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旨意,太平軍江西副帥楊輔清頓時驚呆了。
整個人跪在那裏,完全無法動彈,足足好一會兒淚水才洶湧而出。
無數的委屈,終於傾瀉而出。
天王終於記起來他了啊。
他終於等來這一天了啊。
自從楊秀清死了之後,他整天都渾渾噩噩,一會兒想領兵殺回天京給東王報仇,一會兒又想要一走了之。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但就剛才的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是離不開天國的,自己忠誠的是天國,而不是東王。只不過以往天國就是東王,東王就是天國,天王一直躲在天王府裏面不管事。
現在他也明白了,天國終究是天王的啊。
只要天王勵精圖治,天國還是有希望的。
洪人離道:「其實,天王沒有想要殺東王,他知道東王打江山辛苦,所以當時東王說要稱萬歲,天王答應了。東王說世子也要稱萬歲,天王也答應了。是陳承瑢記恨東王,向天王告狀說等到東王祭祀天父正式稱萬歲的那一天,就要殺天王了。天王不願意死,這才下令韋昌輝抓捕東王問罪。而韋昌輝這個奸王對東王恨之入骨,直接殺了東王全家,而且大肆株連,這才有天京之變。」
「現在天王已經撥亂反正,下令逮捕了韋昌輝,秦日綱等反賊。但這次劇變,我天國傷亡太大了,太缺能臣干將了,天王就想起了你。」
楊輔清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道:「天王英明,我就知道是這樣,是有奸臣蠱惑天王。而且東王也做的不對,他太霸道了,怎麼可以去奪了天王的威嚴。」
洪人離道:「好了,我還需要向韋俊傳旨。」
楊輔清一聽,頓時臉色一變,磕頭道:「丞相不能去啊。」
洪人離道:「哦,這是為何?」
楊輔清猶豫良久,拼命磕頭道:「丞相,小人有錯,小人有罪。」
洪人離道:「你又有什麼錯?哪怕天京發生劇變,你也依舊率軍守住了南昌,伱有功無過。」
楊輔清哭道:「臣有錯,臣有罪啊。」
洪人離皺眉道:「究竟怎麼了?』
楊輔清道:「臣以為被天京那邊棄了,恰巧清妖過來招降,所以」
洪人離臉色一變道:「你,你竟然投降了?」
接着,洪人離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我抓了,獻給清妖領功吧,說不定還能官升一級。」
楊輔清拼命磕頭,接着又不斷自扇耳光道:「臣有罪,臣有罪。」
然後,他道:「丞相千萬不要去見韋俊,韋昌輝是他的親哥哥,他是一門心思想要投降清妖的,您如果去了,只怕真的會被他害了。」
洪人離坐了下來,道:「真是可笑,天王還時時刻刻記掛着你,給你封王。韋俊那邊天王本來是想要一起抓起來問罪的,但是翼王保舉他,說此人有才華,但天王也不敢冊封他,只是讓韋俊回天京,要把南昌的兵權全部給你的。」
楊輔清聽完之後,沒有想到天王竟然如此器重自己,他不由得更是痛苦,大哭道:「臣有罪,臣被豬油蒙了心啊。」
說來,沈葆楨也真是厲害的。
在歷史上,不管是湘軍,還是清廷,都沒有抓住天京事變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勸降相關人等。勸降韋俊那更是1859年的事情了,那個時候韋俊早就被洪秀全原諒了。
但沈葆楨為了立功,也因為蘇曳的壓力,立刻在第一時間就招降韋俊和楊輔清。
這等目光,這等魄力,確實是了不起的。
難怪他以後也能背刺湘軍,而後節節高升,在1861年的時候擔任江西巡撫,而後更是做到兩江總督兼南洋通商大臣。
洪人離道:「楊輔清,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還忠誠於天王,還忠誠於天國嗎?」
楊輔清道:「正要告訴丞相,之前我迷茫痛苦,想要為自己找出路,為兄弟們找出路,所以投降了清妖。但是真正答應了之後,反而更加痛苦,更加愧疚。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我生是天國的人,死是天國的鬼,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忠誠於天國,忠誠於天王。」
洪人離道:「天王封你為輔王,可見對你的期待,如果知道你曾經投降清妖,該是何等傷心。」
楊輔清顫聲道:「那,那該怎麼辦?」
洪人離道:「你把整個事情都說出來,我幫你想想辦法。」
接下來,楊輔清一五一十,將整個事情全部徹底說出來。
洪人離事無巨細地問,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然後,她閉上眼睛,開始思考。
楊輔清充滿期待地看着洪人離,其實他本身的才華也很不錯,只不過現在是最迷茫的時候,而且因為信仰,所以有媚上思維。
但是多看了兩眼,頓時又不敢看了。
因為她長得太美了,難怪天國高層那麼多男人為他着迷,甚至內訌結仇。
蕭朝貴,石達開,林鳳祥等等。
洪人離睜開雙眼道:「你想要保住這個王位嗎?你想要戴罪立功嗎?」
楊輔清道:「我願意,丞相請下令,丞相教我。」
洪人離道:「五月十日,你的軍隊就要離開南昌,開拔瑞州是嗎?」
楊輔清道:「是的,而且還要遣散一萬人。」
洪人離道:「你退出南昌城的時候,清妖的軍隊就要進入南昌,而且當時城內韋俊的部隊,不能拿武器是嗎?」
楊輔清道:「是的。韋俊軍隊,要呆在軍營,全部繳械。」
洪人離道:「這韋俊是鐵了心要投降清妖對嗎?」
楊輔清道:「是的。」
洪人離道:「那這樣,五月初十這一天,你就按照約定的那樣,率軍離開南昌城。但是等到清妖軍隊出現,並且開始進城的時候,你忽然向清妖軍隊發動進攻。」
「另外,當日易幟大典,你給我安排一個好位置,能夠刺殺韋俊位置。」洪人離道:「我直接刺殺韋俊,然後嫁禍給清妖。韋俊死了之後,你就是太平軍的最高將領,兩支軍隊聯合在一起,一起絞殺清妖軍隊。」
楊輔清道:「好,好,這個法子好。」
接着,他眼睛忽然一轉道:「既然如此,那不如索性演得更好一些,也偽造我被刺殺,但是卻沒有死,表示清妖出爾反爾,表面上是招降,但實際上是想要除掉我們。」
理智而言,用腳後跟想想,湘軍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刺殺韋俊和楊輔清,這樣只會激怒四萬太平軍,對沈葆楨有百害無一利。
但是,如果事發突然,那四萬太平軍的思維,還不如腳後跟呢,肯定會做出應激反應。
甚至不止是太平軍,大多數軍隊都是這樣。
因為人多了之後,集體智商是急劇下降的。
接下來,楊輔清忽然道:「丞相不可。」
洪人離道:「有什麼不可?」
楊輔清道:「丞相乃是萬金之軀,怎麼可以以身犯險,去刺殺韋俊?我來安排人手。」
洪人離道:「你安排的人手,比得過我嗎?就這麼定了,這是命令。」
接着,洪人離道:「如果能夠消滅清妖軍隊,你就是第一功臣,輔王之位,是實至名歸。」
楊輔清頓時興奮得渾身發抖道:「全部仰仗丞相提攜。」
接下來,兩個人不斷開始商議細節。
甚至拿出了南昌的城防圖,開始認真研究部署。
竭盡全力,就是為了五月初十,南昌易幟大典那天的變局。
而此時,九江城內!
蘇曳正在搞一場轟轟烈烈的衛生運動。
那一日,林啟榮帶走六千多人,留下了七八千人。
這七八千人,有兩千名婦孺,是太平軍將士的家眷。
在天京城,男女分營,就算是夫妻也不能生活在一起,隔着十天半個月才能勉強見上一面,能不能炮還另說。
出來之後,鎮守九江這些年,就不講究那麼多了。
扣除掉兩千名婦孺之外,還有兩千多名傷員,都是和沈葆楨湘軍那一場激戰受傷的。
但最後剩下來的青壯,還有三千多人。
等到部分傷員痊癒後,又能補充一部分。
這就是蘇曳夢寐以求的兵源了,年輕,不怕死,經歷過千錘百鍊。
但是蘇曳不能急,不要急吼吼地表示你趕緊效忠我,趕緊來給我當兵。
他先是親自帶着軍醫,去治療傷員,對每一個傷員都無微不至。
把最好的伙食,都給傷員。
但是,這收買不了多少人心,因為當時林啟榮就是這樣做的。
親自去問候家眷,親自去給失去兒女的老人送糧食,送銀子。
而且說清楚,每個月都送銀子。
儘管他們的孩子不是為蘇曳戰死的,但既然投靠了他蘇曳,那他就負責到底。
這一點,着實收買了大量的人心。
不管是傷殘了,還是戰死了,都會受到照顧,都會有銀子。
這樣,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了。
蘇曳決定把這個政策執行到底,就單純從這一點而言,他註定只能精兵政策,否則財政會徹底拖垮的。
現在他的財政,就完全撐不住了。
皇帝給的銀子早就不夠了,已經開始花嫂子和壽安公主的銀子了。
所以,他必須趕緊擁有自己的財源了。
九江經濟試驗區,何等重要,可想而知。
給傷殘士兵,孤寡老人送糧食,送銀子之後。
接下來,就是讓新軍兄弟和太平軍士兵交朋友。
沒有刻意命令他們忘記自己的身份,也沒有非常肅殺地上來宣佈新軍的紀律,什麼違反者斬之類。
軍紀很重要,但也要看什麼時候,人家剛剛投降過來,想要送溫暖,然後再說紀律。
而且,關於嚴酷的軍紀,還有訓練的殘酷性,都由新軍兄弟們以開玩笑的口氣,講故事口吻,告訴給這些太平軍士兵。
林厲等教習,紛紛出動,挨個談心。
每天除了操練之外,還安排大量豐富娛樂活動。
什麼跳遠比賽,跑步比賽。
還唱歌,演戲。
講故事。
還供應上好的伙食。
每天的生活極度豐富,過得多姿多彩。
這三千多名太平軍兄弟瞬間都蒙了,還還有這麼好的日子嗎?
每天除了訓練,就是唱歌,就是聽故事,就是踢球,還有什麼單槓,雙槓大比武?
每個人,每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的。
尤其是軍中的伙食,好到他們不敢想像,地主家都吃不上這樣的伙食吧。
之前天王經常都宣傳天國是怎樣怎樣的,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建立過。
然而現在,這這不就是天國的日子嗎?
猝不及防的,他們就過上了這樣的日子。
過去的幾年,這群太平軍過的是什麼日子啊,每天都吃不飽,穿不暖。
每一日都在死亡的恐懼之中。
蘇曳還下令,新軍兄弟們要積極向九江的兄弟們學習,學習他們不怕死,不怕苦的精神,學習他們豐富的戰鬥經驗。
這種學習不能落在口頭上,而且要落入實際。
新軍兄弟,和九江的兄弟,要結對子。
一對一結對子。
從此之後,榮辱與共。
而且,新軍不能高高在上地施捨,更加不能高姿態。
反而,要多請教。
於是,新軍兄弟們每一個人都向太平軍士兵請教兵刃戰,請教攻城戰等等。
這些太平軍留下來是忐忑不安,本以為會被排擠,會被瞧不起。
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
一直以來,自卑的人,被人瞧不起的人,猛地被這麼一捧,這哪裏受得了啊。
何止是傾囊相授,恨不得掏心掏肺啊。
而等到新軍兄弟們開始練習射擊的時候,終於有一個眼饞的太平軍士兵上前,朝着自己結對子的新兵道:「兄弟,你這洋槍真好,我我能不能摸一摸啊?」
新軍士兵直接遞上來道:「給。」
太平軍士兵小心翼翼地摸着這先進步槍,道:「真好,這槍真好。你不知道我們的火槍啊,每次打仗之前,還要點燃火繩,然後往裏面倒火藥,開槍的時候可千萬要小心,否則半張臉都要燒焦了,更別遇到下雨天,連槍都打不響。」
連火繩槍都還保留?那確實太古老了。
新軍士兵道:「來,兄弟,我教你這槍什麼用。你去打幾發子彈,我教你。」
太平軍兄弟道:「這怎麼可以?」
新軍兄弟道:「大帥已經向洋人採購新的軍火了,用不了多久,你們也都能用上這洋槍了。」
接下來,新軍兄弟一對一地教九江太平軍怎麼使用洋槍。
當然,兩支軍隊的融合,肯定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肯定也有不和諧。
但是總體而言,都很好。
這群九江太平軍,苦的太久了,也孤苦無依太久了,只要稍稍給他們尊重,他們就願意付出一切。
而蘇曳跟教習官團一再強調,一定一定要照顧好每一個九江兄弟們的自尊心。
接下來,就是一波又一波的集體活動。
既能增加友誼,又能增強團結。
衛生大活動,就是其中之一。
九江城現在幾乎是沒有百姓的,所以大部分房子都是空的,髒亂無比。
所有的街道,更是雜草叢生。
蘇曳提出我愛我家,九江是我家的觀念,就算是沒有人住的房子,也是我們共同的家。
家裏就不能髒亂差。
就要整整齊齊。
上萬人齊上陣,包括蘇曳這個主帥。
短短几天之內,就把九江城內的雜草,處理得乾乾淨淨。
街道也掃得異常整潔。
整個城池的風貌,煥然一新。
晚上睡覺之前,有一個太平軍兄弟道:「這樣說或許沒有良心,但是我覺得蘇曳大人比忠貞侯做的更好呀。」
另一個太平軍兄弟不敢搭茬,趕緊閉着眼睛裝睡覺。
林啟榮在兄弟們心中的印象,還是不可磨滅的,所以他不敢說。
倒是旁邊的一個太平軍兄弟道:「對,你說得沒錯。儘管我對忠貞侯的感情更深,但蘇曳大人確實做得更好。」
「而且忠貞侯已經替我們還債了,我們不必有什麼負擔。」
旁邊的林厲立刻記住這個人。
小伙子,你很有實事求是的精神,以後我就重點發展你了。
…
不知道為何,沈葆楨覺得很不安。
距離五月初十越近,他就越是不安。
這是他此生一來最大的一件事,如果成功了,那他就是第一功臣。
不但自己的江西布政使穩了,甚至胡林翼的江西巡撫,也是他掙來的。
他努力尋找不安的根源。
然後,他找到了。
蘇曳為何到現在都沒有出手?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會動手的,一定會有陰謀詭計的啊。
而且,蘇曳也找韋俊招降了啊。
難道他就甘心這樣失敗嗎?肯定是不甘心的。
那肯定會有所舉動的。
但現在為何這麼安靜?不正常,不正常。
沒錯,這肯定不正常。
但那又怎麼樣?
你難道因此不做事了嗎?難道因此推遲易幟大典了嗎?
不可能的呀。
沈葆楨唯一能做的,就是查漏補缺,站在蘇曳的角度思考問題,如果他是蘇曳,應該如何破壞?
他思來想去很久,找到了一個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刺殺韋俊,刺殺楊輔清。
這是性價比最高的辦法,也是最容易實現的辦法。
現在雙方的互信還比較弱,
一旦發生對兩個投降主將的刺殺,很容易讓這群太平軍聯想到這是清廷要殺降。
儘管任何有腦子的人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但千萬不能奢望這四萬太平軍士兵會有腦子。
想到了這一點。
沈葆楨立刻再一次找到了韋俊和楊輔清,說出了自己的隱憂。
楊輔清表情不露神色,但心中卻驚詫,這沈葆楨還真是厲害啊,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直接命中要害。
只不過,結果你是猜對了,但剩下猜錯了。
這和蘇曳有什麼關係?
沈葆楨道:「兩位將軍,蘇曳此人奸猾如鬼,你們一定要萬分小心。易幟大典的那一天,一定要做好絕對的防護,最好穿上鐵甲,如果有替身之類那就更好了。」
韋俊道:「多謝沈大人關心,我們一定多加小心。」
替身是不可能有的,你沈葆楨那麼大的人物都沒有替身,我們怎麼可能會有。
沈葆楨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韋俊或者楊輔清這兩人中會有一個人是偽降。
但這才是正常的,任何人放在這個時代背景,也不會懷疑的。
韋俊和楊輔清,怎麼看都是天京事變直接受牽連者,投降清廷是他們最好的出路。
也就是因為蘇曳知道歷史,通過歷史事件,能夠知道一個人的真正秉性。
楊輔清甚至忍不住道:「沈葆楨大人,這個蘇曳很厲害嗎?竟然讓您如此忌憚?」
他的言語中,暗藏着一股無法掩飾的敵意,這更加讓沈葆楨信賴了。
「此人手段狠毒,奸猾如鬼,不得不防。」沈葆楨道:「接下來兩位將軍要對手下進行辨認和排查,如果找到異心者,千萬不要手軟。另外對於身邊的所有生面孔,都要絕對警惕,最好不要讓任何陌生人出現在視野之內。」
沈葆楨千叮嚀,萬囑咐。
甚至讓韋俊和楊輔清都覺得有些囉嗦了。
然而,兩日之後!
韋俊還真的抓到了三個人,準備在易幟大典的時候刺殺他。
頓時,他對沈葆楨更加敬佩不已。
並且把這件事情主動匯報給了沈葆楨。
「審,一定要審出來,他們的幕後指使者是誰?接下來將軍要對自己的親衛隊做一次徹底的清理,確保不會有任何危險因素。」沈葆楨道。
韋俊道:「我會的,但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沈葆楨道:「將軍可以對我暢所欲言。」
韋俊道:「大人應該提防楊輔清。」
沈葆楨道:「什麼意思?」
韋俊道:「根據我的了解,楊輔清此人對天國還是頗為忠誠的,而且對我非常不服氣,這次竟然甘願屈居我之下,而且願意裁撤一萬軍隊,並且撤出南昌去瑞州大營,有些非同尋常。」
沈葆楨道:「將軍憂慮得是,我會進一步觀察楊輔清,並且認真辨別之。」
他雖然這般表態,但是內心卻不當一回事。
你韋俊有投降的理由,難道楊輔清就沒有了嗎?
他只怕比你韋俊更加悲憤吧。
韋昌輝算是自尋死路,畢竟他殺了那麼多人,甚至連石達開的家眷也都殺了。
而在很多人看來,楊秀清除了跋扈一些,也沒有什麼罪行吧,結果被韋昌輝殺了全家。
楊輔清是楊秀清的族弟,而且在天京事變中,楊輔清的家人也被韋昌輝殺了。
人家投降,是有絕對充分理由的。
至於為何甘願屈居你之下,那是因為我們給了好多銀子。
而且他的軍隊為何答應裁撤一半,沈葆楨也派人暗訪過了,其實很多人已經不願意當兵了,願意拿着安家費去過太平日子。
在沈葆楨看來,這完全是韋俊和楊輔清之間的傾軋,只能讓他更加高興。
甚至在沈葆楨看來,韋俊更加需要提防,因為他表現得更聰明,而且他的軍隊可是要留在南昌的,反而楊輔清答應帶兵去瑞州,明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反而你韋俊,一副野心勃勃的樣子,讓人有些擔憂。
時間一天一天地流逝。
不管是激動也罷,不安也罷。
這一天終究是要到來的。
五月初十,這一日終於來了。
前一夜,沈葆楨幾乎度過了一整個不眠之夜。
但今天早晨,依舊沒有任何困意,只有無盡的興奮。
太陽剛剛升起不久,他就帶着一萬六千湘軍,浩浩蕩蕩朝着南昌而來。
而此時,韋俊的軍隊如同約定的那樣,全部放下了武器,而且各自呆在自己的軍營之中。
沈葆楨派遣了幾百人,進入南昌城內監視。
整個南昌城牆,不得由韋俊的軍隊。
而且所有的武器,全部交給清軍相關人員掌管。
沈葆楨軍隊進入南昌之後,會第一時間接管城防,接管武庫,接管炮台。
然後,對韋俊的軍隊進行整編,陸續將他們撤出南昌城。
但不能一下子就這樣做,容易引起彈反,需要完全掌握局面後才動手。
在九江一戰,湘軍傷亡很大,以至於湖北方便不得不又補充了些許兵力給他。
儘管對方一再謙讓,沈葆楨先是寫信,邀請曾國藩來主持這一場易幟大典。
曾國藩推辭了,因為他在丁憂。
接着沈葆楨又邀請駱秉章前來主持這個易幟大典,駱秉章當然也拒絕了。
最後,沈葆楨親自邀請胡林翼來主持這個易幟大典,但是胡林翼也拒絕了。
沈葆楨一再邀請,胡林翼再三推遲,最後索性返回湖北。
廢話,這個時候分明是你沈葆楨最榮耀的時刻,最顯臉的時刻,甚至皇帝那邊都答應了,徹底招降之後,願意冊封韋俊和楊輔清。
如果我們來主持這個易幟大典,搶了你的風頭,豈不是被你記恨一輩子。
況且我胡林翼還不是江西巡撫呢,但你沈葆楨確實是江西按察使,如今清廷在江西省內最高文官。
易幟典禮第一步,楊輔清需要率領他的軍隊離開南昌,前往瑞州。
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楊輔清率領着兩萬大軍,整整齊齊出了南昌城,然後直接朝着瑞州方向而去。
楊輔清渾身鐵甲,騎着高頭大馬,單人單騎,來到沈葆楨面前道:「沈大人,我正式率領軍隊,前往瑞州。」
沈葆楨道:「好,我將派遣一支隊伍,帶領着你們前往瑞州。」
接下來,一名湘軍的游擊將軍,率領着上百名騎兵,朝着楊輔清道:「將軍,請!」
楊輔清心中冷笑,這哪裏是帶領,分明是監視。
接下來,楊輔清帶着湘軍的一百名騎兵,前往自己的兩萬大軍。
於是。
南昌城外,出現了兩支大軍。
楊輔清率領這兩萬太平軍,朝着西南方向的瑞州大營方向而去。(今高安市區域)
沈葆楨在上百名官員的陪同下,率領着一萬六千名湘軍,全副武裝,威風凜凜,浩浩蕩蕩朝着南昌城開拔而進。
此時,所有的不安消失得乾乾淨淨。
剩下的唯有激動。
這是他這輩子最榮耀的時刻。
拿下南昌,就等於拿下江西。
這是他這輩子,乾的最大的一件事情,也是最成功的一件事。
以一己之力,鯨吞發逆四萬大軍。
以三寸不爛之舌,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南昌,進而拿下整個江西。
江西巡撫,是我拿下來的。
湘軍還多了三萬可戰之兵。
如此大功,湘軍中其他人可曾有過?
如此波瀾壯闊的手筆,蘇曳小兒謀取九江就顯得如此卑劣而又小家子氣。
蘇曳,你雖然背靠皇帝,但你的資源還是太少了。
終究還是我勝你一籌啊。
南昌,歸我了。
江西,也歸我了。
這一局,我沈葆楨贏了。
周圍的幾十名官員,也都仰慕地看着他,想要趁機拍馬幾句,但是看到此時他神情嚴肅,氣氛威嚴,便不由得作罷,等到真正入城,進入巡撫衙門之後,再進行拍馬也不晚。
剛剛靠近南昌城門。
樂隊立刻奏樂。
嚴肅而又喜慶的音樂聲響起。
城頭上,南昌太平軍主將韋俊,大聲高呼道:「恭請沈大人入城。」
沈葆楨在城下站定。
湘軍的先鋒部隊,先進入南昌城。
而此時,高大的城牆上,空無一人,只有城頭上韋俊帶着幾十名心腹官員。
韋俊聽從了沈葆楨的話,穿着鐵甲,身邊也只有寥寥幾十人,都是最心腹之人。
沈葆楨舉起手。
身後一萬多湘軍,整整齊齊停下來,排成了十幾個方陣。
接下來,就是嚴肅威嚴的易幟。
在樂曲聲中,南昌城頭,太平天國的旗幟,緩緩落了下來。
接着,就要換上清廷的龍旗。
沈葆楨心情澎湃。
成了,終於成了。
這樁大事,他終於干成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砰!」
猛地一聲槍響!
城頭上,太平軍主帥韋俊猛地中彈,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緩緩地倒下。
與此同時!
距離南昌城門兩千米之處。
「砰!」
又猛地一聲槍響。
太平軍江西副帥楊輔清猛地捂住胸口,鮮血洶湧而出。
頓時間,所有人都驚呆了。
楊輔清口吐鮮血,大聲高呼道:「卑鄙清妖,竟然殺降!」
「兄弟們,跟他們拼了!」
註:第一更送上,雙倍月票最後一天了,有月票的恩公,把月票賜給我好嗎?
糕點給您鞠躬了,謝謝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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