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向夜空中的明月,金建德微微嘆了口氣,低聲自語道:
「你自小就在府中長大,吃穿用度皆非尋常,這突然離開,也不知你能不能適應。」
「以後怕就沒錦衣玉食的日子啊....不過....也好,這不算什麼壞事。」
「那幫洋人對我們虎視眈眈,秦澤早晚也要殺過來,朝廷今後不是被當做洋人的傀儡,就是被秦澤那王八蛋給滅了。」
「無論哪一種情況,我想對你來說......」他搖了搖頭,接着低聲呢喃道:「遠離這一切最好。」
下一刻,金建德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手在身上四處摸索起來。
片刻後,他從懷中掏出一沓銀票,從衣服下擺拿出一塊玉佩,接着,他將這些東西小心的塞入金長歌懷中。
「省着點用吧,以後你就不是郡主了,可別再把這錢散給那些百姓,幫不完的,人各有命,對自己好點才是正事。」
說完此句,金建德自嘲一笑。
妹妹還睡着呢,她又怎會聽到自己的絮叨,即便她此刻是清醒的,以她的性子,應該也不會聽。
扭過頭看向身後那張慘白的臉,金建德既心疼又不舍。
「你哥我上半生風光無限,現在是做什麼都不行,什麼事都辦不好。」
他伸出手往後摸了摸金長歌的腦袋,接着溫聲道:「不過總歸,還是辦成了一件事。」
「至少,我把你給救出來了。」
月色如霜,均勻的鋪設在街道上,金建德轉過頭,看向幽暗的遠方,不再言語。
一炷香過後。
位於隊伍後方的一名死士快馬加鞭,來到金建德身旁道:
「殿下,身後有馬蹄聲。」
話音落下,金建德渾身一震,立刻道:「不用管!跟我走!快!」
眾人策馬揚鞭,跟着金建德往前急奔。
但他們帶着人騎行,速度遠不如那些追來的人,在片刻後,喊叫聲在後面遙遙傳來。
「二殿下!王爺有令!將所有犯人全部帶回!」
金建德視若無睹,對着身旁眾人低喝道:
「不用理會,跟我走就是了!」
死士們臉色微變,有人開口道:「可是,殿下,這是王爺的命令.....」
「你耳朵聾了嗎?!跟我走就是了!」金建德怒喝一聲。
「還不速速停下,這是王爺的令牌!所有人等,悉數返回!抗旨不從者,定斬不赦!」
「所有人都要回去!不能帶走一人!二殿下也要回去!」後方的喊叫聲逐漸變得響亮。
死士們拉住了韁繩,每個人都是面無表情:「殿下,王爺下令,不得不從。」
金建德回眸看了他們一眼,他緊抿雙唇,眼中似要噴出火來,但他並沒有再開口,而是一人縱馬往前而去。
「殿下,您也要回去的。」
有幾名未帶人的死士駕馬跟去,沉聲說道。
「給我滾!」
「永寧我要親自押回南澤,不用你們操心!那些赤潮盟的人,給爹送回去就是了!」金建德並未回頭,怒聲說道。
「這恐怕不行,王爺下令,所有人都要回去,包括您。」死士們聲音沒有絲毫情緒變化,他們只聽從命令。
慶王不在,那指揮權便落在了金建德身上,如今慶王有令,金建德的話將無法再號令他們。
而此刻,後面的追兵越發近了。
「將二殿下和小姐都帶回去!王爺要親自審問!」身後追來的同樣是千機營的人。
而追着建德的幾名死士已經騎馬跑在了前頭,他們攔住了金建德:「殿下,該回去了。」他們面無表情的說道。
「滾!都給我讓開,你們跟了我這麼久,怎敢攔我?!」金建德握着韁繩,嘶聲怒吼道。
「殿下,這是王爺的命令。」一人回道。
「滾!」
金建德駕着馬往前衝去,但前方的死士們卻強硬的擋在路上,一人策馬奔來,一把拽住金建德的馬匹韁繩。
經這一耽擱,後方的人也追了上來,為首者舉着令牌,沉聲道:「殿下,不要為難我們,跟我們回去吧。」
「王爺會親自處理這件事。」
「放手」金建德突然抽刀,一刀斬向那死士手臂。
只是相較於這幫身經百戰的死士們,他的武藝實在算不得什麼,握刀的手被抓住,又有幾人駕馬上前。
一名死士一刀揮出,斬斷金建德背後的繩索,金長歌往後一倒,金建德瞳孔一縮,想轉身接住但手卻被牢牢鉗住。
不過另有一名死士在後面將金長歌接住,將其帶到了自己的身後。
「你們找死!」眼見金長歌被奪走,金建德面色猙獰,試圖從馬上躍下,但卻被死士用身後的繩索捆住。
「放開我!她是我妹妹!你們不能把她帶回去!」金建德嚎叫了起來,但無一人理會,死士們面無表情的轉身返回。
「不要!不能回去啊!不能回去!」
金建德嚎叫得悽厲,聲音在夜色下逐漸迴蕩。
——
再見到這張熟悉的臉時,金建德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你要帶這個孽畜去哪裏?!」
「犯下這等大事,你能審問出個名堂來嗎?!」
「我看你是想放走他們!」港口旁的屋舍中,慶王背着手,臉色鐵青的看着金建德。
千機營的人將他們帶回來後,除了金長歌單獨被關押外,其餘人則被統一收押。
而一路都在叫嚷的金建德,則被千機營帶到了慶王面前。
被綁縛得嚴嚴實實的金建德躺在地上,看着父親那張鐵青的臉,他顫聲道:。
「爹,永寧她受了很重的傷,流了好多好多血,你看到了嗎?」
慶王大罵道:
「那又如何?!你看到她殺了多少人沒有?!孽畜啊!竟然還和赤潮盟的人勾結在了一起。」
「她.....她甚至還殺了建忠!」
金建德眼眶漸紅:「可是爹....永寧是迫不得已才....」
話未說完,慶王怒不可遏,蹲下身一巴掌扇在金建德臉上:
「你在發什麼渾!」
「誰逼她了?!啊?你逼的還是我逼的?還是赤潮盟的人逼的?」
「赤潮盟那幫賤民能操控她?讓她殺了自己的親哥哥?!讓她一個接一個的殺了這麼多人?」
「建忠還是她親哥哥,她卻就這麼.....給殺了...」說到此處,慶王跌坐在地,連聲音都哽咽了起來。
金建德看着一臉悲色的父親,努力往前伸出頭,顫聲道:「爹,永寧也是一時沖昏了頭腦,她.....她或許是瘋了。」
聽到此處,慶王怒火一涌而出,他厲聲道:
「犯下今天這樁事,那是她早有預謀的,她可沒有半點發瘋的樣子!便是連我,恐怕她都想殺!」
看到父親這個反應,金建德渾身發寒。
「爹,你想怎麼處置永寧..」他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不願問出的問題。
慶王站起身,臉色愈發寒厲。
「殺了那些外賓,壞了我大乾和他們的情誼,罪不可赦!」
「殺了建忠,那是毫不顧忌親情,如此惡行,天理難容,十惡不赦!」
「這孽畜,不殺如何能平眾怒!」
話音落下,金建德渾身一震,眼淚立刻落下,他哀求道:
「爹!永寧是我妹妹,也是您女兒啊!」
「大哥死了,三弟死了,不能再讓咱們家死任何人了。」他哭嚎了起來。
「我沒有這個女兒!她就是個畜生!」
「這個孽畜在殺人前,但凡是想過一絲一毫後果,都不會幹出這種事來,她.....」
看着不斷怒罵的父親,金建德眼中只剩下絕望。
他知道就連這最後一件事,自己都難以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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