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特拉之契 第85章 爭吵的後果

    她是如此頑固,或者說有一種不屈不饒的鬥志,「我不會走。」

    他毫不猶豫地從身後抽箭搭弓,朝她射了一箭。

    箭頭溜着她的脖子和肩膀的交界處,飛了過去——他的箭法已經精湛如此,這朝她驅趕的一箭,卻射碎了她的心。

    「卡爾基,你實在過於粗魯!」璇璣覺得自己的手都顫抖了,她要控制自己——

    她同樣迅速地從掛在馬上的箭袋上抽箭,搭弓瞄準他。她也有弓箭,可以射殺任何人。

    卡爾基愣住了,她是一位柏拉圖的女騎士。他知道自己常被一種激情和衝動所控制,戰鬥的激情充滿他全身的血液,常常變成一種粗暴而盲目的傷害。

    璇璣只是隨意朝他放了一箭,他聽到了箭在身旁飛過的聲音,好像她心碎的聲音。她只是默默調轉馬頭,離開了他。

    她愛的卡爾基是一個留着短短金髮的男人,謙和又溫暖,就像兄長。

    一旦恢復了自由,他的金髮越來越長,他又變回了柏拉圖的白虎騎士——高高在上,漠視世間的生命。

    經閣里的燭光搖曳。

    卡爾基把手裏的一部裝潢精美的貝葉經狠狠地扔了出去,刺耳的聲響打碎了沉悶的氛圍。

    「全是狗屎!」他用柏拉圖語罵道。

    批了一件外氅,他就要出去騎馬,不顧天色已晚。

    「外面很冷。」阿加勸阻他,他根本不聽。

    阿加隨手拿了件氆氌衛藏袍遞給他,他又扔了回來。

    「這上面使用羊毛,我不能用!」卡爾基傲慢地抬着脖子。

    作為極端環保主義者,柏拉圖人是拒絕使用任何動物或者皮革製品的,騎士的束腰皮帶之類自然都是仿皮產品。

    「那主上會凍死。」阿加的柏拉圖語非常流利,深沉的嗓音帶着一種意味深長。

    這樣,他才勉強披在肩膀上。

    璇璣就住在他的對面的屋子內,她撲在床上,聽到了門外的一陣聲響,像門被用力關上的「砰」一聲。

    「你去勸勸吧。」米拉和聲細語地對她說。

    「管我什麼事!」她也是暴脾氣,「他死在外面,也跟我沒關係!」

    米拉幾乎要笑出聲,小夫妻吵架的即視感。

    昏暗的光線中,他在一片荒漠一樣的高原上縱馬狂奔,身後是白雪皚皚的岡底斯山。

    這是和在迦樓羅背上飛翔多麼不同的感受,那種輕盈和幸福的感覺再也找不回來,思維如此沉重,這就是一個人的身體嗎?比在太空生活都更胸悶和難受。

    他就像伊卡洛斯,在飛翔的幸福中接近高空的萬丈光芒,然後重重地直墜地面。

    即使是太空騎士,也會在這高山之巔感受到疲倦,在黑暗中他牽着馬,慢慢地向岡仁波齊峰走去,他情願步行,也不想弄傷索爾的腿。

    這黑色的山峰在沉沉天幕中隱去了,只有極為寒冷的風向他吹拂而來。

    這就是自然的氣候嗎?他在柏拉圖星從未體驗過。

    噢!柏拉圖……他深深地嘆氣,如今在他心裏變成了一個大型的飼養場——他從小居住在恆溫恆濕控制含氧量的居所內,吃着最精美的素食菜餚,充足的體育鍛煉,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賜予他完美的體魄,然後不斷地征戰,目睹眾多同伴的死亡——四百多年來,每一代白虎騎士都是這樣度過一生,就是為了一具天神一樣完美無缺的軀體,給予慈氏以肉身,這是「邏各斯」早知的預設。

    他的祖先總是一次次戰鬥的失敗者,這只不過是輪轉賭盤的下注,卻帶給他靈魂深處帶來如此傷痛,血脈相連中傳遞了情感,令他久久難以平復。

    多麼殘酷,多麼無情的遊戲,慈悲……慈悲……這個世界哪裏有一點點慈悲?

    卡爾基牽着馬,走向了離岡仁波齊峰最近的高處,可以在最佳的位置遙望這座天神之山。諸神居於此,那光輝燦爛的慈氏又何在?

    「太冷了!」他沉吟道,高峰隱於黑暗之中,腳下似有萬丈深淵。

    他仿佛來到了世界的盡頭,除了風聲,一切靜謐如宇宙初開。

    無人的高原上,只有他一個人站立在此,天地悠悠,如此孤獨。

    烏雲慢慢散開,琉璃色碧空清澄,一彎新月高高在上。

    不自覺地發覺竟然流淚了,卡爾基摸了摸自己的臉。簡直不可思議,他以為只有年輕時會為朋友的陣亡而泣,原來自己也會為其他的事而哭,這就是一個人的感受,他從未體驗過——孤獨、弱小、無意義地活着,仿佛天地間的沙粒——那500萬被他殺掉的蓋亞人都是如此——

    他像一個被操控玩偶,是拯救,還是報復的工具?

    他抬頭仰望蒼穹,四周的風吹盪着黃金如絲的頭髮。

    他曾在茫茫星空中縱橫,無數光年,剎那而過,強大如神祗,而地球上的渺小凡人只能站在這堅實的岩石之上,望着漫天星辰,讓刺骨寒風吹透自己。

    卡爾基一整夜,都在黑暗中望着岡仁波齊峰,只有他的白馬索爾輕輕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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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曉第一縷陽光從東方射來,色彩如此絢爛又純淨,仿佛天堂打開大門,所有的光彩溢涌而出一般,黑色金字塔型的岡仁波齊峰被金光籠罩,金紅色的一片陽光在白雪覆蓋的岩壁上緩慢移動着,雄偉壯觀無以言表。

    他臉色蒼白,用晨光中淺藍色的眼眸迷茫地望着彤紅的朝霞,這一夜是如此之漫長,又是如此之短暫。

    在吐蕃的每刻都是如此玄幻,被俘後的每一刻,都仿佛都不太真實。

    如果此時他立即回到柏拉圖,他也變不回那天出征前的卡爾基大團長,那時候,他活在一個完美的世界中,像一個少年一樣單純而無知——不像現在,他已經心亂如麻,頭疼欲裂。

    卡爾基很勉強地翻身上馬,雖然氣溫在慢慢上升,他卻冷得全身顫抖。

    這種身體給他的反應他完全是陌生的,他只熟悉戰鬥中受傷的痛楚,卻完全不懂生病的感覺。幸好索爾認識回程,非常平穩地帶着他下山,但他已經頭暈目眩,難受到快在馬背上支持不住了。

    索爾緩慢謹慎地在沙礫石堆遍地的高寒山區緩慢地前行,卡爾基感覺一股極冷感從身體的每個細胞里散發出來,讓他全身無法控制地顫抖着。他眼前搖晃模糊,連馬蹄聲都聽不真切。

    穿着厚實當地服裝的阿加從遠處緩緩走來。

    「卡爾基!主上……!」他叫了聲,聲音空曠地迴響。

    為何在這樣荒無人煙之處,會恰巧遇到阿加?也許光明神教有特殊的追蹤設備……他不能再想了,他覺得自己腦殼疼到炸裂,快昏厥了,只能低伏在馬鞍上,硬撐着不墜馬。


    「你怎麼了?在野外過夜生病了嗎?」阿加看着卡爾基,大團長面色發青非常難看。

    「你一個人不帶任何戶外裝備,在山上過了一夜嗎?這簡直是作死啊……」

    對於阿加的吐槽,他已經虛弱得沒法回復了。

    「堅持下,馬上到。」

    卡爾基在馬背上蜷縮着身體,渾身抖得像篩子,顯得很可憐。他引以為豪的強大肉體,第一次感受到病魔纏身的痛苦。

    璇璣站在木製的長廊一側,帶着焦急的神情,眺望遠方。

    如果他們不發生爭執,她一定和阿加一起去找他。為什麼卡爾基在看完柏拉圖的往事後,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邏各斯」到底是什麼東西?它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義?慈氏到底是誰?

    她依舊是一頭霧水,在看完地球檔案館之後,更多的疑問湧上心頭。

    「他們回來了。」米拉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穿着柏拉圖長袍,行動方便的璇璣立即撒腿跑了下去。

    「我們到了。」阿加說了聲。

    「扶我下馬……」卡爾基幾乎用耳語的聲音虛弱地說道,但還沒等阿加下馬來幫他,他就因為已經堅持了六、七個小時體力不支,慢慢從馬鞍上滑落下來,直接躺倒在地上。

    「卡爾基!」

    正跑過來的璇璣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從馬鞍上滑落了下來了。

    倒在地上的卡爾基用空茫的眼神看着眼前很多人影晃動,好像看到了璇璣,她那麼關心的樣子——

    對不起,他不知道如何和女人相處,他一生與軍人相伴,只會粗暴地命令和驅趕。

    在神情恍惚之中,璇璣似乎跟一個熟悉的身影混合在一起,他在哪裏曾經見過這個女孩,一時記不起來。

    特尤斯,在這個殘酷的夢裏,你會怎麼愛人呢?

    那個優曇婆蘿花樹下的夢……

    由於在寒風凜冽的岡仁波齊峰下待了整整一個晚上,卡爾基發起了高燒。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生病,他在柏拉圖星上從未生過一次病,哪怕是傷風感冒咳嗽之類的小病,他都從未體驗過,如今卻躺在床上,高燒到意識不清。

    「他身上有激光槍傷。」

    幫他看病的苯教僧侶夏扎還查看了他右肩的傷處,瓷白色肌膚上的穿孔就像一個紫黑色的潰瘍點,有黑色的污血從裏面流淌出來。

    「傷勢已經惡化了,我們這裏沒有星際部隊中專門治療激光槍傷的儀器。」

    所有人都心中一驚,璇璣的眼淚直接就湧出來了。

    她都忘記他沖入人民大會廳的時候被打穿了右肩,因為他對受傷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和他一起擊落無人機的時候,根本就想不到他是帶傷作戰,動作完美得像一台射擊機器。

    卡爾基現在卻幾乎失去了意識,不斷地說着囈語,滿身是汗,燙得像在被地獄之火焚燒,她摸了摸他汗津津的額頭。

    「這裏有沒有體溫計呢?」她問道,「我覺得他體溫已經超過42攝氏度了。」

    一陣沉默,隨後,夏扎對她說,「我們在龍塔寺就是為體驗苦修的,原則上是不會接待任何外人的。」

    意思很明確了,就是這裏什麼都沒有。

    「卡爾基!卡爾基!」無論她如何叫他,他已經無法做出回應。

    她心悸地問自己,卡爾基會病死嗎?

    「大家去休息去吧,得讓他自己醒過來。如果他是天命之人,就不會隨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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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西堅贊法王非常豁達地走了,在璇璣面前表現了真正的「佛系」作風。

    「不!我不走!」她堅持要跟作為醫生的夏扎留在一起看顧昏迷的卡爾基。

    在這樣痛苦地煎熬了幾小時之後,異常強壯的他竟挺過了病症發作的高峰,呻吟和抽搐都變得平靜了一些。

    「璇璣……」他的意識又轉為清楚,但說話非常輕,她湊到他嘴邊才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我需要告解,趁還能說話……」

    「啊!告解?」她吃驚地抬起頭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這個不虔誠的偽元教徒終於明白了卡爾基有多虔誠,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是怕自己再次失去意識,沒法做臨終告解。

    「嘉幸師傅可以嗎?」她趕緊問。

    「善……」他的嘴唇都乾裂了。

    元教真是一種奇怪的宗教,像很多宗教的混合體,但又非常寬鬆。比如說告解這件事,隨意找任何宗教的神職人員都行,應急連家人朋友也行。如果實在告解不了,那也沒問題……搞得她放鬆得什麼都忘記了。

    只有卡爾基這種從小在「布哈拉」長大的虔誠信徒才會這樣尊重宗教儀式。

    老實的嘉幸師傅聞訊而來了,她趕緊從房中退出,去找那兩位光明神教的教徒。

    「你們有沒有帶藥品?現在正是需要的時候。」

    阿加和米拉麵面相覷。

    「在這件事上,我們沒法提供幫助。直說吧,我們的計劃是促成你們度過知心伴侶一樣的時光,沒想到他會病成這樣。」米拉保持着她神秘高傲的氣息。

    「啊!太好笑了!你們為我們帶了那麼多漂亮的衣服,甚至還有馬匹,但沒帶好吃的食物,更沒帶可以救命的應急藥品。」璇璣叫了起來。

    「我們的女主,」米拉黑色的眼睛閃爍着,像是有什麼事在隱瞞着她,「你出身貴族,這不代表你在這個世界上必須生活得很舒適。我們把你從芒星城的花花世界裏抽離出來,就是為了鍛煉你忍受痛苦的天性。對於主上也是一視同仁的,他只能自己挺過去了。」

    「啊!這是在太折磨人了!」她抗議地叫了起來。什麼貴族不貴族,都是空體面,實際在毫無意義地折磨人。

    穿着騎士長袍的璇璣疾步離開了,她總是像一個小男孩那樣果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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