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特拉之契 第91章 特拉夜斯特陵舍的晨禱
一枚殺人鯨-400的激光導彈從透明鋼架外牆擊中了辦公室，」轟——」一聲巨響，蘭瑟·徐曾經所在的辦公室被巨大的爆炸所吞沒。
當他獲悉當天上班的同事死傷慘重，簡直差點精神崩潰。
他的上級領導就這樣死了，陳少校雖是一個在體制內混飯吃的無能之輩，卻幽默善良，半輩子兢兢業業才爬到了這個位置。
蘭瑟不斷翻看着一頁頁總參謀部死亡人員的訊息。很多很多不同的人，男女老少，來自不同的種族，8000多人就這樣死去了，在半個小時之內——
如果那天他不是被滯留在166P重建基地，而是隨艦隊返航，每天去第十五處的那張小辦公桌上班的話，那天他是否也會變成其中的一個頭像？
「講老實話，我真的害怕柏拉圖人，尤其是那群騎士……」蘭瑟顯得很悲傷，「卡爾基單兵沖入金沙基地，就屠殺了300多名守軍，托馬斯·鮑爾這個前騎士，就率領那麼一小支部隊，竟然能在一日之內如此重創蓋亞軍隊和正府，造成18萬人傷亡……他們是如此冷酷無情的殺戮機器，天神和邪教徒的合體，視凡人如螻蟻，如若蓋亞人不能全力抵抗的話，我們是否會被柏拉圖人屠殺殆盡？」
璇璣看着他露出緊張驚恐的表情來，這番話讓她內心五味陳雜。
「我是柏拉圖人，你會害怕我嗎？」她輕聲問道。
「呃……戰爭部損失慘重，作戰派遣都亂了，」蘭瑟做出了王顧左右而言他的姿態來，「結果柏拉圖元老院趁人之危，下令奪取我們重要的梅西耶軍事基地，現在半人馬座M17小行星帶的富礦區可是芒星城能源的重要來源，要是這將近20個富礦區都被毀掉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這可是破窗效應，要是這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柏拉圖人佔得優勢，那維持芒星城繁榮的能量就會慢慢熄滅，這個巨大的星辰將失去光輝……」
「我以為你從來把從軍當作工作，從未聽到過你如此堅定地反對起柏拉圖人來。」璇璣也顯得惆悵起來，覺得跟發小也生分了。
「我只是有感而發，你可是從小在蓋亞長大的，我沒說你啊……」蘭瑟立即扭捏了起來，「要說梅西耶基地總司令也是一個柏拉圖人，現在前線都靠他頂着，只要第七艦隊可以按照計劃與守軍匯合，他一定頂得住。」
話雖如此，但是被胡亂頂替拉去上前線，徐少尉往後一仰，雙手抱頭，還是顯得憂心忡忡。
他們就這樣從「雲之海」出來後，一起走到了室內購物街，芒星城到處是購物街，消費是市民們的日常首選。
「璇璣，你怎麼一直沒有任務？」他突然問了一句，她的作戰任務也太輕鬆了吧。
「哦……我打過退伍報告……」她的眼睛還是紅紅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她不能告訴蘭瑟，她剛剛完成了陪伴卡爾基的任務。
「明天你來送我嗎？」
「我不太舒服……」
她變了，過去她像少年一樣陽光燦爛，大大咧咧，一種抑鬱氣質深深地進入她的靈魂。
「蘭瑟，如果你在戰場上遇到卡爾基……」她突然主動提到他，微微側過身，背後幕牆透過一片光芒，讓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中，「幫我殺了他……」
璇璣很高挑，今天又穿了高跟鞋，蘭瑟感覺自己在仰視她，她突然變得完全不認識了，更像是一個柏拉圖武士，令人感到恐懼。
看到蘭瑟完全呆住，她還湊近他，「我知道你做得到。」她的眼睛如此幽深，像宇宙最深之處。
在早上的夢中，她的心全部碎裂了，跌入了絕望的黑暗中。
她把所有的愛和希望，都寄托在一個男人的身上。但這個男人放棄了她，他回到柏拉圖後，牽起另外一個女人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會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了。
如果真讓這樣的事發生，她情願他死掉，這樣他就永遠屬於她，在他們兩個共同的天堂里，在那棵繁花如夢的杏花樹下，永遠幸福地相愛——
「璇璣！」
卡爾基輕聲叫了一聲，他在床上轉過身醒了過來。
他又夢到她了，她的絕望、痛苦，甚至對他的恨意，仿佛能穿越時空而來。
他就這樣拋棄了她，把她一個人留在那張床上，之前他們還以為會是幸福甜蜜的新婚之夜——他又回到了「特拉夜斯特陵舍」，隸屬於白虎騎士團的24座布哈拉之一，也是公認等級最高的布哈拉。
他，白虎騎士團的大團長，睡在一個足足容納36張床位的集體大宿舍間裏，就如遙遠古代的修士一樣，他的兩位侍童睡在兩側的床上，天還未亮，他們都在沉沉酣睡。
每個人都蓋着潔白的被子，就像一群沉睡的天使，他們的手都放在被子外，這是對未婚騎士和扈從的行為準則，每個人都是最純潔的禁慾者，從不越雷池一步。
卡爾基微微地支起身體，他看到所有人都靜靜沉睡着，每個人都年輕、單純又異常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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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單調平靜的生活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他躺了下去，這一個多月里發生了太多的事，讓他思緒煩亂，變得不再像過去的他。
原本每天五點鐘他就會起床，然後利用這段時間到處遊走，這是屬於自己的時間。但現在他只想這樣躺着，偶爾他會想起她的身體，回憶她的感覺……
大團長的睡床跟所有人的睡床都是一樣硬邦邦的，長期睡臥能讓年輕人身板筆直挺拔，這就是騎士團的氣味，一種高冷風格的軍事禁欲主義的氣息無處不在。
卡爾基就這樣幻想着，突然一陣急切的鈴聲響起，打破了清晨的靜謐。
有一位身穿白色斗篷，神秘地遮掩面容的管理人員手執搖鈴，大步流星地走過每個宿舍中間的通道，把每位年輕人都驚醒而起。
由於布哈拉非常大，所以有幾位管理員分頭同時行動，特拉夜斯特陵舍的每一天清晨都是在喧囂的起床鈴聲中開始的。
卡爾基趕緊掀開被子站了起來，所有人也都立即起身，隨後整齊劃一地跪在床邊上的硬地板上祈禱。
「願至高真神賜予柏拉圖軍隊勝利，願聖人永遠安康聖明……」
所有人都低垂着一頭長髮，在齊聲祈禱。
「求禰俯聽我們的祈禱。」
這樣的神似中世紀武裝修會的生活場景實在是宇宙戰爭時代的一大奇觀吶！
短暫的早晨祈禱一完畢，所有人都整齊地列隊，去自己單人洗漱間沐浴更衣，每天清晨都是如此緊張而有序。
年輕的騎士們看着鏡中的自己，每個都是那麼英俊而有朝氣，幾十年前騎士們還需要自己梳髮髻，現在一股無形的能量磁場會吸起他們的長髮，把他們的頭髮完全服帖，一絲不亂地梳好。
隨後他們會去集合，前往布哈拉的大祈禱堂。
對大團長而言，繁文縟節就多了很多，卡爾基需要由侍童為他梳頭，心靈手巧的達剎有一點不習慣，因為他的頭髮太短了，只能勉強梳個發圈。
謝爾登為他整理好舍瓦長袍，兩位侍童忙碌着，幫他穿鞋、束腰帶、把衣服扯平之類，做到盡善盡美。
一切太熟悉了，他10歲就以弗栗多大團長的侍從開始在特拉夜斯特陵舍進行這樣的起床流程，不過他那時是一個忙碌的侍童，20年後，他就變成了大團長，成為起床禮儀中被服侍的對象。
這裏的生活就像是古代時空，周而復始，每個人都那麼寧靜專注，宛如天國的秩序。
芒星城的一切混亂，連同她，都消失了。
最後一個進入大祈禱室是大團長的特權。騎士團的規定要求等級較低的扈從和騎士們最先入場，站立在兩旁，等待高階的指揮官緩緩步入。
在三位年輕的執事和隨從人員之後的，是兩位團長羅睺羅與奎師那以及一群龐大的隨從，所有在場的騎士、扈從和侍童們都鞠躬致意。
最後，大團長的兩位侍童，達剎舉着一把帶着黑色劍鞘的長劍，劍鞘上點綴着一串暗金色的卐字，隨後是謝爾登舉着一面鳶盾，盾牌上繪有金底黑鷹，兩位俊俏的金髮侍童以莊重的步態為大團長開道，穿着絳紅色長袍的卡爾基以高傲神氣的姿態步入，出席者都單膝跪下，這是對大團長權威的服從的表現。
卡爾基徑直走到最前方的高台階的平台上，後面跟着他的眾多隨從——軍事扈從長羅睺為首十二位軍事扈從、近侍長悉達和參謀長商羯羅等等，非常龐大的一群隨從群體。
兩位團長在那裏等着他，更低的一個平台上有執事們和其他高級軍事人員與其侍童扈從等人，這就是騎士團，永遠的等級分明。
大團長的背影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一道自上而下的明亮光芒將他高大的身形籠罩其中，他伸出雙臂，做出祈禱的樣子，隨後所有在場者在這個開始的信號後，都雙膝跪下，雙手合一，開始祈禱。
與此同時，巨大寬敞的祈禱室會打出類似哥德式教堂般的夢幻光影，明與暗相交替，就如古代聖殿石柱投射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然後慢慢地由暗變明，陰影如隱沒般會緩緩消失。
最後，巨大的光明被放出，一切都會變得光輝燦爛。
每天祈禱的內容幾乎也是一成不變的：祈禱在前線奮戰的柏拉圖軍隊取得勝利，戰勝敵人；陣亡已升上天堂的同伴和戰友保佑他們的出征，以及他們靈魂與「太一」的永恆合一；為柏拉圖政府履行職責，執行正義；為皇帝的聖明而祈禱……
整個祈禱過程是無人帶領的寂寞無聲，每個人都跪在地上，雙手在胸前合掌，必須在心中默默祈禱。此時，整個祈禱室會陷入如天堂一般靜謐無聲，但是極為神聖的氣氛中。
這樣的神秘的祈禱儀式，每天要早中晚進行三次。卡爾基就這樣，除了征戰之外，在布哈拉這樣如修士般生活，過了整整二十年。
他挺直身子，以極為英挺的身姿跪着，光芒從頭頂慢慢變亮，一切都變得如此明亮潔白——他在腦海里想到了苯教龍塔寺地底的密特拉神像浮雕，想到了暗夜中雄偉壯觀的岡仁波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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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她……
「涅盤女神……」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
控制儀式流程和時間的騎士團總司鐸長畢那迦朝最靠近大團長的兩位侍童擠了擠眼睛。
祈禱只能10分鐘，今天大團長祈禱得長了些，將近三千在場者都要等着他，如果他不起身，沒人可以站起來。
「主上，請你快起身吧。」他的侍童達剎在身後輕聲提醒他。
卡爾基立即站了起來，然後按照退場順序，大團長第一個離開大祈禱室。
騎士團的精神是嚴謹的，每時每刻都需精確安排，絕對的服從，絕對的死板。
這種無比神聖又異常單調的生活，是對古代條頓騎士團生活的模仿和敬禮，蓋亞軍人無法想像，也無法理解的。
這就是柏拉圖四大騎士團具有崇高地位的原因，尤其是白虎騎士團。柏拉圖的太空艦隊同樣也遵守嚴格軍紀，但是並不是像這樣沉寂於一種千年之前的聖潔虔誠的氣氛中。
隨後，騎士們整齊列隊，一起前往餐廳用早餐。
規模龐大的集體食堂在明亮燈光下顯得非常整潔，一切都井井有條，一如古代的修道院，均是長條桌和長條凳，最高處有一個標準的長桌和長條凳，最矚目的位置自然屬於大團長。
待所有人都就坐後，卡爾基需要在眾目睽睽下，完成一個儀式。
達剎為他用黃銅洗手盆端上了一盆清水，大團長在其中洗手，然後謝爾登為他捧上一條潔白的毛巾，擦拭乾淨後，大家就可以一起用餐了。
特拉夜斯特陵舍里都每日三餐，都是以大團長的洗手儀式開始。就像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宗教化的，一切都有象徵意義。
一旦開吃，莊重肅穆的氣氛到此就開始減弱了。紀律允許眾人在吃飯時交頭接耳說話，這是戰士們培養感情的時機，所以進餐氣氛不僅算不上拘謹，往往頗為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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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特拉夜斯特陵舍的晨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