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局面還是稍稍有點超過蘇曳預料。
在他看來,今天早上一切就會塵埃落定,皇帝的懷疑就足夠決定一切。
卻沒有想到皇帝是非常多疑,但也很謹慎,明明蘇曳的邏輯鏈已經完全閉環了,他還是不肯定案。
皇帝不但懷疑十幾年前有人謀害自己,他還懷疑蘇曳在玩弄權術,在利用他。
這個皇帝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糊弄。
還有關鍵時刻杜翰的出手,也動搖了皇帝的天平。
但是不要緊。
這依舊在蘇曳和負八妹的計劃之中,所以當時蘇曳一再讓負八妹確定,卓秉恬是不是那幾天死。
負八妹查了一遍又一遍,給了蘇曳完全肯定的答案。
蘇曳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殺卓秉恬,但是歷史有那麼大的慣性。
所以,這樣只能讓蘇曳贏得更加徹底一些。
瑞麟前來拜訪崇恩。
崇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也並不理會他。
在他看來,瑞麟就是一個背叛者,哪怕對方位高權重,崇恩也可以和他絕交。
當時你瑞麟可是信誓旦旦要領頭為蘇曳上奏,向皇帝施壓的。
「這兩日,整晚睡不着。」瑞麟緩緩道:「不但讓崇翁失望了,更是讓我的兒子懷塔布失望,讓女兒真真失望。」
「但我沒有後悔,我確實覺得不到時候,沒有必要。」瑞麟繼續道:「但是現在,我真後悔了,或許當時我真的應該冒着觸怒皇上的風險,跟着你一起上奏的。」
「我無法想像,蘇曳為了自救,竟然會用如此決絕的手段。」
「果斷狠辣,聰明絕頂!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樣的大才,我當時真的應該跟着你上奏的,我若不退出,或許其他人也不會退出。如果當時成功了,後面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事到如今,瑞麟作為軍機大臣,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
崇恩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瑞麟道:「是啊,沒有意義了。但是蘇曳差一點點就成功了,若不是杜翰進宮勸說,皇上說不定或許直接下旨定案了。」
人講究的就是一個上頭。
蘇曳編造的這個驚天大案邏輯太完整了,皇帝驚怒之下,直接下旨定案,也是很有可能的。
崇恩道:「未必,皇上是多疑,但卻少斷,是極其謹慎之人。」
接着,崇恩道:「你和卓秉恬,杜受田都共事過,你覺得卓秉恬做過謀害當今皇上之事嗎?皇上墜馬和他有關嗎?」
瑞麟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他覺得卓秉恬沒有這個膽子!
「湘軍那邊,穆寧柱那邊,賈禎那邊,都已經做好了佈局。卓秉恬故舊也做好了佈局,所以卓秉恬進京自證清白之日,或許就是蘇曳滅門之時。」
崇恩淡淡道:「無所謂了,無所謂了,蘇曳一家冤死之後,我也就徹底辭官,離開京城,雲遊天下去了。這祖宗的江山,也和我這個不肖子孫沒有關係了。」
卓秉恬還沒有進京,但是輿論就已經開始發酵了。
雖然沒有明說他是清白的之類,因為這個所謂的驚天大案是不能公開的。
幾乎所有的輿論都卓秉恬是如何勞苦功高,先帝何等之器重,品德何等之高潔等等。
這種輿論是一邊倒的。
而且最近卓秉恬的文章詩詞,再一次傳播開來。
很顯然是有人在推波助瀾,總之是要把卓秉恬塑造成為道德大賢,古今罕有之君子,光芒奪目。
屆時,什麼謀害皇帝的罪名,根本還沒有挨到他的身上,就徹底粉碎了。
所以在賈楨、張玉釗看來,只要卓秉恬進京自證清白,直接就贏了。
接下來卓秉恬在京中講學幾日,甚至會在上書房象徵上幾天課。
證明清白後,為了彌補,還需要給他再冊封一個榮譽,或者給他的後人加官進爵。
今天皇帝的拜見太后的時候,太后竟然還聊起了卓秉恬,多有誇讚之辭。
皇帝頓感壓力。
他很不喜歡卓秉恬,因為這是他曾經最大的競爭對手。
在奪嫡期間,他奕詝長期都是失敗者,失落者,大多數人都看好奕?。
因為奕?處處都比他奕詝優秀。
所以在咸豐心中,對卓秉恬甚至是有陰影的。
而現在這種陰影仿佛又來了,雖然大家都沒有明說,就只是在傳誦卓秉恬的文章,誇獎卓秉恬的勞苦功高,道德楷模。
那潛台詞是,這樣的道德君子,皇上你竟然懷疑他涉嫌謀害您?
豈不荒謬?
沒有人指責皇帝,但是綿里藏針的壓力撲面而來。
卓秉恬的故舊滿朝堂,而且朝內大臣也絕不希望掀起這等大案,唯恐波及自身。
不過在這個時候,杜翰反而轉變了立場,多次公開指摘卓秉恬施政中的多處錯誤。
這讓咸豐的內心稍稍好受一些。
而且,這也讓心思多變的咸豐再一次動搖了。
是不是自己真的多心了?被蘇曳的權術利用了?
於是,咸豐主動去找皇后,詢問她的看法。
皇后說,她覺得卓秉恬是道德君子,自視甚高,有些事情不屑去做的。
咸豐又去找懿嬪,詢問她的看法。
此時懿嬪處於內心情緒爆炸的時刻,她沒有想到蘇曳的自救反擊竟然是如此聰明絕頂,厲害狠毒。
而且關鍵時刻,她扛不住皇后壓力,主動和蘇曳劃清界限。
如今,機會又擺在眼前了,她該怎麼選?
「臣妾覺得,卓秉恬名聲雖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蘇曳這份奏章,不是無的放矢!」
在退卻之後,懿嬪再一次選擇衝上去。
今日朝堂上,又有人問皇帝,為何召卓秉恬進京。
在無數雙目光下,皇帝選擇了退卻,免得到時候下不來台。
因為卓秉恬進京之後,如果自證了清白,那他這個皇帝該怎麼辦?
卓秉恬畢竟是三朝元老,曾經的大學士。
於是,皇帝說是因為先帝託夢,說思想老臣,所以召卓秉恬進京祭拜先帝。
這話一出,很多人鬆了一口氣。
塵埃落定了!
順天府中。
「這一局贏了!」穆寧柱嘆息道。
賈楨道:「贏了什麼?伱我有付出了多少?殺了蘇曳一家,能彌補嗎?」
他賈楨原本是要討好聖心,所以才捲入這個是非的。
張玉釗道:「蘇曳全家覆滅之後,他家的銀子,穆都統大概只能拿三成,剩下七成都要散出去。」
這次造勢,花了大量的銀子,當然都要從蘇曳的家財裏面取。
穆寧柱憤恨道:「辛苦了一趟,竟然是做了過路財神。蘇曳這賊子,害得我們好苦。」
這句話,傲慢之極,你主動要謀害別人全家,奪取別人家財,卻怪別人反擊?
「賈楨大人,現在還能斬白鴨吧?」廣錄忽然道:「我是不是要先去找一個和白飛飛身形差不多的女人,這麼一個絕色美人,就這麼殺了,實在可惜,您就不動心嗎?」
賈楨冷哼一聲,這次事情了後,他決定和穆寧柱一家遠一些。
廣錄道:「既然賈楨大人不要,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只要得了白飛飛,那這一趟就不算白忙。
皇宮之內。
咸豐內心非常憤怒苦悶,卻無法排解。
自己的懷疑,難道就這麼荒謬嗎?
卓秉恬難道就這麼的是道德君子,品德無暇嗎?
難道自己真的就如此多心嗎?
因為仿佛所有人聲音都在暗中腹誹他的多疑,多心,沒有器量。
如果真都有這種可能性,先帝怎麼不查?
這段時間,他遭受到的是無形的壓力。
沒有人像崇恩一樣質問他,更沒有人罵他,只是很多人都在夸卓秉恬。
於是,今日朝堂上有大臣問,卓秉恬年事已高,千里迢迢,為何還要召他入京?
皇帝能說什麼?我懷疑他曾經害我墜馬摔斷腿?
我奕詝之所以騎射不好,是因為有人陷害,並不是我太笨?
這種話能說嗎?
於是,皇帝只能說先帝託夢思念老臣了。
而就在這時,太監增祿飛奔而入。
「皇上!」
咸豐怒道:「又怎麼了?」
太監增祿道:「一等侍衛,欽差傅奇回京,在外侯旨。」
咸豐疑惑道:「不是讓他接卓秉恬嗎?他自己回來做什麼?」
很顯然,接卓秉恬這麼一個老人家進京是沒有那麼快的。
「召他進來。」
片刻之後,一等侍衛傅奇滿臉風塵進入跪下叩首道:「啟稟主子,卓秉恬死了。」
咸豐仿佛聽錯了一般,問道:「什麼?你這個奴才說什麼?」
傅奇道:「奴才沒有接到卓秉恬,他死了!」
咸豐猛地站起來,道:「怎麼會死的?前段時間不還上了請安摺子,說精神矍鑠嗎?他兒子不是說卓秉恬身體康健,還能為國分憂嗎?什麼時候死的?」
傅奇道:「就前幾天死的!和太僕寺所謂瘋馬案發生的時候差不離。」
「哈哈哈哈」咸豐發出一陣陣冷笑。
「好巧啊,這麼巧嗎?」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幾天死了,偏偏朕派人讓他進京就死了?」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巧的事嗎?」
蘇全剛上摺子說太僕寺大量瘋馬一事,他家立刻就被抓了,被栽了殺人罪。
蘇曳上奏章,揭露驚天的陰謀,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卓秉恬。
結果卓秉恬就死了。
世界上有這麼巧的事嗎?騙鬼去吧!
他死了,所有的線索就斷了,所有人就都安全了是嗎?
朕的懷疑是對的!
蘇曳的奏章是對的!
朕的直覺是對的,朕當時就不該動搖!
就是有人想要害朕,老六一黨一直在蟄伏着,時時刻刻想要復起。
現在這件事,誰還敢質疑朕?還敢暗中腹誹朕?
咸豐整個人處於亢奮之中。
「來人,來人」
「去恭王府,把蘇曳放出來!」
「來人,去抓人,去抓人!」
「把穆寧柱抓了,把廣錄抓了,把寧壽一系所有人全抓了。」
「把穆寧柱家抄了,所有人都抓了,別讓他們跑了!」
「把賈楨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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