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依照歐洲陸軍強國古斯塔夫二世生前統治的瑞典王國的步兵戰法,配合劉成抄襲自江浙明軍軍訓司的步兵操典進行訓練。
現在這個時代,正是瑞典王國稱霸北歐的全盛時期,瑞典軍隊在三十年戰爭中的表現更是引領了歐陸的新一輪軍事變革,陳文編纂的步兵操典更是糅合了戚繼光的兵書戰法以及近現代步兵操典的跨時代訓練方法。兩相交織,新軍戰法在現有技術水平上已經是達到了世界最高端水平,而這支八旗新軍也勢必將成為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一支八旗軍。
新軍擴編,原本的第一支新軍得到賜號,另外的四支亦是如此。擴編的同時,對於官職的調整也是自然而然的,原本以總辦大臣統兵的格局被打破,下屬的總兵、游擊等舊官稱也被取締,以示新軍與舊軍之間的區別。
新軍五支,每一支的主帥稱為總統,副帥稱為協統,下面的鎮、營、隊、棚各級統兵官則分別為統帶、管帶、隊官以及棚長。
禁衛軍不變,依舊是由前總辦大臣和碩鄭親王濟度作為總統,其他四部,和碩信親王多尼、和碩顯親王富綬以及多羅貝勒屯齊也分別擔任拱衛軍、武衛中軍和武衛左軍的總統。他們都是這青黃不接的年代裏,滿洲親貴中碩果僅存的擁有一定作戰經驗的親貴,而給他們分配的協統以及下屬的統兵官們也都是八旗中的宿將、勇將。
相較之下,江浙明軍降將出身的劉成算是一個異數,能夠讓他獨領一軍,酬功到不是最重要的,關鍵還在滿清現在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倚重漢軍旗,劉成是馬骨,同時也是為了更好的發揮他的才具。
只不過,聽罷了協統的任命和軍隊的組成,劉馬骨才發現他想要有更大的進展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輕易。
「瓜爾佳大人,日後煩請多加提點,咱們做奴才的,為皇上練出一支強兵才是重中之重啊。」
「嗯,劉總統說的是。奴才,就是要知道奴才的本分。」
穆里瑪冷冷的回了一句,轉身便向鰲拜的方向走去,那幾個武衛右軍的滿洲、蒙古八旗的統帶也跟着穆里瑪走開,而那兩個漢軍八旗的統帶,看了看劉成,又看了看穆里瑪,也是一臉不安的湊過去,反倒是把劉成這個總統晾在了當場。
瓜爾佳*穆里瑪,現在還只是個滿洲鑲黃旗的梅勒章京,比之同為滿洲鑲黃旗梅勒章京的劉成在職務上還要有不小的差距。但是,此人還有另一重身份,卻是領侍衛內大臣,滿洲第一勇士鰲拜的親弟弟,而鰲拜則是皇太極的死忠,順治最為親信的奴才。仔細看去,這個名為副手的協統實際上卻是懸在劉成頭頂的一把達摩克里斯之刃!
「狗韃子。」
心中暗罵,但劉成的面上卻還是平日裏的那副顏色。他很清楚,想要攫取到這支新軍的絕對控制權,擋在路上的絕不只有這個與其兄一般的直線條武將,一定還會有些別的什麼。
就在這時,劉成突然想起,他的那個未過門的正妻,孔有德的女兒孔四貞好像也是那個皇太后一手調教出來的。一旦想到這裏,那個據說長相不俗的漢人格格給他留下的期待便在轉瞬間就灰飛煙滅,噁心的感覺更是直讓他想要吐出來。
「劉邦也曾在項羽面前伏低做小,曹操亦曾割須棄袍,就算是陳文也忍受了無能的明廷和無恥的士紳多年,方有今日氣象。他們能做得到,我劉成一樣能做得到!」
權之一物,宛如毒品那般,一旦上癮就再難戒掉。事實上,當濟爾哈朗兵敗溧水,滿清被陳文徹底打殘至今,內部爆破,吳三桂是最有可能成事的,劉成的成功率遠遠無法與其相比。奈何陳文這支蝴蝶扇動的威風已經初現吞食天地之威,滿清提前兩百年踏入清末的那般垂死掙扎,在這股子力量面前,吳三桂也就顯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渭水一戰過後,勝利者和旁觀者都在跟隨着各自的節奏為最終的大決戰而做着準備,而在舞台的邊緣,失敗者同樣不甘心就這麼遠離舞台的中心,總要最後再搏上一搏。
渭水之戰的數月後,吳三桂的殘兵敗將早已退入到甘肅。一場慘敗下來,步兵基本上丟了個乾淨,麾下的騎兵能夠擺脫新軍騎兵追擊,但也在不斷的向西的過程中星散,其中很有一批分散到沿途的山區佔山為王,若非是楊珅從延安府帶來的那支潰兵作為補充,吳三桂恐怕連轉進甘肅,繼而在那裏站穩腳跟也是不可想像的了。
新軍撤離,留下的八旗軍和綠營兵還在穩步的收復那些一度被吳三桂佔據的府縣,對於吳三桂的潰兵的追擊不是很緊迫。但是隨着生存空間的不斷縮小,窒息感卻以着更加難以反轉的勢頭將吳三桂扼殺。
清軍在陝西的兵力不足,擴編速度也很慢,吳三桂很清楚這是因為清廷的財政困難所致。但是陝西的清軍再少,也比他的那些殘兵敗將要多少許多,更別說是雙方的軍需儲備相差甚遠,士氣上更是無法比擬了。
吳三桂沒有獨自殺回陝西的能力,由於劉文秀始終沒有音訊,吳三桂對於永曆朝廷的狀況也是一無所知,約期再戰陝西也就不作考慮了。既然如此,留給吳三桂的路也就只剩下一條了,僅此而已。
「岳父大人,這樣是不是,是不是……」
一場慘敗下來,吳三桂麾下的親信大將多有被清軍殺死的,現在還跟在他身邊的無非是楊珅和郭壯圖二人而已。吳三桂分析形勢,定下行止,平日裏負責處置內政的郭壯圖對此卻很不放心,甚至可以說是憂心忡忡。
「賢婿,以着咱們現在的處境,無非是任人宰割而已。虜廷勝了,咱們死無葬身之地,陳文勝了,咱們倒向今上,想搶在他前面奪取滅清大功的事情也絕不會落得了好。為今之計,還是要設法增強實力,此番走這一遭,即便是求不來援兵,求些糧草也是好的,總好過在此不死不活下去吧。」
起兵反清,更是屠了滿城,吳三桂已然上了清廷的黑名單;劉文秀約期不至,永曆朝廷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抱着坐山觀虎鬥的心思也實在不好說;而陳文那邊,吳三桂起兵時為了討好永曆朝廷,不光沒有與陳文聯絡過,就連檄文中也沒有提及陳文半個字,更是不敢報任何希望。
天下之大,如今已無這支關寧軍殘部的容身之所,吳三桂在甘州、肅州一帶站穩腳跟之後,便將內政、軍務分別託付給了郭壯圖和楊珅,帶着親兵和一支數百人的騎兵一路向西,求取援助。
甘肅以西,無非是北疆的准格爾部、南疆的葉爾羌汗國以及佔據青海、西藏的和碩特汗國這三支比較強大的勢力。
吳三桂從商人口中得知,和碩特汗國當年就是被准格爾部逼得南下青海的,衛拉特蒙古的另外兩個重要部落土爾扈特和杜爾伯特亦是被准格爾部逼走。而最近的幾年,隨着雄主巴圖爾琿台吉去世,准格爾內部雖然在兄弟鬩牆,但是在具有崇高威望的活佛咱雅班第達的斡旋之下,全面的內戰沒有爆發,繼承汗位的僧格琿台吉也擁有不小的優勢,反倒是比這些年已然被黑山派和白山派這兩個伊斯蘭教教派折騰得國勢大衰的葉爾羌汗國要強上許多。
目標定下,吳三桂啟程西行,恰恰也正是因為漢地西北的大亂,准格爾部的僧格琿台吉巡視汗國東南,與吳三桂碰上一個照面。只不過,吳三桂抵達當日,僧格還在與當地的部落長老會面,吳三桂見到的准格爾部的第一個頭面人物卻是僧格的六弟噶爾丹台吉。
「噶爾丹台吉,孤身為大明濟王,此番前來向貴部借兵也是奉了大明天子的聖旨。如今之天下,清已是日薄西山,奈何主弱臣強之勢已成。若貴部肯借兵於我大明,率先滅清,朝廷便可以壓住東南的那位權臣,屆時願割甘肅一省之地作為酬謝,並支持友邦對漠南、漠北蒙古各部的主張。」
「濟王殿下的誠意,本台吉從未懷疑過,貴我兩國都是世之大國,若能共存,總好過讓愛新覺羅家那樣不知道從哪躥出來的野人以及貴國的那個亂臣賊子得勢要強。」
吳三桂誠意滿滿,噶爾丹對於合作也表示出了積極的回應。二人推杯換盞,至少表面上都是一副誠信君子的模樣,至於心裏怎麼想的,就不太好說了。
正說着,僧格已返回了大帳,眼看着噶爾丹用他的大帳招待前來借兵的吳三桂,眉頭一皺,轉瞬即逝,但卻並沒有逃過吳三桂的眼睛。
僧格和噶爾丹這對兄弟之間的關係或許沒有那個商人說的那麼好,吳三桂心裏冒出了這個念頭,登時就是暗自後悔於這份操切,連忙起身向僧格行禮——第一印象或許不怎麼樣,但是高規格的禮數過後總也有依靠利益來達成目的的可能。
豈料,僧格聽過了吳三桂的要求,與身邊的護衛附耳兩句便對吳三桂表示了要與他的兄弟噶爾丹商議一下,吳三桂也只得離開了大帳,有着僧格的護衛送到休息的帳子。
沒了外人,僧格臉上剛剛的笑意也消失不見,繼而對噶爾丹說道:「弟弟,你應該知道,這人就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他求到咱們准格爾,無非是迫不得已,哪會有什麼誠意可言!」
聽到這話,噶爾丹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輕笑,對他這個哥哥也殊無敬意可言:「我當然知道他的話不可信,但是只要咱們准格爾部殺入漢地,他就得跟當年開關迎建州部那時一樣,做咱們准格爾部的馬前卒。我可不信,你就沒想過攻陷大都,重建大元?」
噶爾丹如此,僧格也是無可奈何。不提巴圖爾琿台吉死後,其他兄弟與其爭奪汗位,噶爾丹卻支持於他,未有動搖的態度,只說噶爾丹作為在衛拉特蒙古有着極大影響力的三世溫薩活佛羅卜藏丹津納木措的轉世靈童就足以讓僧格按捺下對於這份傲慢的不滿。
「沒有,不只我沒有,父汗也沒有這麼想過。咱們准格爾立國於大清和俄國之間,俄國一直想要謀求對咱們准格爾的那些哈薩克、吉爾吉斯附庸的宗主權,甚至還想要逼着咱們臣服於他,比起大清的威脅更大,向東只會落個兩面受敵的下場。」
「俄國的都城遠在數千里之外,他們在邊境上不過是一些堡壘和駐軍罷了,根本不用如此擔憂。只要能夠攻陷大都,大元得以重建,蒙古各部都會簇擁在咱們准格爾的旗下,那時候還需要害怕那些金帳汗國的奴隸嗎?」
「弟弟,別忘了車臣和卓特巴巴圖爾他們還在虎視眈眈。就算是如你所想的那般,他們能夠坐下來與咱們兄弟合作,可咱們准格爾部是姓綽羅斯的,不是黃金家族,不說漠南、漠北各部,就算是和碩特也不會服氣的。」
黃金家族對於蒙古人的號召力比之拜服貴種的藏人對松贊干布血脈的號召力都不差,當年的蒙古太師也先遵奉黃金家族血脈為大汗時,瓦剌部盛極一時,甚至在土木堡擊敗了明朝的大軍,俘虜了明朝的皇帝。可等到也先與大汗脫脫不花爆發戰爭,自立為汗的時候,登時就引來了蒙古各部的反抗,僅僅兩年的時間就身死人手,瓦剌部也因此而衰落。而這位也先太師,姓綽羅斯,正是准格爾部的第一代台吉的父親。
前車之鑑如此,豈料噶爾丹卻完全聽不進去,至少在他看來,現在建州部的愛新覺羅家根本無法與出過太師的綽羅斯家相比,照樣還是得到了漠南各部的效忠,完全是實力所致。
接下來,兄弟二人便爆發了大清衰落,吳三桂前來借兵是天賜良機與准格爾實力不濟,且尚在內戰之中,斷不可招惹滿清的爭論。直到僧格的護衛拎着一枚滴着血的人頭進了大帳,這場爭論才算是有了一個了結。
「琿台吉,那隊漢人已經解決了。」
「你!」
胸口隨着呼吸而起伏,氣喘得更是如看了紅布的鬥牛一般。噶爾丹死死瞪着僧格,已然是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了,反倒是僧格走上前來,一把抓住了噶爾丹的胳膊,語重心長的對其說道:「弟弟,沒有這顆腦袋,大清是一定會讓漠南、漠北的各部過來搗亂的,到時候你我恐怕都會死在車臣他們的手裏。你一向是父汗最聰慧的兒子,但是雛鷹還需要先學會撲騰翅膀才能展翅翱翔。」
然而,僧格的勸解並沒有起到作用,噶爾丹掙脫了僧格的大手便拂袖而去。此時此刻,大帳中剩下的只有僧格和那個護衛,除此之外,也只有吳三桂的首級還在不甘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琿台吉?」
「無須擔憂,噶爾丹應該回拉薩了。他從小就是轉世靈童,又得蒙五世達賴喇嘛和四世班禪博克多的教導,現在年紀太輕,傲慢、浮躁都是難免的。此番回去,兩位活佛應該能讓他懂得,白災面前,山一般的黃金未必比得過一隻羊羔更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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