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們又吃了一大盤涮豬肉。
墨慶卓癱倒在椅子上了,說:『還是這樣快活。』
『怎麼個快活法?』寡人倒不知他何出此言。
墨慶卓道:『哎,我老爹,我們墨家——還有我們整個墨家學派,我們整天講什麼「兼愛非攻」,我覺得還不如像我們現在這樣呢,我們吃吃喝喝,鋤強扶弱不就夠了嗎?』
『什麼是「兼愛非攻」?』
這一說,可算是問到專家了。
這個墨家大公子,墨者學派的公子立刻滔滔不絕的解釋了起來。
『無非是甚麼——大不攻小也,強不侮弱也,眾不賊寡也,詐不欺愚也,貴不傲賤也,富不驕貧也,壯不奪老也。是以天下庶國,莫以水火毒藥兵刃以相害也。』
『我們墨派也是有典故的!』
墨慶卓立刻舉出自己的例子。
古代。
墨家在齊國週遊的時候就聽說楚國要攻打其他國家,他立即派大弟子攜帶守城器械前往被攻打的國家,而自己日夜兼程、連續多日奔波到了楚國。
墨家人一到首都城下,立刻見到楚國士卒們正在製造攻城用的雲梯,建造數量非常龐大。
然後,將軍接待了他。
『墨使(指墨家的使者),您有什麼吩咐呢?』
墨家的人說道:『北方有人欺侮我們,希望你殺了他。』
將軍不高興,不作回答。
墨家的人又說:『我們給你金子。』
將軍說:『我遵循道義,從來就不殺無辜的人。』
墨家的人站起來再拜。
『那麼,請讓我來說一說道義吧。我就是北方人,我在北方聽說你製造了很多雲梯,將用來攻打他國,所以,你現在就是打算去殺害北方的人!!!即使我不會給你黃金,你的所作所為原本也和義沒有半點關係。』
將軍渾身一震。
墨家人又說:『他國有什麼罪過呢?貴國土地很多,人口卻很少。而你們為了繼續擴張,卻要殺掉缺少的人而去爭有多餘的土地,這不能說有智慧,他國沒有罪過而攻打它,不可以說是仁愛。知道了這些都不去據理力爭,也不可以說是忠誠,爭而沒有成功,不可能說是強。你說遵循仁義,不去殺一個人而殺眾多的人,不可以說是明智的一類。』
這麼一來,進攻者其罪有四——不智、不仁、不忠、不義。
將軍表示折服了。
墨家人說:『既然這樣,為何不停止呢?』
將軍說:『我不能反悔,大王的詔命已經下來了,如果我現在停止進攻,我也是不忠於我國的大王。不管你怎麼說,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墨家人說:『為什麼不引我去見大王?』
將軍想了很久,還是答應了。
於是,墨家人見到了大王。
墨家人說:『現在有人在這裏捨棄自己的彩車而想去偷鄰居的破車,捨棄自己的錦繡衣裳而去偷鄰居的粗布衣服,捨棄自己的精美肉食而去偷鄰居的糟糠。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大王則說:『這人必定有偷竊的毛病。』
墨家的人說:『貴國的土地有方圓數千里,而你們的敵國大多才幾百里,這就好比我說的彩車與破車。』
大王摸着鬍鬚,目光認真的注視着來人。
墨家人說道:『你們境內有很多名山大川,有犀牛、有青牛兕、有寶貴的麋、有各種鹿,你們各種江水裏的魚、鱉、黿、鼉是天下最多的,而你們敵國擁有的無非是野雞、兔、狐狸等,這就好比精美肉食與糟糠。你們還有大松樹、文棹、楠等。你們的敵國卻經常連一棵像樣的大樹都沒有,這就好比錦繡衣裳與粗布衣服。我從這三件事上認為攻打敵國就同下決定的那個人是同類了。所以,我認為大王偷竊的行為一定不能成功。』
大王說:『我們用樹木建造了高大的雲梯,所以,依然可以開疆拓土。』
墨家人請大王讓他與本國的將軍較量一番。
墨家人解下腰帶作為城,用細小的木片為器械。
將軍們設計各種攻城的機關,墨家人全部都擋住了。
攻城的機關用盡了,墨家守城的裝備還綽綽有餘,花樣百出。
墨家人說:『我們在北方組建了很多守城兵器,這不是你們可以應付的。』
於是,楚國知道了他們的厲害。
將軍們無言以對,嘴上卻說:『我知道用什麼辦法來對付你,不過我不說。』
墨家人說道:『我知道你用什麼辦法對付我,我也是不說罷了。』
大王不禁問他為什麼了。
墨家人說:『將軍們的意思就是殺了我激勵士氣,然後告訴北方人,沒有人可以拯救他們。等到北方人士氣崩潰的時候——你們就可以進攻了。然而,此行之前,我們已經做好準備。』
使者大義凌然的怒斥道:『如果我死了,他們就會知道楚國只是一些不講信義和仁愛的匹夫,那麼,我們要擊退這樣的豺狼虎豹,是絕沒有任何猶豫的,墨家人已經準備好了防禦器械,在北方的城郭上等待侵略者們了。這麼一來,即使殺了我,也不能殺盡用生命防禦北方的人!!!』
大王無奈,不得已才說:『好,我不攻打北方了。』
這是主張兼愛、非攻的墨家一次成功的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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