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朝堂陷入寂靜之中。
怎麼忽然之間,局勢變化得如此之快?
而且最最關鍵的是,蘇曳並不率軍回京啊。
現在擺在所有人面前,就有一個問題。
兄弟登山,各自努力。
如果這是間接的戰爭,那蘇曳是不是贏了啊?
僧格林沁和勝保護帶着大軍收復了山東幾府,剿滅了近十萬捻軍。
而蘇曳收復了嘉興,湖州,蘇州,常州,丹陽,無錫,而且擊敗了發逆近二十萬大軍。
這個功勞是不是比僧格林沁和勝保更大啊。
當然,蘇曳收復整個蘇南太過於順利了,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鬼。
但這重要嗎?
收復,就是收復了。
偏偏曾國藩這個時候,也來湊了熱鬧,拖了好幾年的安慶之戰,忽然之間就收復了。
兩宮太后這個時候,甚至都不太偽裝了。
表情凝重。
「恭喜太后,恭喜皇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象徵性地叩拜之後,就散朝了。
回到長春宮之後。
葉赫那拉氏靜靜地坐在那裏,足足好一會兒道:「去把桂兒叫過來。」
片刻後,小太監桂兒走了進來,跪下行禮:「奴婢桂兒,叩見太后娘娘。」
葉赫那拉氏揮了揮手,朱三娘就帶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她眼圈發紅,道:「你這個主子,把哀家當成了什麼?」
「東宮的那個太后,給僧格林沁下旨,人家二話不說直接就奉旨了,率軍回京。」葉赫那拉氏道:「而你這個主子呢?我給他下旨,他就當沒有看見,直接率軍去收復了蘇南去了。」
「是哀家重要,還是蘇南重要?」
「是」她本能地捂了捂肚子。
我還懷了你的骨肉啊,僧格林沁和勝保都已經率軍進京了啊。
伱蘇曳卻不率軍回京,這是要把本宮和孩子置於險境嗎?
什麼甜言蜜語,都是騙人的。
小太監桂兒道:「太后娘娘,主子應該有親筆信給您吧。」
「呵呵」葉赫那拉氏道:「對,有親筆信。」
「但是,他當哀家是十幾歲的小女孩嗎?我不看他是怎麼說的,就看他是怎麼做的。」
「在他心目中,我可還有分量?」
「當日他屠殺八旗兵的時候,哀家二話不說直接下旨,把責任替擔了過來,現在他就是這樣對我的嗎?」
桂兒陷入沉默。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如沉默。
這裏面的道理,眼前這個太后當然是知道的。
但她畢竟是一個女人,而且這段時間她和蘇曳算是蜜戀期,
這種蜜戀期,讓她心中的情感是大過於權勢之心的。
她口口聲聲矜持,欲拒還迎,但實際上是很上頭的。
所以她現在腦海裏面最在意的兩個事情,蘇曳抗旨了,而且蘇曳不率軍回京保護她和孩子。
而這個時候,東宮的慈安太后,卻是另外一種心境了。
她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
當時她不想激化矛盾,不想爆發內戰,所以壓根就不想把僧格林沁和勝保軍隊招進京。
但是端華、肅順等人一直逼她。
而且還在嚇她。
所以,她下旨讓僧格林沁和勝保進京了。
結果,人家蘇曳根本就沒有率軍回京。
她她是不是枉作小人了?
而此時,大太監增祿在外面道:「太后娘娘。」
慈安太后道:「怎麼了?」
增祿道:「壽安公主求見。」
「四姐?」慈安太后微微一愕,這個時候四姐進宮了,她不是回九江了嗎?
片刻之後,壽安公主走了進來。
兩個女人靜靜無言。
「婉兒,你可知道你差點引發朝廷中樞內戰嗎?」壽安公主道:「你含含糊糊,猶豫不決,讓很多人以為找到了主心骨,紛紛舉着你的旗幟,反對蘇曳。」
慈安太后道:「可是,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八旗就這麼沒了吧,看着八旗根基就這麼沒了吧。」
壽安公主道:「你再這樣下去的話,八旗真的要沒了。」
慈安太后顫聲道:「怎麼可能?」
壽安公主道:「西邊那個太后傳旨給蘇曳,讓他率軍回京,蘇曳沒有答應,你覺得她會怎麼做?」
「僧格林沁和勝保率軍回京,肅順、端華等人會不會鋌而走險?」
「現在這個架勢,比功勞的話,八旗王公派系已經輸了,毫無疑問是蘇曳那邊立功更大。」
「如果按照之前的君子協定,應該怎麼做?」
慈安太后道:「兄弟登山,各自努力。」
壽安公主道:「對,山東捻軍是消滅了,但是河南呢?發逆偽王賴文光和捻軍合流,攻陷了河南多少州縣?僧王和勝保難道不應該去河南剿捻嗎?為何偏偏進京,這是想要做什麼?」
「利刃在手,殺心頓起。這支強大的軍隊進京後,肅順和端華會沒有想法嗎?」
「最關鍵的是,這支軍隊進京後,西邊那個太后難道不惶恐嗎?她為了自保,會怎麼做?」
慈安太后道:「召榮祿進京。」
壽安公主道:「對,召榮祿進京,然後呢?」
然後,就是兩宮對立。
就算不想對立,也很有可能被迫走向對立。
壽安公主道:「蘇曳千方百計避免中樞內戰,而你卻稀里糊塗地把局面往內戰上推。」
「蘇曳抗了西邊太后的旨意,不率軍回京,就是努力想要維持最後的平衡。」
「僧格林沁麾下這一萬多旗人軍隊,是八旗最精銳的力量了,不管是不是冠於八旗之名,他們都是旗人。」
「你把他們召進京,就是要徹底毀掉他們。」
慈安太后俏麗秀美的臉蛋陷入了糾結。
「這群八旗王公為了自保,會不會利用這支軍隊,發動某些兵變,徹底幽禁西邊那個太后,讓蘇曳失去中樞的支持。」壽安公主問道。
慈安太后道:「沒有本宮的旨意,他們不能這樣做,而本宮肯定不會下這樣的旨意。」
壽安公主幽幽道:「那你之前下過的那些旨意呢?蘇曳一再說,不要和俄國人談判,他有法子讓俄國人退兵,但你不還是下旨讓端華去和俄國公使談判妥協了嗎?」
慈安太后面紅耳赤,內心直高呼,別罵了,別罵了。
壽安公主道:「我就問你,一旦僧王和勝保的軍隊進京,肅順和端華會不會起兵變的念頭?」
當然會。
慈安太后最了解這兩個舅舅了。
蘇曳不進京,端華等人更加看到勝利的希望,兵變的衝動只怕更大。
壽安公主道:「屆時,中樞依舊內戰。張國梁和榮祿聯手,對戰僧格林沁和勝保,景壽的軍隊可能也會站在你們這邊。這樣的內戰,是你想要看到的嗎?」
「蘇曳可能違抗西邊那個太后的旨意,你覺得榮祿會違抗嗎?」
慈安太后搖頭。
壽安公主道:「你們要贏,就堂堂正正地贏蘇曳。」
「蘇曳不是收復了蘇州、常州,丹陽,無錫嗎?那就讓僧格林沁和勝保去收復河南淪陷的州縣啊。」
慈安太后道:「讓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
壽安公主道:「我的話已經說到這裏了,你自己做決定吧。」
然後,她果斷離去。
片刻後,增祿道:「太后娘娘,蘇相有一份信,委託我轉交。」
慈安太后臉蛋微微一紅,道:「給我吧。」
接過蘇曳的信打開。
裏面也沒有任何表白傾慕之詞,就只是分析局勢。
請慈安太后萬萬不要讓僧格林沁和勝保入京,繼續之前的君子之爭。
雖然他收復了蘇南幾府,但依舊算是平局。
僧格林沁和勝保率軍去河南,剿滅賴文光和捻軍。
而蘇曳率軍去收復天京。
繼續君子之爭。
若是僧王先收復河南失地,剿滅賴文光和捻軍合流,那這一局就算是僧王和勝保贏。
如果是蘇曳先收復南京,徹底剿滅發逆,那就算是蘇曳贏。
看完蘇曳的信後,慈安太后沉吟良久。
次日!
又一份六百里加急。
「開封府淪陷!」
這一天終於來了,賴文光和捻軍合流十幾萬大軍,圍攻開封府許久。
如今終於攻破了。
田雨公出列道:「啟稟太后,當務之急,應該立刻下旨僧格林沁和勝保大軍,前去收復開封。」
左宗棠道:「臣附議。」
崇恩道:「臣附議。」
端華道:「如今湘軍已經攻陷安慶,發逆就剩下一個南京城,湘軍正在集結二十萬大軍,準備圍攻南京。賴文光是發逆偽遵王,手中兵馬不算多,如今發逆偽都岌岌可危,所以賴文光部已經勢弱。而僧王率軍鏖戰已久,傷亡巨大,將士們正需要休整。」
田雨公道:「鄭親王,按照您的意思,開封府就不救了?」
「救,當然要救。」端華道:「但是山東一戰,幾乎都是僧格林沁部在打,勝保部打仗不多,所以就讓勝保率軍去收復開封,僧格林沁依舊率軍回京休整。」
這意思很明白了。
僧格林沁手中這一萬多人戰鬥力強橫,是八旗之根本,所以一定要召進京。
然後,雙方繼續爭論不休。
再一次散朝,沒有定論。
散朝之後,端華、肅順等人再一次齊聚在鍾粹宮。
拼命勸說慈安太后,一定要讓僧格林沁率軍回京。
「那開封呢?難道不救了?」慈安太后道。
端華道:「不是讓勝保去救嗎?」
慈安太后道:「勝保軍隊的戰鬥力不夠。」
而這一次,慈安太后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妥協了。
依舊不歡而散。
夜晚時分。
肅順府來了一個客人。
曾國藩的幕僚,趙烈文。張玉釗之後,他算是曾國藩的第一幕僚。但是和歷史少有出入,他比歷史上晚了一年進入曾國藩幕府。
他是秘密來訪。
「拜見肅中堂。」
肅順道:「何事?」
趙烈文道:「兩件事情,第一件事,偽天京大戰,即將爆發。」
「我們集結二十萬大軍,打算一勞永逸,徹底消滅發逆。」
肅順道:「蘇曳的軍隊也準備好了,打算和你們爭奪這個收復天京的功勞。」
趙烈文道:「不,蘇曳打算坐山觀虎鬥,他的大軍原本已經逼近了偽天京,但現在又全部撤退回蘇州了。」
肅順道:「為何?」
趙烈文道:「因為,是我們的軍隊先趕到天京的,李鴻章部在杭州大捷之後,就已經判斷出蘇曳不會率軍回京,並且率軍逼近南京。而曾大帥在揚州的軍隊距離得更近,直接拿下了瓜洲,並且用最快速度向天京進發了。」
「蘇曳的速度儘管已經非常非常快了,但還是快不過我們。」
「我們的軍隊,比蘇曳軍隊早了四天,包圍天京城。」
「李世賢、林啟榮部得知天京危急後,立刻率軍回援天京,所以放棄了蘇州、常州等城池。」
肅順道:「那安慶是怎麼回事?」
趙烈文道:「杭州大敗之後,發逆主力損失超過大半,安慶的兵力嚴重不足,我們在安徽的所有軍隊開始猛烈攻打安慶,而且天京危急,所以李秀成、吳汝孝等人,稍作抵抗後,便放棄了安慶,回師偽天京。」
肅順道:「也就是說,發逆現在剩餘所有的軍隊,都全部集結到了天京,打算打一場天京保衛戰?」
趙烈文道:「對,杭州這一戰,發逆損失了十幾萬大軍。所以天京守軍,充其量只有十來萬。所以洪秀全已經下詔,讓河南的賴文光部回師天京。」
「肅中堂,如今佔領河南開封等州府的軍隊分為幾股,發逆的賴文光部,馬融和部,捻匪的張宗禹部,苗沛霖部!」
馬融和,曾經英王陳玉成之心腹,後來發生不和,害怕被陳玉成報復,所以率軍北上和捻軍、賴文光部匯合。
歷史上,此人最後投降了清軍。
張宗禹是捻軍首領張樂行之侄。
張樂行,捻軍大首領,歷史上是被僧格林沁剿滅的。
而在這個世界上,上一次濟南府之戰,同樣是敗給了僧格林沁,被斬首了。
所以,僧格林沁這次收復山東之戰,確實打得非常華麗,把捻軍大頭目都給殺了。
只不過,蘇曳這邊的戰績更華麗而已,消滅了十幾萬發逆主力,而且還殺了石達開。
趙烈文道:「南邊戰場,我們已經把蘇曳排擠出去了,我們奪得了天京的主攻權。所以短時間蘇曳無法再立功了,他想要快速謀奪天京的計劃破產了。」
「而北邊,僧王和勝保大人,卻依舊可能在河南獲勝,而且可能是快速,不費吹灰之力獲勝。」
肅順道:「你說。」
趙烈文道:「洪秀全已經下詔,讓賴文光率軍回援偽天京。所以河南的叛軍就剩下發逆馬融和部,捻匪張宗禹部,苗沛霖部。」
「馬融和部,我們已經提前接觸過了,此人投降意願非常強烈,所以肅中堂如果能夠拿到太后的聖旨,封他做一個總兵,此人必降。」
「而苗沛霖就是一個典型的軍閥,勝保大人就曾經招降過他,這次山東捻軍覆滅,發逆偽天京危急,此人最是狡猾,肯定再一次動搖了。」
「此人想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軍隊,所以完全也可以招降,同樣給一個總兵之位,繼續領他自己的軍隊。」
「只要招降了苗沛霖和馬融和,那張宗禹這個年輕人就翻不了大浪,正好可以作為這兩人投降大清的投名狀。」
「屆時,收復河南輕而易舉。」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攻克天京,徹底剿滅發逆,立下大功。」
「而僧王在北邊,收復河南開封、汝寧等府,同樣立下了大功。」
「而後,我們南北聯手,足夠可以壓制蘇曳。」
肅順望着趙烈文道:「你們,定能攻克偽天京嗎?」
趙烈文道:「能。」
肅順道:「為何如此堅定?」
趙烈文手蘸茶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字。
次日朝會。
雙方再一次爭論不休。
田雨公、左宗棠等人再一次奏請,請僧格林沁和勝保立刻支援河南,收復失地。
載齡忽然道:「事到如今,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可以嗎?」
田雨公道:「請。」
兵部尚書載齡道:「蘇相寫信給太后娘娘,讓僧王和勝保率軍去河南剿叛軍,並且說之前就算作平局,可算數?」
田雨公道:「兄弟登山,各自努力。蘇相戰績很輝煌,但僧王不但收復山東全境,而且殺了捻軍大頭目張樂行,確實功勞很大,所以算是平局。」
左宗棠道:「蘇相也寫信給我們說,算作平局。」
端華道:「據我們所知,蘇相收復甦州、常州、丹陽等地,都沒有經歷任何戰事,全部都是發逆丟棄的。原因是因為曾國藩等大軍正朝着偽都天京進發,李世賢、林啟榮等人是為了救天京,這才放棄蘇州、常州等府,蘇曳這才收復這些失地的。」
左宗棠道:「對,所以蘇相說,之前算是平局。」
兵部尚書載齡道:「如今在河南,發逆和捻匪合流,足足十幾萬大軍。佔領了開封,許州,汝寧等州府,勢力非常龐大,戰局完全不亞於原本之山東對嗎?」
左宗棠道:「對。」
端華道:「所以,若僧格林沁和勝保能夠快速收復河南失地,是不是能證明我八旗之戰力?」
田雨公道:「不能這麼說,這支軍隊也是蘇相練出來的「
左宗棠揮手道:「對,能夠證明。」
端華道:「那到時候,我們就要恢復八旗之名了。」
話講到這裏,就非常透徹了。
雖然只是說恢復八旗之名,但就是復辟。
一旦八旗復辟,那蘇曳徹底裁撤八旗就是錯誤的。
端華道:「你們認這個結果嗎?」
然後,他目光望向了慈禧太后。
太后不言。
葉赫那拉氏召見田雨公、崇恩、左宗棠三人。
「你們是蘇曳黨羽,怎麼個說法,做個決策吧。」葉赫那拉氏道:「現在這個局面,人家胸有成竹能贏。聽說蘇曳軍隊撤到蘇州了,就是要把天京之戰完全交給曾國藩的湘軍了?」
左宗棠道:「是的。」
葉赫那拉氏道:「南邊,湘軍要搶天京之功。北邊他們對收復河南信心十足,如果我們認了這一局,你知道什麼後果嗎?」
左宗棠道:「肅順、端華等人重新執掌中樞,我們全部出局,返回九江。」
葉赫那拉氏道:「你們還可以返回九江,那哀家呢?」
左宗棠道:「太后娘娘,大不了也回九江。」
葉赫那拉氏道:「返回九江的太后,還是太后嗎?」
左宗棠沉默。
葉赫那拉氏顫抖道:「當時本宮召他率軍回京,他如果聽從了,那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這個時候說氣話,完全沒用了。
她終極還是要做抉擇。
如果她承認這一局,那這個權力的遊戲還能按照規則玩下去。
如果她不承認這一局,那規則完全推翻。
葉赫那拉氏道:「蘇曳那邊,怎麼說法?」
左宗棠道:「蘇相說,這一局能贏。」
葉赫那拉氏當然也受到了蘇曳的密信,情意綿綿的密信。
但是在這些甜言蜜語的背後,也只有一個主題,這一局能贏,而且是前所未有之大勝。
葉赫那拉氏道:「曾國藩這一次決心如此大,仿佛對收復天京,剿滅發逆勢在必得,你們覺得是何原因?」
左宗棠道:「大概是他和發逆的某些人,有了一些默契。」
葉赫那拉氏道:「怕就怕這個,不僅僅是曾國藩和發逆的高層有了默契,所以對拿下天京勢在必得。更可怕的是他們與河南的那些叛逆,也有了默契,屆時可能輕而易舉收復河南失地。」
「真到了那個時候,怎麼辦?」
「現在這個局面,只要僧格林沁和勝保快速順利收復河南失地,我們這方就算是輸。」
「因為現在主攻天京的是湘軍,蘇曳軍隊就算參與作戰,那也是附屬之功。」
「所以我們這邊想要贏,必須湘軍失敗,僧格林沁和勝保也失敗。」
「然而現在,湘軍和僧格林沁一方都胸有成竹,他們一南一北,已經聯合起來了。」
「本宮現在就代表你們,如果真的認了這一局,輸掉我們就全完了。」
所以,現在葉赫那拉氏又要面臨一個抉擇。
要不要相信蘇曳。
旁觀許久的湘軍,這個時候果斷出手,和肅順等八旗王公派系聯手謀劃。
這瞬間就是一比二。
人家處於主動局面。
蘇曳說能贏,那究竟能不能贏。
偏偏不久之前,蘇曳抗旨不遵,沒有率軍回京。
左宗棠道:「蘇相答應之事,從未失手。」
葉赫那拉氏閉上眼睛揮手道:「你們出去吧,本宮再做權衡。」
左宗棠等人離開之後,葉赫那拉氏再一次拿出蘇曳的密信。
看了一遍又一遍。
天殺的冤孽。
每一次都要逼我。
為何就專門盯着我欺負?
而後,她喚道:「朱三娘。」
朱三娘進來,道:「奴婢在。」
葉赫那拉氏道:「我總有一日會被你家主子害死,本宮就再相信他一次。」
「你們做準備,本宮一聲令下,你們就立刻帶着本宮離京,前往九江。」
朱三娘道:「是。」
次日朝會上。
所有人都等着西太后的話。
端華道:「太后娘娘,您認奴才昨日說的話嗎?」
慈禧太后道:「僧格林沁和勝保離得近,就讓他們去河南平叛,收復失地吧。」
端華道:「如果收復了失地,那是不是我八旗之功?」
慈禧太后道:「對。」
行,你認就好。
那就依舊按照之前的規則來。
而後,政事堂擬定聖旨。
兩宮太后用印,讓僧格林沁和勝保大軍停止進京,前往河南,剿滅逆賊,收復失地。
很快。
一隊欽使,快速出宮南下,前往僧格林沁處宣旨。
兩日後!
欽使就來到僧格林沁和勝保的大軍中,宣讀了兩宮太后的旨意。
大軍停止進京,轉向河南平叛。
僧格林沁看到這封聖旨上,不但有御賞,還有同道堂大印。
頓時,長長呼了一口氣。
這樣最好。
僧格林沁內心深處,不願意內戰。
之前的君子之爭,就很好。
「大軍掉頭,朝着河南開封進發。」
隨着一聲令下。
幾萬人的大軍,開始調轉方向。
一個多時辰後,大軍浩浩蕩蕩朝着河南方向而去。
整個天下,都屏住呼吸。
看着一南一北,最後一戰。
誰贏誰輸。
原本蘇曳幾乎都已經贏了,關鍵時刻湘軍衝出來,把局面拉回了平局。
如今,蘇曳以一對二。
可以這麼說,這一次曾國藩的果斷,遠超任何人想像。
湘軍速度之迅猛,也遠超所有人想像。
蘇曳杭州大勝之後,湘軍這邊立刻有了大動作。
毫不拖泥帶水。
李鴻章撤退蘇州,李續賓,李旭宜,羅澤南狂攻安慶。
曾國藩貢獻瓜洲,渡江南下。
用最快速度對天京開始了包圍態勢。
蘇曳這邊,用最快速度收復了蘇州、常州、丹陽之後,王世清率領四千騎兵衝到天京城周圍的時候。
密密麻麻麻的湘軍,已經在天京周圍構建陣地了。
蘇曳杭州大戰一贏,他們這邊就動手了。
所以,趕在蘇曳之前,圍攻天京。
但是,蘇曳對這一切卻不意外。
甚至在杭州之戰前,他的特務處如同雨點一般四處出擊。
在天京,在開封,在安慶,在揚州等各處活動。
前幾日,蘇曳派遣王有齡去面見曾國藩,詢問此戰是否需要支援?
曾國藩說多謝蘇相,並說蘇曳連戰連捷,鏖戰數月,軍隊疲弊,所以這次偽天京之戰,他曾國藩願意竭盡全力,請蘇相坐鎮監督。
這意思很清楚了。
這個時候,蘇曳麾下將領極其震怒。
好你個曾國藩,之前安慶之戰拖拖拉拉幾年都沒有打完,甚至直接停戰了。
如今我們在杭州剛剛消滅了發逆主力,你就迫不及待殺出來,要收復天京了?
不過,站在曾國藩等人的角度。
他們也別無選擇啊。
眼看着蘇曳就要大獲全勝了,難道他們坐以待斃嗎?
蘇曳裁撤八旗之後,就輪到他們湘軍了。
而這是他們最後,也是最佳的出手時機了。
而且這一次曾國藩之所以志在必得,還要從某一天說起。
杭州之戰後,發逆主力大敗,石達開和陳玉成率領六萬人朝着安徽境內逃竄。
結果被王世清的騎兵切割成了好幾段,石達開運氣不好,被蘇曳抓獲了。
而陳玉成也逃得非常狼狽,不能帶着大股軍隊跑,否則目標太大。
所以,他最終也就帶着一二百人,假扮士兵逃竄。
結果,確實逃到了安徽境內,沒有被蘇曳俘獲。
但是他卻撞上了湘軍的大股部隊。
被湘軍秘密俘獲了。
而後,曾國藩和陳玉成徹夜長談。
歷史上,陳玉成被部下苗沛霖出賣,交給了勝保,被押往京師。勝保擔心中途生變,所以將其在半路斬殺。
而在漫長的對戰生涯中,曾國藩不知道多少次勸降陳玉成,都被拒絕了。
反而陳玉成屢次勸說曾國藩反清自立,不要為滿清賣命。
但在這個世界,或許就不一樣了。
但總之,湘軍秘密俘虜陳玉成後,又秘密釋放。
而後,陳玉成幾經輾轉,率領潰軍,返回了天京。
隨着洪秀全的詔令,各地的太平軍不斷回師。
最後,除了賴文光部距離太遠,剩下所有的太平軍都返回了天京。
浙江一戰,太平軍確實損失太大了。
以至於最後在天京所有太平軍加起來,也只有十五萬而已。
但哪怕這個數字,也足夠多了。
曾國藩的湘軍從各省,源源不斷趕赴天京戰場。
湖南,湖北,江西,江蘇,安徽的湘軍,甚至當地的綠營,也幾乎被抽調一空。
進入天京戰場的軍隊越來越多。
整個長江,船隻不息。
不計其數的運兵船,運糧船,運輸軍火彈藥的船,在南京周圍登陸。
無數的軍隊在周圍挖鑿壕溝,修建工事。
一個接着一個兵營,拔地而起。
天京大決戰,一觸即發。
天京城內!
氣氛壓抑,悲觀。
杭州一敗,後果太嚴重。
整個太平天國的軍隊失去了一半,而且面臨的是毫無抵抗的失敗。
但是,李秀成、林啟榮,李世賢、黃文金、譚紹光等人,依舊是戰意沖天。
之前病榻上纏綿的曾天養,此時甚至奇蹟一般地好轉了。
變得精神奕奕。
林啟榮和曾天養正在密談。
「我一直都在想着,天國會是何等之結局。」曾天養道:「我們心向蘇曳,身在天國。每一次想到蘇曳率軍前來攻打天京,我們何去何從,真是讓人內心如焚。」
這不僅僅是曾天養的想法,也是林啟榮的痛苦。
他們想過無數次,蘇曳大軍來攻天京,他們應該怎麼辦?
直接投降?
那對不起天國無數的弟兄們。
和蘇曳對戰?那也做不到。
他們的女兒,孫女,都蘇曳那邊。
曾婉兒許配給了蘇曳的弟子王正誼。
林裳兒更是嫁給了蘇曳,都是一家人了。
林啟榮和曾天養如此,就更別說李秀成,李世賢等人了。
而現在這個局面,或許是最完美的了。
天國哪怕要落幕,也一定要以最華麗的方式。
現在就很好。
湘軍那邊,名將全出。
曾國藩,彭玉麟,羅澤南,李續賓,李續宜,李鴻章,曾國荃等人全在。
甚至連滿洲名將多隆阿也在。
天國這邊,也名將薈萃。
轟轟烈烈地打贏最後的聖戰,給天國一個體面的結局。
而後,大家找到全新的道路。
哪怕遭遇了杭州之戰大敗。
陳玉成也依舊是太平天國這邊的頂級名將,近十五萬大軍他手中就有四萬人,把守最重要的幾個城門。
但是這十五萬大軍裏面,是什麼成色,他心中也知道。
最最精銳的軍隊,傷亡大半了。
這十五萬人中,起碼有四五萬都是新招的兵。
被湘軍俘虜一事,目前沒有人知道。
因為被俘之時,他身邊的衛隊幾乎都被戰死了。
這段時間,他的腦海之內,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浮現那天晚上他和曾國藩之間的密談。
一字一句,不斷迴響。
這段時間,他也在一次又一次拷問自己的內心。
一次又一次重現杭州大戰的畫面。
忽然,心腹來報:「英王,有人求見。」
陳玉成道:「誰。」
心腹道:「不知道,只說是故人,並且送來了拜帖。」
陳玉成接過拜帖,上面只有一個離字。
頓時,他面孔微微一顫。
足足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讓她進來。」
片刻後,一個渾身黑斗篷的人進入。
陳玉成清退了所有人,緩緩道:「這個時候,你敢來見我?」
來人掀開斗篷,露出了艷麗的面孔,正是洪人離。
「丕成。」洪人離道:「我原本不該來,但還是來了。」
聽到這個小時的名字,陳玉成覺得特別久遠。
陳玉成,李秀成這些好聽的名字,都不是原名,都是後來改的。
「蘇曳非常非常看重你,在贈書名單中,你一直排名第一。」洪人離道:「上一次在杭州,他對你和石達開做出最後的勸降,你們決絕了。杭州之戰後,石達開被俘,他最後算是慷慨赴死。但是他其實是想要投降的,但蘇曳就是不願意開口,石達開找不到台階下,唯有自殺。」
陳玉成寒聲道:「那又如何?」
洪人離道:「在蘇曳心中,石達開大節有虧,所以在蘇曳那邊,也沒有石達開位置。」
「但是你,雖然一直和蘇曳作對,但對於天國來說,大節無虧。」
陳玉成道:「你好意思說這樣的話,你對天國呢?大節有虧嗎?」
洪人離道:「當然有虧,我是天國的叛徒。」
然後,雙方陷入了平靜。
洪人離道:「陳玉成,你在安徽的時候,是不是被湘軍俘虜,你是不是和曾國藩密談過?」
這話一出,陳玉成臉色劇變。
幾乎本能地拔刀。
洪人離道:「所以你知道,我一個人來見你,是冒着生命的危險吧。」
「我揭露了你這件密事,很有可能被你亂刀砍死。」
陳玉成握着劍柄道:「你大可以去向天王告密,看他是否信你?」
洪人離道:「我不去。」
接着,洪人離拿出厚厚的一疊書信道:「你要不要看一看?」
陳玉成道:「勸降信嗎?」
洪人離道:「不,當時你給洪仁玕,林紹章上的書,請求推動天國立法,還有你對天國腐敗,弊病提出的間接,都在這裏了對嗎?」
陳玉成一愕,他確實想法很多,對天國現狀無比痛心。
所以寫了很多很多,想要改變時局。
接過來一看,發現上面密密麻麻都有了批註,紅筆批註。
他的這些看法,這些方針政策,寫得很不錯,但比較幼稚。
而被這些紅筆批註之後,頓時變得透徹多了。
厚厚上百頁,整整幾萬字,都被詳細批註過。
洪人離道:「這是誰批註的,你心中大概有數,就是蘇曳。」
陳玉成嘶聲道:「你是來勸降的嗎?」
洪人離道:「不,不是。」
「蘇曳贈書,寫信,你永遠是第一個,但每一次你都把書信燒了。」洪人離道:「但是這也沒什麼。」
「這是他最後一次給你送兵書,還有關於杭州之戰的詳細分析。」
「你可以看,也可以燒掉。」
「但是,作為你曾經的前輩,想要告訴你一句話。少年人不要因為負氣,而折損了自己的驕傲。」
「你是陳玉成,你是英王,不要玷污了自己。」
「你的敵人或許是蘇曳,但敵人的敵人曾國藩,他不是你的盟友。」
接着,洪人離把一大堆書信放在桌子上,道:「如果你不殺我的話,我就要走了。」
陳玉成道:「你,你不告密?不向天王告密?」
洪人離道:「我不向天王告密。」
然後,洪人離離去。
她確實沒有向洪秀全告密,但是卻告知了林啟榮和曾天養,注意陳玉成,一旦發現有叛變跡象,立刻動手。
經過了整整一個多月的準備。
無數湘軍,無數綠營兵,把整個天京城包圍得水泄不通。
1863年二月初二。
龍抬頭!
隨着一聲令下。
無數火炮瘋狂轟擊。
天京大決戰,正式爆發。
註:又寫到十一點,對不起恩公,明天爭取提前半個小時完成。
接下來戰爭戲不會多寫,會很爽!我我還可以求月票嗎?向恩公叩首,謝謝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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