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俄國遠東海軍全軍覆滅後的第三天,俄國公使的密信就已經送到遠征軍統帥手中了。
信中寫到,蘇曳用不可思議的速度解決了南方湘軍的問題,他的軍隊應該已經北上,請務必小心。
而遠征軍司令收到這封密信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艦隊和運兵船隊已經派出去了,召不回來了。
甚至,就算能召回來,他也不打算召回。
他覺得就算只有兩萬大軍登陸大連灣,偷襲盛京獲得補給,進而偷襲山海關,威脅京城也是可以的。
蘇曳剿滅湘軍之後,兵力至多也只有三萬多了。
兩萬多俄軍,打三萬多蘇曳軍隊,完全有的打。
但是
久久之後,分兵出去的軍隊,就再也沒有派來信使了,沒有任何消息回來。
這實在是讓人不安。
一直等到了二十幾天後,俄國公使的才派人來信,告訴了這個天大的噩耗。
遠東艦隊,已經全軍覆滅。
兩萬多南下分兵的軍隊,除了五千被俘,剩下也全部覆滅。
頓時間,遠征軍司令和東西伯利亞總督如同雷擊一般,完全不敢置信這個消息。
這這簡直是天大的打擊啊。
丟掉了這兩萬陸軍,也失去海軍的保護,那接下來的戰怎麼打?
也就是在蘇曳率軍趕到黑龍江前線的時候,俄國軍隊的幾千俘虜也被押送了戰俘營。
以羅曼洛夫男爵為首的十幾個軍官,也被帶到了京城,前去拜會兩宮太后。
當然,他是完全受到禮遇的。
甚至進入京城之後,還受到了過高的待遇,因為他和沙皇同姓,在很多人眼中這就是皇室宗親了。
就如同一開始很多英國人也把蘇曳當成皇族一般,儘管他當時也僅僅只是一個三品官而已。
西太后親自召見了這個所謂的沙俄的皇室宗親。
很快,慈安太后也來了。
兩個人隔着屏風與這位男爵聊天。
文祥作為總理外國事務大臣,在旁邊陪同。
另外,總理衙門派來了兩個翻譯。
雙方進行了一段所謂貴族的寒暄。
「爵士先生,請問在貴國皇帝眼中,我國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西太后問道。
男爵想了一會兒道:「是一個美麗,遼闊,擁有悠久歷史的國家。但也是一個野蠻,腐朽,遠離文明光芒的國家。」
頓時間,翻譯微微惶恐地望向了文祥,這這也要翻譯嗎?
文祥點了點頭,照常翻譯。
如果換成歷史上的文祥,百分之一千不會這樣做,因為君主不喜歡聽,甚至會遷怒於他。
但,現在執掌政權的蘇曳,就是實事求是的風格。
什麼的領導者,就有什麼樣的臣子。
於是,翻譯照常翻譯。
頓時,兩宮太后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西太后道:「貴國已經打了敗仗,卻還如此無禮嗎?我國幾千年文明,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又豈是你們這些國家所能了解的?」
男爵道:「自認為模樣,和外人看的模樣,終究是有差別的。」
「有幾種情形,自己認為很好,別人看了都覺得很差。」
「自己覺得很好,別人看的也很好。」
「自己覺得不夠好,但別人卻覺得很好。」
接下來,西太后又是一番辯駁,說得玄而又玄。
她在後宮中,已經算是有文化的了,但是和大儒比不了,這些內容都是提前做功課的。
男爵非常認真的聽,然後道:「太后娘娘您說的話,每一句都充滿了哲學和智慧,顯然最開始說出這句話的人,是經過無數的思考和事實驗證的。這也證明了你們確實是一個古老智慧的國家。」
西太后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但男爵道:「但是,您把這些話組合在一起,反而變得空洞無力了。而且並不貼切眼前的現實,所以我覺得貴國應該先去做事,去冒險,然後再去一遍一遍驗證您口中那些充滿智慧的哲語。用全新的政治、經濟、軍事實踐,重新去驗證古老的智慧,從而得到全新的領悟。」
在旁邊的文祥,已經非常意外了。
眼前這個被俘的俄國貴族,不但聰明,而且還很真誠地交流,完全不像是那個討厭的俄國公使,充滿了面具,狡詐。
接下來,雙方的交流越來越吃力。
因為,男爵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回復西太后了。
她說的那些話,都是表面上很好,引章據典,但實際上胡亂拼湊,言之無物。
認知着實不夠,而且是那種他無從辯駁的那種。
說真的,他還很期待這一次見面了,因為前段時間,他和蘇曳交流了很多很多次。
在他看來,真的就是智慧的碰撞。
蘇曳明明是居高臨下的,但是又站在平等的位置上,進行交流。
銳利,而又包容。
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對對方文明不一樣而產生的寬容度。
很少說,應該,絕對,一定之類,刀鋒一樣的言語。
就是,雙方交談的位置可以很高,但是不會很狹窄,更不會如同刀鋒一般,完全無法立足。
仿佛山頂上的路,雖然險峻,但卻足夠容納兩個人的腳步。
而兩宮太后是事實上的君主,所以男爵覺得這更是一場高端交流。
結果
東太后還好,她不太懂,就不說話。
而西太后,不太懂,卻強行懂,強行自說自話。
這一番交談,讓這位男爵心力憔悴。
因為他太認真的,哪怕對方說的話再幼稚,他都會很認真地回答,給一個不太深奧,足夠真誠,又不至於太膚淺的回答。
整整半個多小時,西太后準備的功課終於全部用完了,交流終於結束了。
男爵甚至想要擦拭汗水。
慈安忽然問道:「爵士,你覺得現在北邊的戰場會是什麼結果?」
男爵鬆了一口氣。
這這才是正常問題呀,雖然很直白,但是也不裝。
男爵道:「尊貴的皇太后,根據公開的數據和消息,現在雙方的軍力應該是勢均力敵的,誰進攻,誰吃虧。」
慈安道:「我們兵力是伱們的兩倍。」
男爵道:「是的,太后娘娘。但是我國的陸軍是長時間在歐洲戰場廝殺出來的,貴國的軍隊雖然經過了新式訓練,雖然有最最優秀的軍事領袖指導,擁有非常好的武器裝備,擁有極其高的理論指導,但是戰鬥力和我們軍隊還是有差距的。你們軍隊太新了,經歷太少了。」
慈安忽然道:「你,你說的最最優秀的軍事領袖,是蘇曳嗎?」
男爵道:「是蘇曳郡王殿下。」
慈安道:「你說最最優秀,是指在國內嗎?」
男爵道:「不,是全世界最優秀的軍事領袖,政治領袖。他的很多軍事理論,被改編之後,也引入了歐洲一些高等院校的教材之中。」
慈安太后眼睛放光,我就聊這個,我就愛聊這個。
慈安道:「你怎麼知道的?」
男爵道:「我曾經在倫敦讀書幾年,研究過蘇曳郡王的許多理論和事跡。」
接下來,兩個人竟然真的聊得深入起來了。
而且全部是圍繞着蘇曳的。
比如,倫敦人如何看待蘇曳啊。
啊?英國女王也這樣評價蘇曳?
阿爾伯特親王竟然和他關係這麼好嗎?
「那個自行車,有這麼了不起嗎?」慈安道:「他送給了本宮幾輛,我也不大會騎。」
男爵道:「九江經濟實驗區生產的自行車,已經徹底風靡整個歐洲和美國。」
「那個留聲機,有這麼了不起嗎?」
「那個飛艇,有這麼了不起嗎?」
「那個電燈,有這麼了不起嗎?」
男爵道:「這個電燈,會徹底改變世界。蘇曳王爺撰寫的電氣化理論,被譽為新工業革命的指路明燈,他是一個偉大的科學領袖,未來整個世界的很多產業格局,都可能是在他的指導下進行的。我聽聞他已經遞交了很多內燃機的設計專利,未來甚至會顛覆現在的工業格局,可能會徹底摧毀蒸汽機時代。未來所有戰艦,所有火車,都可能會被取代。」
慈安太后已經完全聽不懂了。
但是,卻聽得興致勃勃。
有些詞句,她是聽得懂的。
比如改變世界,偉大的科學領袖,引領整個世界的產業格局,顛覆工業格局等等。
多麼高大上啊。
頓時間,她眼睛裏面充滿了星星。
我知道他很了不起。
但是,竟然這麼了不起的嗎?
好厲害啊。
不過聊着聊着,男爵發現不對勁了。
太后娘娘,我以為你是和我聊世界格局,聊工業格局,聊科技革命。
結果你只是在和我聊蘇曳王爺啊?
這裏面有愛情啊。
但是,男爵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反而覺得很浪漫。
畢竟,葉卡捷琳娜女沙皇的情史可是聞名遐邇。
旁邊的西太后,內心卻充滿了懷疑,這個俄國男爵是不是被蘇曳收買了?
否則為何要這樣說蘇曳的好話?而且還用這麼誇張的言語?
她生性就是對一切充滿了質疑。
於是,她直接把話題拉了回來,嚴肅道:「所以根據爵士的觀點,這一戰雖然你們損失了兩萬人,但是我們也未必能贏?」
男爵道:「是的,你們想要獲得勝利,非常非常困難。而且一旦入冬之後,我們的優勢會更大。另外,因為之前戰鬥的失利,我國皇帝為了挽回尊嚴,也會源源不斷增兵,戰爭會不斷升級,最後甚至會演變成為傾國之戰。我國會派遣三十萬,甚至五十萬大軍前往遠東作戰。俄羅斯人,為了名譽,可以付出所有代價。哪怕是一場毫無性價比的勝利,也超過了充滿利益的失敗。」
接下來,雙方會面結束。
男爵會被軟禁。
因為他被傳為皇室宗親,而且對華非常友好,所以清廷的高層官員紛紛前去拜會,試圖進行論道,折服這個傳說中的俄國皇室名士。
整整半個月後,俄國公使向清廷申請和羅曼洛夫男爵會面。
「這個國家的腐朽,陳舊,真的遠超我的想像之外。」男爵道:「在歐洲一直都在譏諷清國的腐朽野蠻和可笑,我還完全不認同,我覺得出了一個蘇曳王爺的國度,怎麼可能會如同傳聞中這般腐朽不堪。但是這半個多月的交流之後,實在無法想像,他們竟然是如此的無知,而且自大。」
「不,準確說,是在某個領域的無知和自大。」
「在他們自己的領域,他們的文化思維還是非常強大的,淵博的,深邃的,並且有完整內核邏輯的。」
「但只要涉及到科學,工業,和世界格局,就完全是無知的。偏偏他們卻覺得自己什麼都懂,或者說他們覺得自己的文化理論,能夠精通解釋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
「不懂裝懂,強行解釋,徹底務虛,交流得太痛苦了。」
俄國公使道:「他們覺得就是有一套理論,可以解釋一切,他們稱之為放之四海而皆準。所以我早就發現了,至少到目前為止,這個世界真正睜眼看世界的,只有一個人。」
「是他一個人,強行拖拽着這個落後的國家拼命狂奔。」
「他試圖把大火燒起來,讓整個國家到處都充滿火種,但至少現在,只要將他消滅,這個國家就會徹底沉淪下去。「
「但是十年後,二十年後,就不一樣了。他培養出來的體系,就真的可以發揮作用了,這個國家可能就真的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奔跑了,就算沒有他,也能狂奔了。」
「所以,我需要你和我一起聯名寫信給我皇,一定要竭盡全力,撲滅東邊的這股火焰。」
「增兵二十萬,三十萬,也要徹底將他消滅。」
「否則未來,我們在遠東,將毫無希望,甚至整個東西伯利亞都會丟掉。」
蘇曳這個真正的主帥到了黑龍江戰場之後,也沒有立刻發動攻擊。
但是僧格林沁,卻長長鬆了一口氣。
「蘇相,您終於來了,您終於來了。」
蘇曳道:「僧王,怎麼頭髮白了這麼許多?」
當初八里橋之戰,他頭髮沒有白。
之後率軍去山東剿捻,進入了圈套,整個人陷入了絕望,但也沒有這麼心力憔悴。
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埋着頭打就是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而這一次,真的是責任重於泰山。
這五萬北伐軍,是整個國家的精銳所在,千萬千萬不能折損在自己手中了。
就是靠着這個信念,他完全採取烏龜殼戰術,不管對方怎麼挑釁,我就是不出擊,我就是依靠堅固的防線據守。
整整一年了,他主持北伐軍,呆在這裏整整一年了。
也就是靠着這個戰術,強大的俄國軍隊,硬是沒有辦法,最後採取了分兵南下的策略,導致遠東艦隊葬送,導致兩萬陸軍葬送。
所以從這點而言,僧格林沁是有功的。
「蘇相,您來了之後,我們就有九萬大軍了,對方四萬多。」僧格林沁道:「有得打嗎?」
蘇曳道:「僧王,這指揮室內就我們兩人,那我就實話實話了。」
「很難打。」
「上一次在盛京附近,我們就打了一場硬仗,四萬人包圍七千人,消滅了對方五千,俘虜了兩千,你可知道我們傷亡多少?」
僧格林沁道:「多少?」
「不比對方少。」
僧格林沁道:「竟然如此」
蘇曳道:「現在的局面就是,我們的防線非常堅固,固若金湯。但是,俄國人的防線也修建了一年多,雖然不如我們。但現在的情形就是,他們主動攻擊,他們吃虧。我們主動攻擊,我們吃虧。」
僧格林沁道:「我雖然對世界格局了解不多,算是睜眼瞎。但是也看了很多陸軍學院的書,發現俄國人很難纏的,越是艱難的戰鬥,他們越是難纏,越是有韌性。他們不謹慎,會經常犯錯誤,但是很難打。」
蘇曳道:「對。」
僧格林沁道:「但是,這一戰最好不要拖到冬天。」
一到冬天,這裏的溫度動輒零下三十幾度,中國軍隊目前耐寒能力比俄國人還是要差。
而且,俄皇輸不起。
之前戰損的消息傳到聖彼得堡後,他們不但不會退讓,反而會不計一切代價拼命增兵。
僧王道:「這個階段的戰爭,必須要有一個結束。哪怕接下來會有更大規模的戰爭,但這一戰必須有一個結果。不能這一戰還沒有結束,後面的戰爭源源不斷而來,直接打個好幾年,沒完沒了。」
蘇曳非常認同僧格林沁的話。
這一戰,必須能結束。
勝利結束。
而不是不斷纏綿下去,越大越打。
最後直接就成為傾國之戰了。
那樣接下來建設還搞不搞?
每年都需要幾千萬兩軍費。
僧王道:「王爺,如果要在冬天之前戰鬥結束,就是以黑龍江封凍作為標準的,大概只有四個月左右的時間了。」
蘇曳道:「是啊,最多四個半月。」
「四個月內,要徹底擊敗這四萬俄國大軍,才能結束這一場戰鬥。至少換來兩三年的和平期,很多大事才能開展。」
僧王道:「能做到嗎?」
蘇曳道:「有點難的。」
僧王道:「那如果讓我們的海軍進入黑龍江,在背後襲擊俄國軍隊防線呢?」
蘇曳道:「第一點,璦琿城此時還在俄國人手中,黑龍江南北兩岸,都是俄國人的堡壘,而且這個江面不夠寬闊,我們的艦隊進入之後,反而容易成為獵殺的目標,無法脫困。」
「第二點,我們覆蓋對方陣地的火力是夠的,但是沒有用,對方的軍隊也大部分都在戰壕之內,堡壘之內,我們火炮很難直接消滅。」
「第三點,俄國軍隊的單兵戰鬥素養,戰鬥意志,都不在我們之下,甚至戰鬥素養超過我們。當然,我們的連珠步槍比他們更多,但是他們的軍隊也大量購買了美國人的連珠步槍。」
僧王道:「根據我對王爺您的了解,雖然難,但還是能做到的對嗎?」
蘇曳點頭道:「對,應該是的。」
僧王道:「靠什麼?」
蘇曳道:「我們江南製造局,從前年開始,就研製幾款秘密武器。其中我最抱有巨大希望的一款秘密武器,現在都沒有成型,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但是,另外一款秘密武器,卻已經全面投產了,難度要低得多。不過」
僧王道:「不過什麼?」
蘇曳道:「第一,我們軍隊沒有用過,需要學習時間。」
「第二,這種武器,還沒有完全成熟,一旦沒有發射出去,可能會直接引爆,造成巨大的自我傷亡。」
蘇曳指的是迫擊炮。
這是小號的戰爭之神。
因為特殊的彈道,加上移動方便,使得藏在戰壕裏面的敵人無處遁形,可以大規模殺傷,精確打擊。
蘇曳軍隊現在已經有了大量的火炮,可以進行火炮洗地了。
但就算一輪又一輪的轟炸,最多只能炸掉對方的部分防禦工事,對戰壕裏面的敵人,實際上殺傷力不大。
二十世紀後的很多大型戰爭,火炮造成的傷亡佔百分之八十。
而火炮類型,不計其數。
但迫擊炮造成的人員傷亡,佔了一大半以上。
歷史上迫擊炮進入戰場,大概需要四十年以後。
之所以要到那個時候,不是說技術突破難,而是戰爭理念的問題。
當然,對於現在的江南製造局,迫擊炮還是有難度的。
最關鍵的火藥問題,已經解決了。
甚至,精密的迫擊炮彈,各種引信,也不是那麼難。
是很難,但是能克服。
只有一個問題,精密化,良率問題。
真的太難提升了。
蘇曳用極高薪,聘請了超過上百名歐洲的武器工程師,加入秘密武器的開發。
加上本國培養的工匠,超過千人了。
但是,還是會有大量的問題炮彈,啞彈。
而且,因為基礎工業的問題,良率上升到某個級別後,再進步就非常困難了。
最後蘇曳定了方向,啞彈容忍度提高。
但是在炮膛自爆,或者射不遠,在旁邊自爆的容忍度,一定要降到最低。
寧可打出去的炮彈不炸,也一定要儘量減少因為炮彈問題,導致自身部隊的傷亡。
也就是在這樣的指導思想下,製造局的工程師才大展手腳,花費巨大代價,製造出了大量的迫擊炮彈。
僧王道:「這支炮兵部隊,還在訓練嗎?」
蘇曳點頭道:「對啊,兩千多名炮手,正在夜以繼日地訓練。而且江南製造局那邊,還在拼命提升產能,我們需要時間,進行產能爬坡。」
聽到這個數字,僧王嚇了一大跳。
兩千名炮手?這個數字,也真是恐怖。
其實,也就是幾百門迫擊炮而已,不算什麼。
僧王道:「既然如此,那現在還要進攻嗎?還是等到這支迫擊炮戰鬥力成熟了,再進攻?」
蘇曳道:「要打,不能什麼都靠秘密武器。秘密武器一旦用過一兩次,也就不秘密了。還是要靠自身戰鬥力,越難打,越要去打。」
「我們現在有九萬多軍隊,也經得住傷亡了。「
幾日之後!
北伐軍,終於發動了第一次進攻。
不計其數的火炮,瘋狂轟炸,驚天動地。
轟炸之後,步兵開始往前推。
然後
也很快撞得頭破血流。
當時,俄國軍隊幾次攻擊,撞得頭破血流,最後不得不悻然退下,進而決定了分兵南下。
俄軍的防線建設,肯定是不如中國這邊的。
但是對方的戰鬥力,太兇猛了。
戰鬥素養,也很高。
陳玉成,賴文光等人一開始還信心滿滿。
因為南方對湘軍一戰,打得太順利,太容易了,使得他們覺得自己已經是絕頂高手了。
而且,眼前俄軍的陣地防線看上去和湘軍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所以,覺得自己能夠複製安慶之戰和武昌之戰。
結果傷亡慘重。
接下來,發動了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進攻。
不能活毫無戰果。
至少,戰線確實推進了不少,也佔領了一些陣地。
但是代價太大了,傷亡太大了。
陳玉成激憤之下,甚至自己帶着軍隊往前沖了,結果中彈了。
幸好,是貫穿性傷口,一顆子彈直接射穿了他的左臂,運氣絕佳,沒有擊中骨頭。
陳玉成鬍子拉碴,吸着煙道:「王爺,我們也打過洋人啊,沒有那麼難打啊。幾千的洋人軍隊,我們打過好幾次了,也都打贏了啊。」
他指的是洋槍隊,僱傭兵。
蘇曳道:「現在是軍事大變革時期,歐洲一線的軍隊也都在這種進步和革新之中。那些洋槍隊,僱傭兵,大部分是地痞流氓,就算是從歐洲軍隊退伍下來的,那也是過時的,好些年前的戰術了。」
陳玉成道:「接下來的戰,都是這麼難打的嗎?」
蘇曳道:「差不多。」
陳玉成道:「按照這樣打法,鬼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啊。」
呵呵。
後世的俄軍也是這麼問的。
不管是馬里烏波爾,還是巴赫穆特,都是絞肉機一般的戰爭。
一個不大的城市,不知道要投入多少兵力,需要付出多大代價,才能拿下來。
蘇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進步已經很大了,換成之前是一觸即潰的。而現在俄國人對我們的陣地防線也無可奈何,碰得頭破血流。」
接下來,雙方再次陷入了拉鋸戰。
有些時候,中國軍隊進攻。
有些時候,俄國軍隊進攻。
戰線會有變化,尤其是中國軍隊,能夠往前推進。
但是,推進得非常慢。
往前推動幾十米,都要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
真的從來沒有打過這麼難打的戰。
這對戰鬥力,意志力,都是恐怖的考驗。
其實這些內容,在教科書裏面,在陸軍學院的課堂講過很多次了,卻沒有什麼感觸。
尤其是打湘軍那麼容易,啃瓜切菜一般,使得他們覺得那樣才是新戰爭的常態。
現在,戰場完美重現了教科書上的內容。
才知道戰是何等之難打。
這還是雙倍兵力,都打得如此艱難。
一個月時間過去了。
兩個月時間過去了。
中國軍隊把戰線往前推了一公里多。
而傷亡數字,足夠讓蘇曳和僧格林沁顫抖的了。
一份份陣亡名單南下。
這個時代的國人情緒,還是比較兩極化的。
要麼極度昂揚,要麼極度沮喪。
之前,大捷報傳來的時候,整個京城都無比的興奮,充滿了自信。
蘇曳王爺那麼牛逼,這麼快就滅掉俄國的遠東海軍,就消滅了兩萬人。
此時北邊有九萬多大軍,是俄國人的兩倍多。
那肯定很快就會徹底打贏了吧。
很快就能得到更大的捷報了。
結果打了那麼久,還是沒有贏。
從北邊戰場到京城的戰報,其實從來沒有停過,兩宮太后一直都能收到完整,真實,詳盡的戰報。
這對於朝廷,對於民眾,也是一場心態歷練。
只不過,蘇曳有些高估朝廷和民眾。
面對這麼大的傷亡,這么小的戰果,朝廷和民眾又陷入了極度的悲觀之中。
「只怕是要輸啊。」
「兩倍多的兵力,還打成這個樣子,俄國人那邊不斷增兵,重新增加到六萬,八萬,那我們豈不是必輸無疑?」
「聽說了嗎?俄國人最擅長在冬天大戰了,一旦進入寒冬,我們更是要輸啊。「
「我就說嘛,上一場大戰,完全就是僥倖了。都是海上打贏了才贏的,你們知道嗎?海軍根本不是我們自己的海軍,大部分都是英國人扮演的,所以上一戰根本不是我們自己打贏的,是靠英國人打贏的,才消滅了俄國人一萬多人。」
「我就說,我就說,三四年前我們對洋人輸得那麼慘,短短几年時間,就變強了?哪有那麼輕巧的美事啊?」
「蘇曳王爺也真是不厚道啊,把英國人的戰績,算到自己頭上去了。」
「所以趕緊談吧,甭打了。等到俄國人增兵到七八萬,十來萬,那我們在北邊的北伐軍就全軍覆滅了,到時候俄國大軍再一次殺入京城,那就是天塌地陷之禍了。」
整個京城,乃至整個北方,都是流言紛紛。
一會兒說北伐軍全軍覆滅了。
一會兒說北伐軍全部潰逃了,戰線已經退到盛京這邊了。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看到大規模軍隊南下撤退了。
總之,渴望民眾理智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
這段時間,沈寶兒也已經北上了。
因為這裏距離戰報更近。
她的報紙,每一次都會詳盡報道前方的戰況。
在儘量真實的情形下,偏向樂觀地報道。
沒有太過於浮誇,還是講究權威性的,就是希望能夠鍛煉民眾和精英的神經,能夠提高他們的認知和理性。
不知道該說是成功,還是失敗。
恭親王府內!
此時,打扮倜儻的恭親王,拿着手中報紙,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後,瀟灑地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輕輕冷笑道:「報紙上都這樣寫了,不知道前方戰場得慘成什麼樣子。」
惇親王奕誴道:「老套路了,平局吹成大勝,小敗吹成小勝,大敗吹成平局。現在蘇曳的報紙說是平局小勝,那真是戰場是什麼樣子的?還用說嗎?」
醇親王奕譞道:「按按照五哥的說法,蘇曳在前方其實是慘敗,至少是中敗了。」
恭親王朝着寶鋆道:「你覺得呢?」
寶鋆道:「我也覺得差不離。」
接着,寶鋆道:「如此一來,六爺這邊要準備好了。」
恭親王道:「本王準備什麼?現在這個富貴閒人,挺好。」
寶鋆道:「要準備好和俄國人談判啊,否則等到戰敗那一天,俄國人真的殺入京城,就來不及了。俄國公使公開說了好幾次,要增兵十五萬到遠東戰場。」
「現在對方區區四萬人,就打成這個樣子了。真的增兵到十五萬大軍,那還有什麼指望。」
「恭王可以向兩宮太后,尤其是西太后吹吹風,準備籌建班子和俄國人談判,就如同當年的撫局。」
奕譞忽然道:「如果這一戰打輸了,是不是證明蘇曳那一套沒什麼了不起的,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做那麼大的革新,不值啊。」
惇親王奕誴道:「可不是嗎?」
幾個人散去之後不久,恭親王福晉瓜爾佳氏返回了王府。
「又去懿郡王府了?」恭親王淡淡問道。
瓜爾佳氏道:「是啊,跟着真真一起吃茶來着,還嘗試了新點心,叫作巧克力,剛開始吃不習慣,現在還蠻好吃的。」
接着,她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塊巧克力遞給奕道:「爺,您也嘗嘗。」
「不嘗了。」奕皺眉道:「以後,懿郡王府那邊,少去一些。」
瓜爾佳氏道:「王爺,當時是您讓我去的呀。」
奕道:「此一時,彼一時。」
瓜爾佳氏道:「王爺,真真是一個純良之人,我以心交心,用了這兩個多月,好不容易捂暖了。若是不去了,甚至少去了,人家一下子就看透了,接下來可捂不暖了啊。」
奕道:「我堂堂親王,首席議政王,還要這樣去巴結一個外姓王,豈不是讓天下人看了笑話。現在京城人都怎麼說我的,怎麼笑我的?這些旗人罵人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說我要做載垣第二了,更是更不堪的都有,我的名聲全毀了。」
瓜爾佳氏氣得渾身發抖道:「王爺,我倒是想要聽聽,究竟是何等之不堪?」
奕道:「這些個污言穢語,計較什麼?」
瓜爾佳氏道:「王爺都已經點出來了,我不聽也不行了。」
奕道:「那些旗人說,我為了討好蘇曳。把把你送入虎口了。」
實際上,流言更加不堪了。
說奕和奕譞為了保命,為了避免綿愉的後塵,把自己的福晉送去給蘇曳睡了。
妯娌兩人一起侍候蘇曳一個人。
而且說得有聲有色的,血脈僨張。
關鍵是蘇曳這段時間根本不在京中,但也不妨礙流言越來越不堪。
頓時間,瓜爾佳氏沙啞道:「王爺,你覺得我丟你名聲了嗎?我我這是為了誰?」
奕道:「反正,以後少去就是了。」
瓜爾佳氏道:「好,好,我以後少去。」
她如何都忘記不了,捷報傳來,綿愉被殺的時候,奕是如何躲在被窩裏面瑟瑟發抖,惶惶不可終日的。
又是如何求她去向真真求情的。
眼皮子就這麼淺嗎?
瓜爾佳氏道:「王爺,我可以不去真真那兒。大不了王爺做一個富貴閒人,遠離中樞就是了。但是我有一句話,請王爺還是要聽,不管別人如何慫恿,千萬不要帶頭出聲,違背蘇曳意志的事情更是不要做。」
奕道:「本王已經昏聵到需要你來警告了嗎?」
瓜爾佳氏緩緩道:「我這是為了誰,王爺心中清楚。綿愉的福晉,還有幾個阿哥,現在倒也安然無恙,富貴日子不變。」
她的話,就非常誅心了。
你要是忍不住寂寞,忍不住別人的譏諷,現在露頭的話。
那未來,被殺的也只是你一個人而已。
蘇曳也不會禍及家人,我過去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你奕嗎?
然後,她直接憤然離去。
殊不知,奕就是這樣的人,正常時候表現得睿智淡定,但只要局面大變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會跟着變形。
儘管奕和奕譞,已經不讓福晉去懿郡王府討好真真了。
但流言還是沒有結束。
眾人對這兩個王爺的譏諷也沒有結束。
旗人無賴,罵起人來,怎麼難聽,怎麼髒怎麼罵的。
奕譞雖然結巴,但性子穩,充耳不聞。
奕卻有些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身敗名裂了啊?
但是,讓他出面和蘇曳作對,他又是萬萬不敢的。
於是,他私下去求見了兩宮太后,詢問是不是要組建一個班子,和俄國公使進行談判事宜。
一邊打,一邊談嘛。
在他看來,這是很正常的啊,也沒有要和蘇曳作對的意思。
但是又算是發出了自己的聲音,表示自己沒有去跪舔蘇曳。
但是
你想低調,旗人們可不讓。
果然,奕這邊只是剛剛露頭,無數旗人就把他架上去了。
紛紛上奏摺給兩宮皇太后,說當時英法聯軍打進京城,就是恭王成立了撫局和英法談判的。
這一次,前線危在旦夕,俄國人不斷增兵,眼看勝利的機會越來越渺茫了。
所以,奏請兩宮太后,讓恭親王和俄國公使進行停戰談判。
你奕不想和蘇曳鬥法。
我們就推着你上前去鬥法。
京城發生的一切,蘇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詳盡的情報。
看完之後,也就是不屑一笑。
甚至,僧王都鄙夷不已。
「唉!」僧格林沁嘆息道:「之前身在其中不知道,現在站得遠了,才知道有多麼不爭氣,多麼可笑。」
接着,僧王道:「當時懿君王看我,也是這般腐朽可笑吧?」
蘇曳道:「王爺至少光明磊落,骨子裏面是一個英雄。認知可以提升,但性格不行,根骨不行,那就是徹底不行了。」
僧格林沁道:「這個奕,還真是讓人失望。」
蘇曳道:「輕浮之人嘛,也沒什麼。」
接着,兩人立刻把京城的一切拋開。
僧格林沁道:「王爺,準備已久的大幾百門迫擊炮,明日就要投入戰場了,屬下今夜只怕是要睡不着了,不知道戰果會如何?」
蘇曳道:「老實講,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覺得能夠獲得不錯之戰果。」
「就讓明天的實戰,告訴我們答案吧!」
次日!
北伐軍發起了全面進攻。
開戰以來,最猛烈之進攻。
幾百門迫擊炮,第一次投入戰場。
然後
就徹底震驚了蘇曳這邊的北伐軍。
也徹底驚到了俄國軍隊。
知道會很猛,但沒有想到會這麼猛。
這麼瘋狂的殺傷。
尤其是俄國軍隊對這種武器,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偏偏中國軍隊這邊,也沒有走任何彎路,直接就按照最正確,最犀利的迫擊炮戰術去打的。
甚至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因為就是這樣訓練的啊。
結果
比想像中還要好得多。
這一日對俄軍的殺傷,超過了之兩個月。
這一日推進的戰線,也超過了之前兩個月。
真正的大獲全勝。
在正面戰場上,中國軍隊對西方列強軍隊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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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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