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秦澤的這句詢問,晴兒先是一愣,但很快,她便掩面抽泣起來,聲若蚊哼的啜泣道:
「唔..是的,陛下...她...她死了嗚嗚嗚。」
「小姐被他們給打傷,傷勢太嚴重,剛剛才斷氣的.....」晴兒捂住臉哭,手指卻微微分開一道縫隙,那通紅的眼睛從那縫隙中看着秦澤的神色。
秦澤眉頭皺得愈發緊了,當即上前了一步。
正這時,一旁傳來驚呼聲:
「啊?什麼?!死了?」
「剛剛不還是在哭嗎?怎麼會....怎麼會死了呢?!」
「晴兒,你沒搞錯吧?」虬髯漢一臉難以置信之色。
晴兒身軀一顫,正要開口,卻見一隻手猛的探來,正是秦澤。
見秦澤探出手,晴兒心急之下慌張的伸手阻攔,但這時又如何來得及,秦澤彎下腰,一手抓住晴兒伸出的手,另一隻手已經搭在了金長歌的人中上。
微弱但均勻的鼻息,像是輕柔的春風拂過秦澤的指尖,秦澤眉頭漸舒,轉過臉看向了晴兒冷聲道:
「我看倒是還活着。」
「你卻說她死了?小丫頭,你在騙我。」
晴兒心中猛地一跳,她已經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秦澤捏了一下,這愈發讓她慌亂起來,但這個時候,她也只得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陛下....小姐她雖然是金家人,但她和他們不一樣,她是好人。」
「您千萬不要殺她,請您饒她一命...求您了。」晴兒邊說邊哭,那稍顯圓潤的紅潤臉頰上,已經掛滿了淚珠。
而隨着晴兒的這兩句話,周圍的人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虬髯漢面色凝重,他知道秦澤在起義之時所打的旗號便是推翻金家,將這幫危害國家的蛀蟲給除去,而金長歌不僅是金家人,還是那慶王的女兒,這個「郡主」的身份,可非同一般。
若不是經歷這一次的刺殺事件,虬髯漢同樣不會對任何一名金家人有所改觀。
但現在,他已清楚的明白,這位戴着枷鎖的女子,拋開那「郡主」身份外,毫無疑問她就是個義勇無雙的巾幗鬚眉。
念及此處,他當即恭聲道:
「陛下,此人當真是一奇女子。」
「雖出自金家,但我赤潮盟將晴兒安插入王府後,這麼多年了,從未見過她做過惡事,此外,在刺殺洋人的那晚,便是由她打頭陣,率先殺敵,立克惡賊。」
說到此處,虬髯漢一臉敬意的看向了暈死過去的金長歌,接着道:「此外,那天晚上,她親手殺了那賣國求榮的金建忠!」
「金建忠,乃是她親哥哥。」說着,虬髯漢又看向了秦澤。
一旁的典韋上下打量着金長歌,情不自禁的點頭道:
「這麼單薄的身子,也能殺洋人?」
「還能大義滅親?這....可有些了不得啊」
「嗯,如此看來,這姑娘倒是.....」他用力捏了捏麥立瑞的臉,麥立瑞痛的渾身一震,而典韋則看向了秦澤。
秦澤依舊緊緊抓着晴兒的手,在聽到這裏後,他鬆開手,目光落在金長歌身上。
她的脖頸中還戴着枷鎖,枷鎖雖然被破壞了,但還未徹底打開。
而那張臉也顯得蒼白,上面有着多道淤痕,其中一些地方還遺留着乾涸的血跡,而那短短的馬尾已經粘連在了一起,紅褐色的污血痕跡歷歷在目。
在記憶中,距離上次見到金長歌應該有三四年之久了。
在被金風鸞軟禁京師之前,秦澤大多時候都在外行軍打仗,二人同齡,彼時金長歌也不過是個剛過豆蔻年華的貓糧少女。
秦澤雖然並不太關注慶王家裏的事,但那時金長歌早已聲名在外,秦澤倒也有所耳聞。
坊間都說她不像尋常的大家閨秀,反而喜歡舞刀弄槍,刁蠻任性,甚至稱的上潑辣。
但又因為那沉魚落雁般的姿色,以及那顯赫的身份,總有那權臣之子妄圖得到垂青,想娶了這位永寧郡主,在抱得美人歸的同時還能攀上高枝。
於是,一些紈絝子弟便投其所好,學了個一招半式就去登門拜訪,說是切磋武藝,但其實不過是想藉此拉近關係,圖個日後姻緣罷了。
金長歌不像尋常女子那般矜持,反倒是來者不拒,當然,這可不是將其迎入閨房,而是帶去演武房。
郡主身份的她,下起手來沒輕沒重,不到力竭絕不罷休。
於是乎,在一批批被打得鼻青臉腫乃至於頭破血流的紈絝們踉踉蹌蹌的跑出慶王府後,她這個聲名也就越傳越響。
那時,尚未死在胡馬手中的好友張建還曾和秦澤說笑,說讓秦澤上門去和她比一比,可秦澤那時只想着在沙場上如何對戰敵寇,哪有興趣摻上這一腳。
而今日再見,卻是天下已變,而眼前這個人,卻也跟着變了。
不僅敢於刺殺洋人,甚至連自己的親哥哥也絕不留情,這是拋下一切,不僅捨棄了郡主的身份,與家族決裂,還反過來以命換命,朝自己的家族大開殺戒。
秦澤眸光深沉,臉色變得愈發凝重,只是一言不發的看着金長歌。
周圍的人都等着秦澤開口,晴兒心中七上八下,一心只願金長歌能脫身而出,留有一命,但她心中明白,最終的決定權只在陛下身上。
他若是決定將金家人一個不留,全部誅殺,那毫無疑問,金長歌絕不可能活下來。
陛下對於金家人的仇恨,會將小姐包括在內嗎?晴兒握住了金長歌的手,緊緊的攥住了那微涼的手掌。
「呼——」
這時,秦澤卻長嘆了口氣,而後再度往前走去,接着彎下腰湊到了金長歌面前。
「陛下.....」晴兒嗚咽開口。
下一瞬,寒光一閃,秦澤猛然抽出腰間的一柄匕首。
晴兒瞳孔一縮,一把抱住秦澤的大腿,嚎啕大哭起來:「不要不要....陛下不要這樣,不要殺我小姐啊。」
「嗚嗚嗚。」她哭的慘烈,口水鼻涕眼淚一霎時全流出來了。
但隨之,「咔」的一聲響。
晴兒渾身一顫,模糊的眼帘中所看見的,是那被徹底打開的枷鎖。
枷鎖先前已經被破壞,只需切開那最後的粘連處,秦澤一刀破開,抓起斷裂的枷鎖朝着天空扔去,同時他朗聲道:
「外敵當前,敢挺身而出,蹈鋒飲血,如此慷慨赴義,已非常人所能行之。」
「不徇私情,能大義滅親更是寥寥無幾。」
秦澤看向金長歌,接着振聲道:
「巾幗不讓鬚眉,如此之女——」
「實乃我焱國之幸!」
嘰嘰喳喳的燕群們從空中飛過,向着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去,而那破損的枷鎖也在這時落入地面。
「啪」的一聲。
它徹底摔得五分五裂,再無一絲枷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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