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麟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福運
三顆骰子，四四方方，翻轉落下，在白色瓷碗中旋轉不停。
瓷碗近旁，蹲着一群村漢，皆是臉色通紅，心跳如雷，盯着瓷碗中的骰子吆喝不斷。
「小，小，小……」
「大，大，大……」
喊得最凶的是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頭扎青巾，身着布袍，膚色略黑，卻精神抖擻，此刻幾乎全身趴在地上，雙手不停拍打地面。
骰子終於落定，卻是兩顆三一顆二，小盤八點收場，頓時一干村漢發出連連嘆息，遺憾之情苦惱之意盡布臉上。
那青年更是頹然，口中罵罵咧咧，索性將頭貼在地上，一副死狗模樣。
唯一笑的開心的是名老漢，此刻精神矍鑠，意氣風發，得意開口道：「怎麼樣，還是小老兒技高一籌吧，早說了是小，你們非要買大，不聽老人言，便只能輸個精光。」
那青年忽的抬起頭來怒道：「孫老爹，你也太不仗義了，先前總說要開大，我們全跟着買了大，結果次次開小，現在又說要開小，我們誰還敢跟着你押！」
孫老爹捋了捋花白的鬍子，笑道：「這氣運一道，就是說個緣字，先前緣分沒到，因此說了也是白說，現下緣分到了，說了就是指引天機，你若不信，先前就不該信，你若信我，便應該始終如一。」
青年怒道：「什麼緣不緣的，亂七八糟，你是莊家，一定是你動了手腳。」
孫老爹眼珠一蹬，冷笑道：「商凌秋，飯可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老孫頭在這裏開莊設賭二十餘年，手腳乾淨，童叟無欺，你可別砸我的招牌！有錢就繼續下注，沒錢趕緊滾蛋！」
「我……」商凌秋臉色通紅，後面的話憋了半天說不出來，他實則已身無分文，本想着跟莊家賒賬，只是輸了銀子心頭氣惱，這才出口埋怨，如今掃了人家的面子，定是不肯再賒賬於他。
想到此，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恨恨說道：「今日沒銀子了，改天再來翻本！」說罷，便欲轉身回家。
孫老爹看他轉身要走，忽的開口道：「小子，世間之事，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今日你雖輸光了銀子，但卻也消去了霉運，福運將至，福運將至啊！」
商凌秋也不理他，啐了一聲，撥拉開人群，轉身去了。
孫老爹卻沉吟起來，接着手指連連轉動，好似掐指卜算一般，過了半晌抬起頭來，眼露疑惑之色，嘖嘖稱奇道：「竟是開天闢地之相，看來這小子日後必定不凡啊……」
身旁幾名村漢卻是嚷道：「孫半仙，您就別卜卦了，還是擲骰子要緊。」
孫老爹聞言，重新露出笑意，捻起三顆骰子，神秘的說道：「這次，我說是豹子，你們信嗎？」
一眾村漢盡皆搖頭，有人開口道：「打死也不信，這局我還押小。」
其餘村漢也是吵吵嚷嚷，各自下注，只是沒有一個敢押豹子。
孫老爹嘿嘿一笑，將骰子擲上半空，那三顆骰子落在碗裏，翻轉停住，恰好是三個六點。
「豹子，莊家通吃！」
一眾村漢，盡皆譁然。
商凌秋聽着身後嘈雜喊聲，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再次返頭回去，於是腳下走的更快，不一會便將身後的賭徒甩的見不到蹤影，這才放緩步子。
「唉，這一個月的花銷全輸個乾淨，後面的日子該怎麼過……」商凌秋不住唉聲嘆氣，雙手合起擱在腦後，一副怨天尤人的苦澀模樣。
忽的，晴天響個霹靂，轉眼之間雨點傾注而下，商凌秋暗罵一句，果然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倒霉的時候喝口涼水也會塞牙！
商凌秋抬起頭來，仰天長嘆，任斗大雨點打在臉上，也不迴避。
「轟隆！」
空中一聲巨響，一道巨大閃電划過昏沉天幕，好似要迎頭劈下一般，嚇得商凌秋身子哆嗦，再也不敢置身在無人曠野，正欲尋個躲雨的去處，卻猛地瞥見，虛空閃電之中竟張開一個黑色漩渦般的口子，一股巨大冷冽的氣流涌動而下。
商凌秋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虛空奇景，一時間驚的雙腿酥軟，竟挪動不了分毫。
那空中的黑洞越來越大，直待罩滿半個蒼穹，彷如世界末日一般，緊接着又是一道巨雷轟鳴，自那黑洞之中竟然落下兩個人來，一個獸皮纏身，一個紅衣飄飄。
商凌秋目瞪口呆，向後跌坐，口中更是顫聲驚呼：「天……天外飛仙！」
那兩人落下不久，虛空之中的黑洞緩緩凝聚，越來越小，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留下一絲漣漪。
天地間轉眼回復先前的平靜，什麼雷鳴電閃，什麼傾盆大雨，統統消失不見，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商凌秋身子顫抖，心呼怪哉，以為是自己白日做夢，他揉揉雙眼，伸手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結果痛的慘叫，方知一切皆是真的。
他顫抖爬起，本想儘快離開，但不知怎的，心中卻又萬分好奇，於是壯着膽子走到不遠處那兩名仙人的落身之處。
到得近前，揉眼細瞧，卻見兩名飛仙相隔不到丈許，各自側身而臥。
商凌秋小心翼翼的走到身着獸皮裝束的仙人面前，見他臉色蒼白，面容清秀，伸手試了一下鼻息，氣息均勻舒緩，嚇得趕忙跪倒在地，不住叩頭，心中暗忖：「果然是仙人，那麼高掉下來都沒有死。」
「仙人在上，小人給你們叩頭了。」
商凌秋叩拜半晌，不見動靜，便又爬起身子，見仙人仍在沉睡，心下稍安，膽子也大了些，他不敢妄動仙人身體，又跑到另外一個紅衣仙人的身前，蹲下身子一看，竟是一名秀美絕倫的女仙，頓時睜大雙眼，呼吸變的急促起來。
「好美，仙人的樣貌果然不凡……」
正在此時，眼前女仙忽的身子一顫，雙眼緩緩張開，露出一雙秋水般的迷人明眸。
商凌秋頓時驚的跪倒於地，不停叩拜。
這紅衣女子自然正是宮靈無疑，她醒轉之際，腦中傳來一陣眩暈之感，張開雙眼，仍覺天旋地轉一般，於是再次閉目調息，過了一陣才再次睜開眼睛，坐起身子。
「這裏是……」宮靈疑惑道。
「啟……啟稟上仙，這裏是大芒村，小人是這裏的村民，名叫商凌秋……」商凌秋小心翼翼的回道。
宮靈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心中頓時一陣激動，三十年未曾見過葉浩之外的其他人，此刻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裏……是神州嗎？」宮靈忐忑問道。
商凌秋聞言一愣，暗忖：聽她語氣，竟似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如若不是仙人怎會有此一問，定是仙人無疑了。
想到這裏，更是叩頭不斷，口中恭敬答道：「啟稟上仙，這裏正是神州的西土白戎國境。」
「白戎國……」宮靈聽到這三個字的瞬間，淚水不可抑制的流下，她心中明白，自己與夫君確確實實回到了神州大地，因為西土之上的凡人國度，便有白戎國，這個國家此前還加入過反金戈皇朝的聯軍。
她抬眼看到不遠處的葉浩，掙紮起身，走到近前，伏在葉浩身上抽泣起來。
「夫君，我們真的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宮靈嬌軀顫抖不已。
宮靈的淚水落在葉浩臉上，許是這眼淚的清涼之意喚醒了他的意識，葉浩緩緩張開了雙眼。
「靈兒……我們真的回到了神州？」葉浩恍惚之間聽到宮靈的話語，睜眼一瞬立即顫抖問道。
宮靈止住哭泣，含笑點頭：「你看。」說着用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商凌秋。
葉浩坐起身子，向前望去，正與偷眼觀瞧的商凌秋眼神相對。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真的！」葉浩**大笑，笑的無比開懷。
商凌秋卻是心中一緊，嚇的再次低下頭去。
片刻後，葉浩收了笑意，眉頭忽的一皺：「靈兒，我感覺到體內生機有所衰弱，好像憑空少了五年的壽命。」
宮靈聞言一愣，急忙散出靈識在體內細看，果然發現身體之中隱現一絲黑氣，在身體之中遊蕩，最終散出體外，沒入虛空。
「我也是，那股黑氣莫非是死氣不成？」宮靈驚訝問道。
葉浩點頭道：「不錯，這黑氣正是壽元消逝後所化。」
宮靈若有所思道：「莫非穿越一次時空，便會減少五載的壽元？難道我們的容貌始終停留在二十歲上下，便是這個緣故？」
「如此說來……」葉浩雙眸猛的露出精芒，對商凌秋問道：「如今是何年代？世上可還有金戈皇朝？」
商凌秋看着葉浩凌厲的目光，心中敲鼓不斷，慌忙回道：「金……金戈皇朝是我們白戎國的鄰國，是西土最大的國家，現在我們白戎國正聯合其他幾個國家與金戈皇朝交戰，好多人都徵調去了……」
「你可知道戰況如何？」葉浩繼續急切問道。
「自是知道一些，聽說金戈皇朝被幾國聯軍打的節節敗退，已經一路退到困天關去了，只是困天關有地勢之利，聯軍已經圍攻了數月仍沒有攻下……」
「數月……」葉浩與宮靈聞言，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激動神色。
「那金戈皇朝的帝王是否仍是軒轅長天？」葉浩為了證實心中的想法，再次開口詢問。
商凌秋面露疑惑的回道：「金戈皇朝自始至終都只有軒轅長天一個帝王，沒聽說過退位的事情。」
「果然如此！」葉浩雙掌一拍，難掩心中的喜悅之情。
「我們雖然陷在洪荒三十餘載，但回到這裏仍然是當初的時刻！」
宮靈也已喜極而泣，她沒想到在洪荒歲月之中遊蕩了三十年後，竟仍能回到離開時的年代，這裏的歲月竟沒有隨之流逝，簡直不敢想像。
「夫君，我要回去，我要見師傅，我們現在就走。」宮靈迫不及待的說道。
葉浩卻搖了搖頭，沉思道：「如果我們真的回到離開的年代，那就是說我們如今應該在困天關與師兄師姐他們共抗強敵才對，我想還是應該先回困天關！」
宮靈詫異道：「夫君，難道我們要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去？」
葉浩道：「我們陷入洪荒三十年，這種話說出來一定不會有人相信，定會前往查證，而且你想想，當初我們是追着盧一到了幽冥險堪，他去那裏自然是有目的，也許就是在尋找那歲月之井，如果他沒有陷在陣法之中而是返回了困天關呢，我們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那便等於把這秘密公諸於世，一定會引得像盧一這樣心懷叵測之人再次前往，說不定會給神州帶來什麼災禍……」
宮靈略一思索，也覺葉浩所言有理，點頭道：「還是夫君考慮周全，那便按夫君的意思先回困天關吧。」
此時，跪在地上的商凌秋聽的雲裏霧裏，不明所以，唯獨聽出兩位仙人要走的意思，心中立刻大急，暗忖，那老孫頭說我霉運已去，福運將至，初時我還不信，但轉頭間就讓我遇到從天而降的仙人，這一定就是他說的福運啊，這種仙緣，我怎麼能就此錯過……
想到這裏，他顧不得許多，立刻抬頭恭聲道：「兩位上仙，遇到你們是我商凌秋一生最大的福分，還請二位上仙帶我一起離開，我願為二位上仙端茶倒水，服侍一生。」
葉浩正欲祭出輕龍與宮靈御劍而去，聽到商凌秋的話，竟又轉回頭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