來漢弗雷斯喊了影組織去處理,而那些被處理的人分別來自休伯倫、切拉斯和卡爾納,而有可能資料的家族之中並沒有他們,我認為這些資料室漢弗雷斯家得到的,他們並不想讓我們知道他們做的事情,但他們也沒有特地去掩蓋。」
「照你這麼說的,確實有可能,不得不說還是你聰明,我就沒想到這一點。」
「那只是因為你昨天不在。」拜厄說着,打開了一點車窗。
「那為什麼要現在跟我說這些?」
「我們能夠想到這一點,代表着別的家族很有可能也會想到,就算沒有第一時間想清楚,遲早也會把這件事和漢弗雷斯家關聯起來。」
「那漢弗雷斯家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這樣子做能有什麼好處?」巴倫博伊姆皺起了眉,「和影交惡好像沒有什麼好處吧?」
「我覺得正相反,這件事不會導致漢弗雷斯家和影交惡,正相反,這件事最後會不了了之。」拜厄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看向了巴倫博伊姆,「這也是女士的態度,不論是否是漢弗雷斯家給我們的信息,我們都會把這件事情瞞下來,格林沃爾和德勒爾家一樣,別看現在他們如此張揚,事後查起來肯定一點消息都查不到。」
巴倫博伊姆沒有說話,他並不如拜厄那般聰明,但也能夠明白拜厄說的是什麼意思,當他們收到這些消息之後,不管送給他們這些消息的是誰,他們就已經承下了情,而對面沒有表明身份,那也就意味着送消息的人並不想被知道,而他們幾個承了情的人,就承擔起了掩蓋消息的義務。
今天的拜厄說的話不少,在巴倫博伊姆的記憶之中,他們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說話了,絕大多數時候兩人都碰不到一起,正如拜厄所說,巴倫博伊姆時常不在家,他經常在別的地方忙碌,甚至不在紐加哥這座城市,相比起拜厄,巴倫博伊姆對外界的了解更多,只不過他並沒有拜厄的那種聰慧,很多需要動腦的事情他並不擅長。
不過,經過拜厄這麼一說,巴倫博伊姆也明白今天那種怪異的氛圍是怎麼回事了,門德爾的死,加上曼德雷斯家的叛徒,這兩件事給曼德雷斯夫人的造成的影響肯定不小,而在這件事上,巴倫博伊姆做不了什麼,不論是拜厄還是安斯涅都能夠做得更好,現在拜厄告訴自己這些事,一是不讓巴倫博伊姆什麼也不明白,二便是讓巴倫博伊姆不要將精力浪費在這件事之中。
巴倫博伊姆看着面前那條路,那是回家的路,他對這條路並不熟悉,或許,他確實是太久沒有好好在家了。
「拜厄。」
「嗯?」
「有什麼我能夠做的事情嗎?」
「家裏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拜厄握着方向盤,「但別的事情需要你,現在的紐加哥不太平,我能看出來,不論是我、安斯涅還是阿格里奇,在遇上突發事件的時候肯定都沒有你做的好,所以,這段時間,需要拋頭露面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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