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計策,劉磐亦是果斷,於黃昏時偷偷出城,兼程趕至軍營,召集手下眾將議事。
沅陽亭,武陵軍大帳。
「拜見將軍!」武陵將校行禮道。
劉磐高坐帳中,環顧眾人,沉聲說道:「今漢壽城中有賊人作亂,本將奉使君之命率軍入城,諸位率帳下軍士三千隨行。」
「敢問將軍何時出發?」將校問道。
劉磐弓步起身,說道:「立即出發,今夜奔至漢壽,不可讓耽擱時間。」
「諾!」眾將校領命退下。
劉磐用兵多時,自然知道兵貴神速之理。今下磨磨蹭蹭,等到被眾人發現,他帶軍入城的計劃豈不是前功盡棄。
相較於優柔寡斷之人,劉磐行事果斷。從午間得見劉琦失敗,黃昏歸營調兵,再到率兵入城,其之佈置緊密,絲毫不給他人反應時間。
黃昏下,武陵三千軍士在劉磐的率領下,輕裝趨步急行;時入戌時時分(20:00),三千精銳軍士已至漢壽城外三十里;至亥時四刻時(23:00),劉磐已逼近武陵城池數里之遙。
然劉磐進軍的動作,早被有心人察覺,向霍峻通風報信。
此時霍峻正與諸葛亮對弈,得聞手下來報劉磐的進軍動向,說道:「孔明手段高明,竟能讓劉磐主動引兵上門。」
諸葛亮取黑子落盤,笑道:「非亮手段高明,而是劉磐心有所圖,自當入彀。若劉磐心穩如水,不為所動,縱使亮計策百出,亦是無法動搖其心。」
劉磐動兵從頭到尾就是諸葛亮挖坑,讓劉磐心甘情願往下跳,然後請霍峻出面埋坑。
在諸葛亮入漢壽期間,早就通過士人口碑了解過熊翰其人。熊翰心有大志,亦有心機,然能力卻遜色不少。
熊翰探聽到的消息,幾乎全是諸葛亮放出去的。沅水之誓,唯有劉琦、劉備二人知道。荊楚士人能知,便是諸葛亮的傑作。
諸葛亮早已料到劉磐得知此消息後,會入見劉琦。故而又在那時,放出風聲,讓人告訴熊翰。言王粲、韓玄、向朗、張存等人慾聯名上表劉琦,求讓劉備繼任荊楚。
然實際上,向朗、張存、習禎等人慾聯名上表劉琦是真,王粲欲參與其中是假。豫章太守韓玄派主簿入城亦是假的,由魯肅親自假扮,故意泄露風聲。
通過種種手段,諸葛亮刺激劉磐舉兵入城。
至於諸葛亮為何會篤定劉磐會用兵,無他!
之前劉磐便有舉兵入城的行為,僅是被潘浚所阻。今時劉磐受激之下,再用兵馬,也不足為奇。畢竟漢壽無重兵,劉備隻身入楚,如此誘惑太大了,容不得劉磐不上鈎。
當然如果劉磐不為所動,亦無用兵之舉,則基本意味着劉磐接受了劉備上位。如此一來,少生一事,豈不美哉!
「將軍,劉磐所部已至三里外,其帳下主簿熊翰已是蠢蠢欲動,欲開西門接應劉磐所部!」斥候稟告道。
霍峻揮手示意斥候退下,無奈說道:「孔明挖坑,今卻要讓峻填坑了。」
「挖坑?」
「填坑?」
諸葛亮又下一子,笑道:「仲邈所說言語,頗是契合亮與君之所為。」
霍峻將手中抓起的黑子,放回棋笥,說道:「劉磐率軍將至漢壽,峻亦要起身去見使君。今日之弈,且算孔明取勝。」
諸葛亮持扇拱手,正色說道:「有勞仲邈了。今日之弈,以亮觀之,可以和局論,你我勝負難分。」
「嗯!」
霍峻撫劍而起,吩咐說道:「子通何在?」
「末將在!」蔣濟披甲而立,應道。
「且命你與丁封率人趕赴西門,將熊翰斬殺,固守城門,切不可開門放劉磐入城。待我取得使君之命,平息劉磐兵亂。」
「諾!」
漢壽城中夜色寂靜,霍峻從官邸而出,翻身上馬,向州牧府而去。
月光清冷,灑在巷間屋檐上。馬蹄聲在寂靜的城中『嘚嘚』作響,聲音清脆且又惹人注意。
霍峻縱馬行至州牧府外,喊道:「速去通報使君,言城外有兵賊作亂,萬分緊急。」
「諾!」
守門的武士正欲詢問霍峻來意,但聽得此消息後,又迅速向府內跑去,向劉琦匯報去了。
少頃,武士從府內快跑而出,請霍峻入府。
不敢耽擱時間,霍峻微整衣裳,趨步入府。
屋內,劉琦被侍女喚醒,不斷咳嗽着,喝了幾口溫水,才舒緩下來。
見到入屋的霍峻,劉琦虛弱問道:「今時已至深夜,城外怎有兵亂?」
霍峻佇立於屋內,肅然說道:「啟稟使君,劉武陵率帳下三千軍士,於今下奔襲漢壽而來,已至城外兩里地。峻得知士卒匯報,特來拜見使君,敢請使君吩咐。」
得聞劉磐率軍入城,劉琦表情震驚,血氣上涌,呵斥說道:「國安怎敢如此待孤~」
「咳咳~」
言語未完,劉琦開始咳嗽不已,侍女替劉琦撫背,舒緩氣管。
「混賬!」
「啪!」
將身側的陶瓷製成的茶盞摔碎,劉琦面紅耳赤,又罵了幾聲。
發泄完情緒的劉琦,頓感被人背叛,心頭苦澀難言,一股無力之感席捲全身。
他對劉磐甚是器重,之前有託付大事的念頭與他。今時即便欲將荊楚交予劉備代掌,他也準備委任劉磐出任交州刺史,賜從弟一番富貴。
然當他得知劉磐驅兵行至城外,心中已是涼透,為了荊楚州牧之位,居然能動兵。或許動兵的對象不是他,但他動兵的行為已是觸犯到了他的底線。
畢竟任何君主都無法容忍手下私自調兵,且還是向自己動兵,即便那人是自己血脈親屬。
「咳咳~」
劉琦又咳嗽幾聲,吩咐說道:「仲邈,孤授你大纛,予便宜行事之權,務必平息兵亂。」
霍峻問道:「敢問使君,劉武陵性命如何對之?」
劉琦深呼吸喘氣,說道:「罷免官職,賜田宅歸鄉。」
「諾!」
就在霍峻求取劉琦軍令之時,劉磐已率騎卒居前,行至城門外。
見西門城樓上守城甲士稀疏,夜燈中的火苗搖曳,旌旗受風吹拂而獵獵作響。劉磐挽着韁繩,大聲呼喊『熊瀚』之名。
「熊瀚何在?速開城門!」
忽然間,城樓上火光四起,城樓上人影錯錯,持槊握弩。
丁封拎着血淋淋的腦袋,冷聲說道:「劉國安,熊瀚首級在此!」
「博文!」
劉磐見自己的計劃泄露,面露驚駭。又見親信熊瀚身亡,心生悲愴!
帳下校尉馮積見狀,惶恐問道:「將軍,怎麼辦?」
「這~」
計劃泄露,難以入城,劉磐已是慌亂。面對手下詢問,劉磐今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驚恐不已!
「咔嚓!」
緊接着,霍峻率從騎數十人從南門繞行至西門,左從持劉琦御兵的大纛,右侍握象徵權利的符節。
霍峻襲甲策馬而行,英武的臉龐在橘黃色的火光下,若隱若現。
初見劉磐,霍峻目光冷峻,先聲奪人,呵斥問道:「敢問武陵,深夜率兵而來,所為何事?」
劉磐見是霍峻,又見他身後的大纛及符節,因計劃泄露而失敗的他,心中又生出幾分怯意。
劉磐深呼吸,說道:「漢壽城中有賊人作亂,磐身懷使君舊令入城驅除賊寇,保我荊楚平安。」
冷峻的目光盯着劉磐,霍峻問道:「城中賊人,峻素無耳聞!既然將軍言城中有賊人,敢問是為何人?」
「這~」
劉磐略有遲疑,然依仗身後軍士,壯起膽子,喊道:「莫非南郡欲庇護賊寇不成!」
霍峻緊盯着劉磐,嚴聲斥問道:「劉磐,回答本督問題!」
「他~」
劉磐見霍峻搬出曾經的都督身份,心中已有膽怯,哪敢回答劉備姓名。
「莫非你口中賊寇乃是揚州牧劉玄德乎?」霍峻直接戳破說道。
見霍峻已知自己的計劃,劉磐索性也直言,說道:「劉備蠱惑人心,欲奪荊楚,壞我劉氏基業,磐豈能坐視不管。且都督身受我劉氏兩代之恩,今莫非欲向劉備示好否?」
霍峻冷笑幾聲,說道:「玄德公,揚州牧,右車騎將軍,使君邀入城中,深談要事,你安敢胡言為盜寇!」
「荊楚之業,非你劉磐所為。如何處置當歸由使君吩咐,豈能容你擅作主張,妄言為使君做主!」
「本督看你方是心懷不軌之人!」
說着,霍峻揮鞭指向左右,呵斥說道:「劉磐,可認得此二物否?」
繼而,霍峻持鞭指去,問道:「按軍中紀律,輕動兵馬,私調軍士,該當何罪?」
劉磐臉色紅漲,冷哼幾聲,似乎不屑。
見劉磐如此,霍峻厲聲說道:「回答軍令!」
劉磐轉頭回去,見自己帳下軍士竊竊私語,軍心已是動搖。
「都督,不懼我帳下軍士?」劉磐心中發狠,威脅說道。
「大膽!」
霍峻雙腿夾馬,駿馬揚蹄而行。
「啪!」
馬快之下,行至劉磐面前。劉磐猝不及防之下,被霍峻手中的馬鞭抽到。
霍峻勃然大怒,怒聲說道:「本督連曹操帳下百萬雄師都不曾畏懼,莫非你那帳下三千軍士能阻得了我!」
霍峻當着劉磐帳下軍士的面,呵斥說道:「劉磐,荊楚基業歸由使郡處置,你自恃使君從弟,膽敢私調兵馬,莫非無人敢殺你否!」
劉磐好不容易升起的狠意,卻被霍峻這般言語行為嚇退。
「劉磐,本督帳下羆虺軍已取臨沅,你已無退路。今時棄甲投降,使君將可保你性命。否則,呵~」
那霍峻殺氣騰騰的話,不僅讓劉磐心怯,亦讓他帳下軍士畏懼。且同時夜色中無數火光亮起,將從左右包抄而來。
「給本督,滾下馬來!」
霍峻又抽了下劉磐的背部,厲聲說道。
劉磐膽氣已泄,又見霍峻從騎趁機上前,持弓對準自己,無奈之下,只得聽從霍峻的命令,翻身下馬。
「都督!」
「來人,將劉武陵帶到使君面前,讓使君處置!」
霍峻臉色鬆了下來,吩咐說道:「三千軍士就地於城外十里紮營,過往之罪既往不咎。今下無本督軍令不得調動,若有違者,斬之!」
「諾!」
劉磐下馬放棄抵抗,其之心腹早已失去了作戰之心,唯有聽從霍峻的安排,紛紛被各部將校帶走。
一場兵亂被掐死腹中,夜幕下諸葛亮尋到霍峻。
「仲邈!」
諸葛亮初見霍峻,便說道:「劉荊州今與主公夜談,閉門不見劉磐。令劉磐歸家自省,罷官留爵,賜田宅居家。」
在霍峻離開州牧府後,難以入眠的劉琦,讓人去喊劉備,又與劉備深談。
或許劉磐傷了劉琦的心,但劉琦又念劉磐過往的好,最終罷官留爵,讓劉磐結束他的政治生涯。
「大事成也?」霍峻問道。
諸葛亮撫扇答道:「大事成也!」
然劉磐的出局,也宣告劉備的晉級。待劉琦病逝後,劉備將能繼統荊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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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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