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特拉之契 第61章 賽德娜之戀

    返回柏拉圖後，所有經歷過「伊阿宋之徵」的人員都會受到晉升，這是對勇士的嘉獎。

    托林本應被提升為執事，但是因為一個月不望彌撒也不領「甘露」，在評估系統中，他的信仰分數直線下跌，最終使他失去了晉升執事的寶貴機會。

    在所有人為他惋惜之時，托林只是用了一聲冷笑作為回應。

    也許數年前的自己，會為晉升執事而欣喜不已，而經過阿施拉事件之後，他覺得在這個龐大嚴密的體系中，風光一時的大團長也不過是螻蟻而已。

    雖然，最後他在佩加茨軟硬兼施的勸說下，又重回宗教儀式，但他不再虔誠，日日的飯前祈禱，連十分鐘他都覺得漫長無比。

    現在他抬起頭，看到的是蘇伊爾團長跪在首席處祈禱，一切永遠如此僅僅有條，按部就班。每個人都是可被隨意替換的工具。

    就在這樣充滿牴觸的憂鬱情緒中，他過完了在特拉夜斯特陵舍的最後時光：

    托林結婚了。

    身材窈窕挺拔的賽德娜手拿一束潔白的小鈴蘭花，完全沒有宮女們熱衷於在婚禮上把自己打扮成仙女下凡的那種繁複之美，她沒有帶花冠，頭髮只是做了一個簡潔的髮型，她披着飄逸簡潔的頭紗，款款地走了過來。海風吹拂，將覆蓋在她栗紅色的捲髮上的不透明頭紗，吹出一種優美的線條，並在夕陽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

    穿着托加袍的托林望着自己等待已久的新娘，嘴角露出一個不自覺的微笑。

    面對着同一片阿娜希塔海景色優美絢麗的夕陽，他手牽着一位少女賽德娜的手在熊熊燃燒的火焰前發誓一生相守，生兒育女，延續香火。

    賽德娜來自運輸艦隊的警衛部隊，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兵，又是一個非常可愛活潑的女孩。托林情不自禁地盯着自己的妻子看，她有一雙明亮的綠眼睛，栗紅色的頭髮捲髮，和圓潤精緻的面容。也像所有柏拉圖的初婚新娘般單純，圓圓的臉蛋好似太陽。

    賽德娜身上有種熱度，這在她婚禮上的領導朋友來自柏拉圖各族，各種膚色的男男女女們跟騎士們嘻嘻哈哈，就體現出來。很多未婚的年輕騎士面對與其他膚色的人的交際無所適從，封閉的修道院制度讓他們單純質樸，同時也對生活茫然無知。

    托林從未想過自己擁有狹長的面頰，妻子卻有一張發圓的小臉，這是多麼有趣的反差，都令人感到詫異。

    「我們的頭髮很像。」

    在他們起初的相處中會談到彼此怎麼會湊一對的，賽德娜會可愛地拉起自己一縷頭髮，然後還拉一拉他在海風中吹起的一縷亂發。

    「我們總是打理不了自己的頭髮，多像啊！」她的眼睛如綠森林般充滿生機。

    托林把體態修長輕盈的她摟在懷中，一起看大海邊的斜陽。

    他覺得這時候的太陽很暖和，愛情把他漸漸冰冷的心照亮。他遺忘了數年前的恐懼，在一個環境高雅的已婚軍人社區，開始了新的生活。

    「賽德娜！」

    當穿着長袍的托林執行返回的時候，看到穿着印花長裙的妻子手捧着一束鮮花站在家門繁盛的夾竹桃花前，她栗紅色的頭髮披散，這種色彩絢爛的青春之美令他永遠難忘。

    「托林！你終於回來了！」

    她把手裏的花獻給他，這讓他受寵若驚，「我只是執行了一個短途任務而已，一年內我都不會有遠征的。」

    「我好想你，十天對我都太漫長了，我每天都擔心你……今天我恰好我休息，我聯繫了馬爾堡的人，他們說你馬上就到了，所以我在花園裏剪了這些花。」

    「賽德娜，我也很想念你。」

    他們把頭靠在一起，互相凝視，互相撫摸面容，托林覺得心中如蜜一般甜蜜。

    「托林，你要當爸爸了。」

    托林瞪大了眼睛。

    「什麼？真的嗎？」

    「嗯，我想是的。」賽德娜的臉漲紅了，在白皙的皮膚上像開了兩朵最嬌艷的紅玫瑰，「我不敢測，測完他們就會把我送進生育中心，我太想你啦！」

    托林一把將妻子抱起來，「那在生育農場的老怪物把我的公主綁走前，我要好好珍惜相處時間。」

    在賽德娜被送入生育中心後，托林就會立即接到遠航任務，所有柏拉圖軍人的生活都是如此按部就班——辛苦的遠航，艱苦的戰鬥，他似乎都不放在心上，心裏想的都是甜蜜的賽德娜。

    在戰艦小型的密閉私人空間中，他打開運輸艦隊送來的訊息盒，投射出賽德娜的形象，托林愜意往後一仰，頭枕雙手，面帶微笑地看着妻子千萬光年之外的問候。

    賽德娜的臉變得更圓了，還給他展示隆起的腹部，她依舊是那麼活潑好動。

    托林馬上拿出了一個新的訊息盒，錄了一段自己的錄像，告訴她都好，告訴她穿越蛇夫座M12星門時的遇險……

    他好好地保存她的訊息盒，天天晚上反覆播放，直到收到她的下一段消息。

    當他回到柏拉圖的時候，賽德娜已經回運輸部門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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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林！」

    「賽德娜！」

    這次是他跑去運輸基地去接她，對「不死軍」騎士而言，柏拉圖似乎沒有什麼禁地，他甚至跑到了運輸艦的開放廊橋上。

    她驚喜萬分，身上還穿着運輸艦隊的戰鬥鎧甲，那種特殊的女兵鎧甲，讓她的身材更是玲瓏有致，他一眼就覺得她長大了，脫去了少女的稚嫩，甩動一頭色彩濃烈的秀髮，變得更美艷成熟。

    「這次是我送你花了，你是偉大的母親了，感謝你為我生了一個女兒。」托林送給她一大束玫瑰花。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看到日思夜想的丈夫突然站在面前，賽德娜也喜極而泣。

    「哇！撒狗糧啊！」

    「賽德娜的老公原來那麼帥，我當你們騙我吶！」

    「好甜啊！太羨慕了！」

    她那群運輸艦的同事們吵吵鬧鬧地在他們身旁走過。而他抱她是如此之緊，好幾支紅玫瑰都掉在了地上。

    這是托林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人類一生中總有那麼幾次希望時光停留，這就是托林最希望駐留的時刻，在一個寬長的機械銜接橋上，他和久別重逢的妻子緊緊相擁。

    後來，賽德娜又生了一個兒子。這樣，他們有了一對兒女，孩子們生下一個月後就進入「系統」，所以托林從未見過他們，只能聽賽德娜形容這些孩子的長相，比如女兒是藍眼睛的，跟他一樣，兒子卻是綠色眼睛的，跟母親是一樣的。

    他們一起去海邊看夕陽，賽德娜靠在他的肩頭，又說起了兩個孩子，說着說着，她傷感起來。他轉頭看到她眼角有晶亮的液體滲出。

    「雖然我們的孩子沒法跟我們在一起，但他們會得到妥善安排，就跟我們一樣，他們能夠交到很多知心朋友，我們小時候不就這樣長大嗎？其實我們也很少想到父母，只知道傻玩。」他安慰妻子，「這樣我們就有時間在一起了，沒有孩子的哭鬧，沒有粘着屎尿的臭尿布，沒有他們打攪我們的二人世界，我們彼此陪伴幾十年，多好。」

    看到賽德娜依舊難過，她肯不說話，托林繼續安慰她。

    「我們的兒子，未來也會成為白虎騎士，他會跨騎在白虎變形戰機上，穿越無數星辰，讓敵人膽戰心驚……」托林知道，當自己說這番話時，某種意義上已對這個系統妥協，他只想留住賽德娜，留住他生命中一抹最美麗的亮色。

    這是兩個人組成的甜蜜小世界，雖然兩個人都會在星際間奔忙，但在修整期間，他們就完全被幸福所包圍，在賽德娜的身邊，托林覺得整個柏拉圖都變得如此美好，一切都是帶着美好的光芒。

    這種幸福實在是太不真實了，就像一個漂浮在虛空中的水晶球，散發着五彩繽紛的光芒，卻在賽德娜被蓋亞人俘獲時，就砰然墜地破碎了。

    「什麼？！賽德娜的運輸艦隊被蓋亞人的艦隊攻擊，她乘坐逃離艙逃離，卻被蓋亞人俘虜了？！」

    當托林知道這個噩耗時，整個人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他恨不得立即指揮艦隊，甚至是一個人開着戰機就跟所有的蓋亞艦隊大戰一場。

    「是的……這是我們暫時得知的消息，托林，你要保持冷靜，你要相信我們柏拉圖的體系一切都井井有條，我們會儘快把她蓋亞人那裏交換回來。」

    托林低下頭，他不能相信在一個日常的告別後，從此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妻子了。那早晨，賽德娜急着趕去運輸基地，他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跟她道別，那是條安全的「管道」，她的艦隊常常來回，他覺得她過一周就會回家，不需要任何擔憂。

    「你得向我保證……必須把她贖回來！」托林整張臉都變形了。

    「我們盡力，你要相信我們的系統……」這位亞裔的運輸艦隊高管趕緊做出好說話的表情安撫他，「被俘不是最壞的結果，我們會把她安排在優先交換級別。」

    「不……我不相信系統，但我相信自己的拳頭，你們要是不把她儘快交換回來，我就把這裏轟平！」

    毫不意外地，馬爾堡的騎士團總部接收到一封抗議「不死軍」騎士托林惡劣言行的3D電子信件。幸好，騎士團新上任的大團長跟托林關係不錯，因為他們在厭惡耶斯迦上達成了心照不宣的一致，而此時托林已是資格很老，從阿施拉一輩過來的不多的騎士了，已經沒有任何人會為難他了。

    之後，托林發了瘋一樣打聽妻子的真實下落，不斷越級寫報告要求將她交換回來。每一批從蓋亞人那裏被贖回的女戰俘他都會儘可能地去接機，即使沒有她名列其中。

    他總是抱着一絲希望能看到她，但永遠遙遙無期——托林一個人回到了漂亮雅致的房子，房子有潔白的台階，門口有小型噴泉，四周綠蔭掩映。他走在台階上，覺得這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賽德娜就這樣如渺小的塵埃般在壯麗的宇宙戰爭中消失了。

    「真可怕……後來，我們竟然在俘虜里找到了三、四個柏拉圖姑娘，都塗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她們看到我們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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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無聊的「邊牆」駐防期間，跟駐軍互相吹牛講故事是一種消遣方法。托林竟然聽說了蓋亞人有把被俘的年輕漂亮的柏拉圖女兵當作高級軍妓的習慣。她們需要在星際戰爭中，為高級軍官們提供「服務」，數年後才能回芒星城地面生活。

    「賽德娜……」托林喃喃自語。他原本堅強如鐵般的心臟顫抖了，有一絲火苗，在裏面炙燒着。

    時間一天天流逝，每天前線都有人員損失的報告，各種傷亡各種被俘……等他返回柏拉圖時，發現賽德娜的名字已經從失蹤人員名單中移除了。

    「托林，恭喜你，你要結婚了。」

    「什麼？！」

    他聽到騎士團的生活主管跟他說這句話時，差點火冒三丈。

    「我們會在一個月後為你安排婚禮，還是在『迦摩之角』，或者你自己選一個地點，我特地通知你，婚禮前一周，你就可以休息了。」

    托林的臉轉為煞白。騎士團的生活主管是一位多年以前的老騎士，腰板直挺地穿着制服，帶着不可置疑的那種威嚴感，說話簡明扼要，他不可能像面對運輸部門的主管一樣對他放肆。

    「我只有一個妻子，她才失蹤半年而已……」

    「半年已經很長了，很多寡婦失去枕邊人三個月後就要再婚。她們都能服從制度，為什麼你不能？」

    「因為……我有情感，我不是交配機械人！」

    「住口，托林！你這是對自己和其他柏拉圖人的侮辱。」主管嚴厲地說道，向他投來警告的目光，「每個人都有情感，但對我們柏拉圖軍事貴族而言，繁衍後代，將自己的優秀基因儘量繁衍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托林站着，說不出一句話來，顯得非常悲痛。

    「你看，每年都有那麼多年輕人陣亡，他們都沒有後代，而每年那麼多蓋亞軍人的後代進入體系，他們變成了柏拉圖人，我們當然對所有柏拉圖人都是平等對待，但是精銳的白虎騎士的血液是最高貴純淨的，你不想數代之後，我們騎士團里充滿蓋亞人的後裔吧，即使他們被評測為高等級的基因，邏各斯是機械的，但元老院希望你們儘可能多地留下血脈。」主管儘量用語言安撫他。

    「我們保證你未來的妻子，比你的前妻更美麗更高貴更年輕，那些守寡的年輕美女實在是太多了，任由系統挑選，你要金髮的宮女都有得的是。」

    「呸！」托林狠狠地淬了一口，「我只要賽德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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