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仲孫謀立刻站起,「走吧。」
幾人沿湖慢行,往城中而去,一路上楊柳依依,微風習習。
白沙矍承接水上的涼風,氣溫本來就比其他地方更低,是遠近聞名的避暑勝地。即便是盛夏七月,在湖邊走上一刻鐘也不至於汗透衣衫。
而後,天香樓就到了。
這也是白沙矍排得上號的大酒樓,每道招牌菜的價格都頂得上普通打工人三兩個月的薪資。
仲孫謀拾梯而上,果然在靠窗最好的位置見到了熟面孔。
果然是岑泊清。
岑泊清起身見禮,兩人一通寒喧,這才落座。
佳肴流水般呈上來。
仲孫謀於人類美食無愛,神情就有些淡漠,然而端上桌的都是些名貴魚膾,甚至不遠千里從海邊運來了翡翠蟹,用黃酒醃好,食客揭蓋一吸,顫悠悠的膏漿像豆花,卻帶着海水的腥香。
仲孫謀最好這一口,連吃兩個才停了下來:「不錯,沒想到赤鄢國也有這等美味。」
「美味何處沒有,無外乎價格問題。」
兩人又談論一陣朝堂事宜,仲孫謀就問岑泊清:「你的手下不是偶然找見我的吧?」白沙矍地方不小,哪有隨意偶遇這種事?
他估摸着還跟自己查的案子有關,畢竟線索慢慢都指向了城西北。
仲孫謀有點後悔了。
當初是聽說信差失蹤案轉交給伏山越去辦,他才橫插一腳,一方面想立個大功,另一方面想看伏山越丟人。
可沒想到今回把自己也攪進去了。
岑泊清放箸打了個哈哈:「未知令尊近況如何?我聽說老爺子這兩年的氣色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仲孫謀眼中閃過一抹不快。這些人類說話,就是喜歡拐彎抹角。
顯然岑泊清正在提醒他。
「岑兄,有話請直說。」
岑泊清嘆了口氣:「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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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賀靈川終於趕到白沙矍。
這一路上水泊連珠,草海蔓揚,十萬鷗鷺飛起來就是遮天蔽日,往哪裏遠眺都是好風光,可惜他沒有工夫駐足細看。
剛到白沙矍,賀靈川就跟焦玉同去縣衙,知會本地縣令。
人生地不熟,有一分力就要借一分力,他可不是喜歡自食其力的人。
走進縣衙落座,雜役剛奉上茶水,賀靈川就要找茅房。
這可沒人能攔着。
他獨自從高牆的陰影下走過,牆頭上就有個細小的身影一躍而下,落在他肩膀上。
出了好幾天差的眼球蜘蛛,終于歸位。
「你怎麼會在這裏?」賀靈川一進縣衙就發現自己能與眼球蜘蛛共享視界,於是到僻靜處來接它。
這貨不是應該跟着仲孫謀麼?
「什麼,你被發現了?」
「他還想殺你?哦哦,對,這貨該死!」
「那你跟着他的前三天有沒有收穫?」賀靈川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眼球蜘蛛正在痛訴自己的遭遇,快要在他耳邊吵翻天了,「不不,我不是不關心你,我回頭一定替你出了這口氣!」
眼球蜘蛛怒氣沖沖,但還是很敬業地傳遞情報。
等到賀靈川返回廳堂,白沙矍縣令已經趕來,正與焦玉敘話,見到賀靈川立刻上前行禮。
這傢伙的禮數,比芝田鄉的白石縣令還要足啊,那長長一揖,手指尖都快觸到地板了。
腰部相當柔韌。
白沙矍縣令姓田,白白胖胖,五邊形臉,一笑起來眼睛就找不着了。
賀靈川很好奇,他肚子那麼大,彎腰怎麼還能摸到地面?
不過他現在端起了官架子,老神哉哉,對他各種問好問話只發嗯嗯啊啊這樣的單音字。
姿態一做足,就像官場老江湖。
直到白沙矍縣令問出了那個靈魂話題:「特使可是為靈虛城信差遇害案而來?」
賀靈川微感驚訝:「你怎麼知道?」
但他旋即恍然:「哦,你已經見過仲孫謀了?」
「是,是,前幾天就見過了。」
賀靈川暗自鄙夷。巡察使不是該微服私訪體察民情麼?仲孫謀每到一個地方就勤亮招牌,那還察個P啊,不就是在遊山玩水的基礎上作威作福?
還是公費的。
白沙矍縣令笑出了法令紋:「仲孫大人已經破案了,嫌犯也被緝拿,不日就要押送靈虛城
。」
他是藩國縣令,對方卻是靈虛城的巡察使,專門巡檢各國官吏,那就不是官大一級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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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矍縣令就算提起他,也要十分恭敬。
賀靈川這一驚才非同小可:「你說什麼,他拿住了主謀?」
眼球蜘蛛被趕出來後,仲孫謀居然光速破案,還拿下了主犯?
這麼能幹?
猛虎焦玉也站起來,尾巴蛇一般扭曲,顯然心中同樣驚訝。
賀靈川一回過神來,問題就打成了連珠炮:「什麼時候?主犯是麥先生的上家麼,什麼身份,住在哪裏,怎麼抓的?」
「稽查和抓捕行動,下官並未參與,只知道巡察使大人尋線索到城西北,掌握嫌犯行蹤,因而昨日一舉成擒。」白沙矍縣令讚嘆道,「抓捕過程十分順利,並未造成破壞,也沒有侵害他人。」
賀靈川不接話,只問焦玉:「你看呢?」
焦玉搖頭:「太奇怪了。」
「莫要看扁了巡察使,說不定他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到了真兇。」賀靈川再問縣令,「這主犯到底是什麼人?」
「昨晚連夜審出來,此人在白沙矍化名傅樺,真名叫作傅松華,表面上是名商賈,實則身上背着幾條人命,是靈虛城多年前就通緝的逃犯。」白沙矍縣令斟字酌句,「再多的,下官就不知曉了。」
賀靈川臉一放,聲音一冷,氣勢突然凌厲:「你縣裏出了個殺人魔頭、多年的逃犯,你居然推說不知?」
白沙矍縣令神情一僵:「此案由仲孫大人操辦,我實在插不進手」
靈虛城的巡察使面見各國妖王都能不卑不亢,他怎麼敢造次?
「他是靈虛城人,又不是赤鄢國的官兒,更不是你的上級。你怎麼讓他越俎行權還振振有詞?」賀靈川冷冷道,「還是說,你視他為長上,卻視赤鄢國權責律令於無物?」
白沙矍縣令大驚:「下官不敢,特使大人您言重了!」
他也是個機靈人物,立刻把難題拋給對方:「下官也曾兩次過問,但巡察使大人不肯將嫌犯交給我,我案籍卷宗都不能碰,又不好動粗。您、您看?」
您看這怎麼解決,別光來為難我。
賀靈川定定看着他。白沙矍縣令覺他目光如劍,仿佛能直接戳到心底,這壓力一點一點抬升,令他如坐針氈。
「你這白沙矍縣令當得挺舒坦,平時只管迎來送往,誰都不得罪。」
縣令不敢接話了。
白沙矍這地方風物宜人、冬暖夏涼,常有達官顯貴過來康養小住。他一個小小縣令,三不五時就要面對各國權貴,身段若不柔和,能一直坐在這個位置麼?
「仲孫謀在哪?」
白沙矍縣令看看天色,這才剛到午後,「應該是在白鹿客棧休息。」
「那麼人犯呢?」
白沙矍縣令回身一指:「也在白鹿客棧。」
「他居然把嫌犯隨身帶?」賀靈川微微一哂,「這是對你多不放心?」
有貓膩。
白沙矍縣令只能陪笑。
「不會只捕了一個人吧?其他從犯呢?」賀靈川問他,「難不成仲孫謀全帶去了客棧?」
「還有傅家的護院和僕從若干,管家一名,妾室一名,管事兩名,與之密切往來的客商三人。仲孫大人沒帶去客棧,暫時都放在縣牢裏。」
「這就對了嘛。」賀靈川拍拍衣裳站起來,「帶路,我要提審。」
「啊?」白沙矍縣令一怔,但與賀靈川目光一對,立刻改口,「是。」
這才是他的直屬長官,賀靈川的敲打言猶在耳。
再說犯人就在他縣牢裏,地方官有什麼不能審的?
白沙矍的縣牢也跟其他地方的牢房一樣陰暗潮濕,蟲鼠排隊進出。
縣令引着賀靈川和焦玉往裏走,指着一整排牢房道:「這些都是傅松華案的從犯。您要審哪一個?」
賀靈川一看,數名女眷僕婦關在一間,剩下的男人關作三間。
「先從女的開始。你不是說,他有個妾室?」
妾室姓李。
李氏被單獨提審時,對着賀靈川一個勁兒喊冤。她年約十七八歲,即使珠淚漣漣,也難掩容貌姣好。
「我被賣給老爺,啊,賣給傅松華時只有十四歲,什麼都不知道啊。」李氏哭道,「我不知道他是逃犯,不知道他還殺過人!」
賀靈川往後一靠:「有人審過你沒?」
「有、有過一次。有幾位大人來問話,但不像官府的人。」
白沙矍縣令在邊上補充:「巡察使大人的侍衛曾來提審李氏一回。」
「全程你都在?」
「呃」
白沙矍縣令後背又冒汗了,這牢裏真熱。
賀靈川嗤了一聲,不再理他,轉而問李氏:「他們都問了什麼?」
從李氏的回答中,他知道對方只問了些萬金油問題,比如她跟了傅某多久,平時見他跟誰往來,都去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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