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走的匆忙,不少來探看新任榜首的人家都撲了個空。店小二笑眯眯地對每一個人解釋道:「李公子家中還有老母幼子,總要回去安排一下,好來府學進修。」
聽聞李慕已經有了孩子,就有人家失落了起來。
不過店小二哪裏管這些,仍舊是笑得開懷。鄉試頭名在自己的店裏落腳,那可是給自家的客棧長臉的事,店家高興,這個月給夥計們的月錢都多發了些呢。
李慕托店小二打發訪客後,便帶上夏荷,踏上了回程。夏荷這回特地沿途買了果子和點心帶着,頭一次離家這麼遠,他開始想家了。
不知道蘭娘和張十一這幾個月過得如何,李老太太身子怎麼樣,林嬸精神好些了沒,金寶是不是又長高了?離饒南鎮越近,夏荷越緊張起來。
&娘會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啊……」夏荷擔心着。
&會的。」李慕安慰。
原本車夫應該將人送到饒南鎮就放下,但知曉自己身後的李慕高中榜首,車夫也殷勤了起來,還特地將人給送回了安樂村。
他只當李慕和夏荷是年輕的小夫妻,哪裏知道兩個人現在根本沒住在一起。問過李慕,李慕也沒說什麼。直到到了李家門前,李慕下了車,要接夏荷下來,夏荷才懵着,小聲問道:「我不回家去麼?」
&荷,你先在這兒住兩日吧。」李慕笑着。
不知為何,夏荷從李慕的笑里看到了得逞的得意。他甩了甩腦袋,是自己看錯了吧?
沒多想,夏荷跟着李慕下了車,只惦記着:「我爹娘知道了麼?我覺得我還是先回去一趟吧?」
&日我要去鎮上,到時候會去跟岳父岳母說的。」李慕祭出法寶,「幾個月沒見金寶了,你不想嗎?」
夏荷眼睛一亮。
金寶已經會說話了,雖說說話慢吞吞地,卻有條有理。見了人,金寶也就跟小一號的李慕似的,板着小臉,客客氣氣,人都道李家的小娃娃是個小大人,以後也定然是個有出息的。
唯獨在夏荷面前,金寶是另一個樣子。
小金寶正坐在李老太太身邊,轉頭一瞧見夏荷竟出現在自家院子裏,忽然眼睛一亮,立刻跳下了椅子,噔噔噔地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夏荷的大腿。
&姨!」金寶叫。
夏荷一把把金寶抱起來,吧唧親了一口在金寶臉上:「想姨姨不?」
金寶瞄了一眼站在夏荷身旁的李慕,想張口,又有些怕,蹭在夏荷耳邊,小聲道:「父親壞,這些天,都不帶金寶,看姨姨。」
&父親出去考舉人去了,以後你就是舉人老爺的兒子了呢。」夏荷對金寶笑着說。
金寶歪了歪頭,偷偷又看了一眼李慕。舉人?是祖母和林嬸心心念念的那個嗎?金寶想了想,對李慕道是:「祝賀父親。」
李慕摸了摸金寶的腦袋。
他不常歸家,於他的獨子,雖說是想親近,卻也不知該怎麼親近,最多也就是摸摸金寶的腦袋了。
金寶乖乖受着,倒不會像夏荷似的,還不高興。
道喜後,金寶才又小聲問夏荷:「姨姨,什麼是舉人?」
金寶以為自己聲音很小,但他這么小的年紀,哪裏真的會控制自己的聲音呢,是以李慕也將那句話給聽了去。
夏荷卻正正經經地解釋道:「舉人是可以做官的半個官老爺呢,等你父親做了官,金寶就是官家少爺了。」
&金寶想了想,「是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的麼?」
李慕皺眉道:「金寶,不可以有這樣的想法。為官者,為民請命也。」
金寶哪裏懂李慕的那些大道理,辯說起:「可是,前些日子,有彩禮來,官家的。」這句話裏頭有好多東西,金寶現在其實並不是很了解,只是有樣學樣地,聽周圍的大人說什麼,他就學什麼,「伯伯說的,官家想娶就得嫁,想要什麼,就做什麼。」
李慕中舉的喜悅被沖淡了不少,自己不在家的這幾天裏,村子裏是又發生了什麼嗎?
夏荷一聽,也想到了大概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與李慕對視一眼,兩個人趕緊進屋去,問李老太太和林嬸。
李老太太倒是許久沒見到夏荷了,自打夏荷搬到了饒南鎮,不方便回來,她這兩年腿腳愈發不靈便了,又不方便去鎮上,兩個人就沒再見過面。此時見李慕竟將夏荷給帶回來了,李老太太笑彎了眉眼,招呼道是:「夏荷,過來。」
夏荷一張口,差點兒喊出了「母親」,卻又覺得自己現在還這麼叫似是不太好,想了想,喊了聲:「老太太。」
這帶着些疏遠的稱呼讓李老太太愣了愣,她緊接着嘆了一聲,道是:「唉,來老太婆身邊兒坐一會兒。別老抱着金寶啦,他也不小了,沉得慌。」
&母,金寶不沉。」金寶忙道是。
家裏頭的大人都不抱他,李慕是不知道該不該抱,林嬸是想抱但金寶又不讓,李老太太是抱不動了,但金寶這個年紀,還希望與大人親昵、撒嬌,是以能賴在夏荷懷裏頭的日子,對金寶而言,可是可謂奢侈的舒坦。一見自己的祖母讓自己下來,金寶急了。
夏荷便順着金寶,笑道是:「金寶說的對,不沉的。我坐着,讓金寶坐我腿上,就更輕便了。」說罷,他坐在李老太太手邊上,剛剛金寶坐着的位子。
李慕則在夏荷手邊坐下,問李老太太道是:「母親,村子裏最近是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李老太太見他一問,又嘆了一聲:「還不是芸哥兒那事兒。」
&道是秦家……」想到金寶學舌的「聘禮」二字,李慕皺眉道是。
&別提了,攔都攔不住。我找不少人去老六家勸,都是白費口舌。」李老太太也正犯愁呢,「聽說兩個人的八字合的是大吉大利,旺父母,那小子那邊家裏頭就什麼都沒說,把聘禮給丟下,定了日子了。」
至於李老六?除了李六嬸外,他家裏哪裏會反對,倒是瞧見那聘禮,就有點拔不下眼睛了。
雖說秦家給聘禮特地多給了不少,在這小村子裏簡直堪稱扎眼,是打算讓李芸當嫁妝給抬回來的。免得他家出不起嫁妝,到時候寒酸難看,丟的還是秦家的面子。
夏荷一聽,眨了眨眼睛。他小聲問李慕道:「我瞧你那族兄,好像是不樂意啊?」
&李慕點了點頭,又問李老太太,「要不要我出面,去跟六叔說說?」他本就是名正言順的李家族長,現如今又中了舉,半隻腳踏進官場的身份會讓他在安樂村得到更加的敬重,就連長輩也必須要讓他幾分,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還明里暗裏欺上來了。
李老太太卻擺擺手:「聘禮都收下了,木已成舟,還能怎麼辦?」若只是訂了親,還有悔婚的可能。但秦家的動作太快,又太過霸道,現如今再強硬地退了這門婚事,退不退的掉還兩說,怕還會耽擱以後李家其他的小輩說親,畢竟,誰也不願意跟一家聘禮都收下了還會悔婚的人家做親家。
儘管李老太太也擔心,出了男人娶男人這檔的糊塗事兒,擱在安樂村這種小地方,怕已經足以讓眾人笑話了,這幾年小輩們說親事,恐都要有些麻煩了。
李老太太暫且不管這些,轉頭問李慕道是:「我兒回來,可是考中了?」
&哥又是頭一名呢!」夏荷搶着,笑眯眯地答。
李老太太可謂驚喜了,拍手道是:「好,好啊!我兒果真聰慧,再在州府念兩年書,就可以趕三年後的會試了吧?」
&需看府學裏的先生們的意思。」李慕謙道。
&兒明日回書院,去給你先生報喜去。順路再去一趟鎮上,你岳家也要去說一聲。——林家的?」李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麼,喊道。
林嬸正在別的院子忙活呢,隱隱聽到老太太喊她,才匆忙過來。一見李慕回來了,忙問道:「老爺——咦?夫、夫人?——老夫人,可是老爺考中了,要辦宴?」
&你好好準備準備去,等過兩日捷報報喜後,咱們大辦一場,凡是村子裏的,都來吃酒!」李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道是,「我兒又是頭一名呢!」
林嬸聽罷,顧不得去管夏荷怎麼會呆在這兒了,這個年紀了,卻像個孩子似的,高興得差點兒跳了起來:「好,好!老夫人我這就去準備!」
&吧。」李老太太擺擺手。
林嬸一邊算計着要準備什麼,都各備多少,立刻跑遠了清點,看看還缺些什麼,等那熱乎勁兒過了之後,她才記起來,怎麼夫人不是跟老爺和離了麼?
罷了、罷了,現在老爺的事才是最要緊的!林嬸心底里道是,又忙活了起來。
這一晚,在自己的院子裏,林嬸終究是沒能忍住,忍着淚跪了下來,道是:「張家的主子們,爹,娘,當家的,你們要是泉下有知,就要保佑老爺他會試也高中,好給你們伸冤啊。」
這一晚,安樂村的另一戶人家,則有人半夜翻牆爬了進來。
李芸死人一般地躺在床上,見了那黑影,翻了個白眼道是:「你就算是光明正大地從門口走進來,這屋裏頭還有誰敢攔你不成?」
&來的,更有味道。」秦繁搓了搓手。
李芸翻了個身,拿背對着這人。
秦繁坐在了他的床頭,道是:「你猜的倒真沒錯,那算日子的的確是被我那後娘買通了,咱們八字不合,克父母才是。——你是怎麼知道的啊?」
&用腳趾頭想,咱們的八字也不可能合得來。」李芸悶聲道。
&秦繁橫眉,但一想起再過不久這人就徹底地屬於自己了,他又高興了起來,「算了算了,反正只是克父母,又不是說咱們不會地久天長。」
李芸問道:「要是你爹橫死,你不會怪我?」
&只要咱們兩個好。」秦繁不與他羅嗦,扯開了李芸的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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