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特拉之契 第10章 元老院的交鋒

    「帕塔玉石」的特質可以營造極為高聳的建築，而且建造效率極高，加上柏拉圖人所喜愛的星際古典主義的風格——這是一種混合了古希臘羅馬式以及波斯式的全新古典風格，建築線條都是簡潔而直接，到處是高聳幾十米高的一排排白色立柱，甚至長度綿延數公里，建築佔地極為廣闊，有時候前方還有長方形極為廣闊的水池，攤開數平方公里，碧藍如鏡，線條筆直，充滿數學幾何美感。

    由於個體在這樣宏偉的建築面前，顯得極為渺小，建築物混亂紛繁的蓋亞人斥之為「極權主義建築美學」。但事實上，平等主義才是元教的基本教義，白納福煦宮雖有「禁宮」之名，但並不是舊日地球的大帝國皇宮一樣宮禁森嚴，絕大部分區域都是可以向全體柏拉圖人自由開放的，常有老老少少的柏拉圖人徜徉在各式各樣的花園建築群中，流連忘返。

    元教認為欣賞美麗的自然能幫助人類保持身體能量的平衡，美除了帶來眼目的愉悅，也帶來崇高的心靈。所以柏拉圖星上眼目所及，處處皆是美的。

    白納福煦宮還是柏拉圖人結婚的熱門勝地，人們常常可以見到美麗新人在開滿鮮花的古典花園中結婚，到處一派和諧的美好畫面。

    紫宮最重要的中心建築群就是柏拉圖元老院，這是一個佔地極為廣闊的萬神殿式的建築，有意建築在山頂最高處，以數公里之寬的階梯通向其正面入口，其巨大的圓形穹廬直徑有880米之寬，正面立柱有40米之高，任何一個人站在元老院之前都會被其超乎一切之上的宏偉莊嚴所折服。

    元老院穹廬頂端立有一隻張開翅膀的巨大老鷹，鷹爪下是一圈月桂圈圍繞的svástika[1]，元教教義以其為宇宙秩序和諧美好的象徵，這跟很多來自印度的宗教是一樣的。

    按照元教杜絕一切偶像崇拜的教義，這座老鹰鵰像算是一個特例，尤其是這座生動細緻的老鹰鵰像全身鍍金，又是另一個例外，因為元教不允許保有黃金，視金光燦燦是一種庸俗美感。這隻金色老鷹的雕塑有特殊的地位，在白色的建築群上散發金光燦爛，尤其柏拉圖核心圈氣候極為宜人，每日陽光照耀之下，老鷹全身沐浴金光，光華奪目。

    老鷹所代表的帝國式的武力強大和公正嚴明，它用寬闊有力的翅膀想征服寰宇，特別是鷹爪下那個觸目的符號，引起了蓋亞人的浮想聯翩，柏拉圖「邪惡帝國」的名聲也由此而來。

    柏拉圖有42億人，來自舊地球的各個國家，這點跟蓋亞也並無不同。芸芸眾生中只有1800人能夠成為元老，這1800名元老是來自於各行各業的精英人物，算得上社會最頂層精英了。原本柏拉圖軍隊只佔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席位，但隨着漫長戰爭的進行，如今來自軍事行業的元老已佔一半以上，例如四大騎士團雖然只有16萬名太空騎士，但坐擁20個席位，一個騎士團的大團長和四位團長都有元老身份。

    每月元老院的召開，也像柏拉圖的一切，充滿宗教儀式感，甚至司鐸們需要先在會場先降福祈禱，這種太空時代的宗教精神，蓋亞人簡直不能理解。

    隨後，所有元老以身份高低，在一位手執金色鷹杖的少年領導下魚貫而入，展翅高飛的金鷹引領着莊嚴的隊伍，元老們的進場儀式在鑲嵌金色馬賽克的圓形穹廬的映襯下，顯得極為莊嚴。

    這一切都讓人想到羅馬帝國的元老院，甚至會場跟古羅馬元老院一樣設立圈環型圍繞的座椅，當然也有不同之處，柏拉圖有大量的女元老。古羅馬可沒有這種太空時代的女權泛濫，更不興元教「平等主義」的那套說辭。

    身為「七政」之一的卡爾基自然走在第一陣列，僅次於「三長老」之後，他穿着禮儀式的修身鎧甲，顯得極為英武。

    他看着前方穿着寬敞黑斗篷的三位最高權臣，他們通常會和柏拉圖皇帝形成四大人族的分佈，所以必須遮掩身份一番。事實上，皇帝來自哪個人族，頂層貴族都是心知肚明的。

    入座時，「七政」坐於最高處，三長老坐於中間，四位騎士團大團長的座位分佈兩邊，最中央的高坐是屬於總理大臣的。在虛君的體制下，他的權力最大。

    坐落的卡爾基將自己的披風垂落在自己的腿部和膝蓋上，他外表總是能保持高貴和平靜，但這套禮儀下來，他內心早已頗不耐煩。他是一個好動的年輕軍人，對參政議政興致廖廖。

    柏拉圖法律規定，柏拉圖人只有25歲以上才能列席元老院，30歲以上才能正式參政，未到年齡的政治提議僅做參考提議，換句話說，現在的卡爾基大團長不過是一個政治上的未成年人，他只能旁聽，無法做出有效的提議。事實上，「四騎士」能以變形戰機集團軍司令的身份取得如此高的政治地位，是一種政治上的妥協，因為在軍事指揮權上，另外十四支艦隊司令的職位與其平級，而且樞密院和總指揮部里有大把老資格的軍中老人，相對年輕的「四騎士」作為最高軍事精英，成了各方權衡後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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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爾基望了一眼下方的席位，白虎騎士團的四位團長今天只來了兩位，另兩位執行軍事任務去了。

    幸好，今天最年輕的羅睺羅團長沒有來，他才25歲，是個熱情天真又毛躁的年輕人，每次來元老院參加例會，他都是來受一番罪，回去後會跟卡爾基大團長大倒苦水。

    「天不亮就要出門，而台階就要走三十分鐘，連升降梯也沒有，隨後還有等待開會儀式結束，一句話也不能說，連咳嗽一聲也不行，哎呀這讓人太難受了，這些人太沒有效率了，視頻連線會議多好啊！跟一個老古董一樣，開場會比打仗還累，心好累……無聊死啦！又不讓年輕人表達意見，只能旁聽，我又不是一截木頭！」

    年輕的羅睺羅的怨氣衝天，他最怕去元老院開會，常常說打仗都比開會強。

    「不，羅睺羅，你這樣想不對。」卡爾基曾經勸慰過他的好友。

    「有什麼不對，你喜歡開會嗎？」

    「不喜歡。」

    「那不就得了。柏拉圖元老院簡直是多餘的存在，邏各斯統管一切，官署還有管理人員，元老院天天就搞些內部的雞毛蒜皮，還要設這種場子折磨人。」

    「記着羅睺羅，元老是柏拉圖最頂層的貴族，你和我都是柏拉圖最高統治階層的一部分，所以我們需要聚會，共同做一件事，交流，以聯絡感情，交換情報，所有重大的決策也需要經過元老院的同意，這樣柏拉圖的各族人民才能融合成一體。」

    「你想得可真周到，卡爾基。」羅睺羅的話帶着一絲絲朋友之間才有的那種「友善的嘲諷」。

    「元老院中的貴族有自決的權利，某種意義上，我們並不完全受邏各斯的完全控制和指派，這和普通柏拉圖人不一樣。換句話說，我們是自由的，至少要比普通人自由得多。」

    「自由？」

    「對啊，自由，這才是貴族的權利。」卡爾基的眼裏閃亮着光芒，「所以每次我都忍了。」

    「噢！」羅睺羅若有所思，卡爾基足智多謀的美名並非浪得虛名。「大團長，這可真有你的！你怎麼想到的。」

    「我只是喜歡思考。」

    「有人說你喜歡權力。卡爾基，你喜歡權力嗎？」

    卡爾基沉默了，他不知該做何回答。

    元老院裏不少元老都在說話，每個月的政治和軍事的得失和各類大事都會在此時交換。卡爾基努力地想集中精力聽一下。

    「我們英勇而睿智的卡爾基大團長，幾乎未花任何代價，就摧毀了蓋亞人的NGC2547基地，幫我們得到了天龍星人的最新科技和情報。」三長老之一的樞密使大聲地讚揚他，聽得出他特意調高了嗓音，好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這是柏拉圖軍隊共同的榮譽，是白虎騎士團騎士們全力奮戰的成果，不是我一個人的成績。」

    卡爾基穿着禮儀用的鎧甲坐在左邊第一個椅子上，如此謙虛地回答。

    他對面的青龍大團長熒惑露出了一個很特別的微笑。

    「你可真會說活，很多人都在我面前表揚你言辭出眾，能文能武，國之重器啊。」

    青龍大團長好像在很客氣地讚美他。

    玄武大團長因負輕傷未到場，朱雀大團長是一位高大威嚴的黑人騎士。

    卡爾基感到了眾人或羨慕或帶輕微嫉妒的目光，熒惑大團長只不過是忍不住把這份嫉妒表現了出來罷了。

    「作為最年輕的大團長，我還需要更多時間的成長。」

    卡爾基以溫和謙遜的口氣應對。他在提醒青龍大團長，彼此的政治權利並不對等，因為他只有在30歲結婚後才是一個政治上的成年人。現在希望他趕緊閉嘴，別再嘲諷他了。

    「年輕人需要更多的鼓勵，一年後，卡爾基就能結婚，就能享受元老的完全政治權利。」朱雀大團長帕凡打了一個圓場，「他的聰明才智在未來會有更多展示的機會。」

    所有人都對卡爾基和熒惑之間競爭關係心照不宣。

    青龍大團長知趣地沉默了。

    現場又開始討論討論別的事情。

    雖說不至於如坐針氈，但是權利場上的明爭暗鬥確實如直爽的羅睺羅所說，還真不如上戰場暢快。

    卡爾基如此想，愛思考的他又不自覺地返回自己的內心世界。

    結婚——

    他抬起頭，用湛藍的眼睛望着極其廣闊的穹頂，中間的圓孔透下燦爛的陽光，金色的馬賽克裝飾仿佛太陽輻射的光輝，每個柏拉圖人的生命軌跡都是恆定的，仿佛如圍繞恆星旋轉的行星一樣，一切都按部就班，永不改變，這就是天國的秩序嗎？

    「伊拉！維希亞！」

    「卡爾基！」

    散會後，卡爾基叫住了兩位團長攀談了一會，交換了一些意見和信息。騎士團出戰通常是雙團長，所以另兩位團長不在場。

    「我們先走了。」

    兩位團長很有禮貌地告退，然後各自帶領自己的部下返回，騎士團還保持着一種封建關係，團長才是獨立的作戰核心單位，擁有獨立的指揮權。大團長有800名直屬的「不死軍」騎士，也很少有作戰任務，只有大規模的星際戰役，才會出現大團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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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元老們都在三三兩兩的說話，這其實是例會的最後環節，必須建立人際關係，是政治最基本的要素。

    「悉達，你久等了。」

    「今天時間有點長。」

    「我們趕緊回特拉夜斯特陵舍。」

    卡爾基對自己年輕的近侍長說話的語氣相當溫柔，如果不是悉達身材高大，他按照柏拉圖未成年男性的慣例披散着長發，那一頭如海波般捲曲的金髮有幾縷髮絲被風吹了起來，從背後看大團長簡直在同自己的情人說話。

    卡爾基跟悉達的關係極為親密，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卡爾基在20歲時，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侍童，這就是當時不到10歲的悉達，他們就一起長大，無比親密。而身邊的朋友常常嘲笑他們這種「如漆似膠」的關係，把容貌俊秀的悉達稱為「大團長的妞」

    此時，剛才幫他解圍的朱雀騎士團大團長帕凡走了過來，「朱雀」屬於四大人族中的黑人種族，帕凡是四位大團長中體型最為高大強健的，他有一張莊重但富有生氣的臉龐，騎士團的高級指揮官的外貌都是所在人族中最英俊的男性。

    「沒有人嫉妒的人是平庸的，不過嫉妒永遠會帶來傷害。」帕凡好像知道一些秘密，想勸誡卡爾基，「『勇士中的勇士』，我聽說很多人都嫉妒你，都想要你的榮譽。」

    「這是我千辛萬苦得到的，他們想要，就要和我付出一樣多的辛苦。」卡爾基回答道。

    看到卡爾基身上一股軍人的自信和驕傲，帕凡想繼續勸告他。

    「你要多加小心，凡事都要謹言慎行。否則，嫉妒帶來的傷害也許會讓你無法承受。」

    「妒忌是無能的體現，我不會害怕任何人，何況無能之人。」卡爾基高傲地抬起下顎，朝散場走出來的元老們看了一眼，「他們的嫉妒在我眼裏一文不值，一群老人的羨慕罷了。」

    「年輕人有力量，但老年人有智慧。在戰場上，有時勇氣不敵詭計多端。」朱雀大團長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他知道未婚的卡爾基還居住在布哈拉里，訊息渠道異常封閉。

    「也許你應該認識更多的人。」

    「禁慾者是不能私自離開布哈拉的。」

    「那多保重。」帕凡就轉身離開了，他的一群扈從簇擁了上來。

    [1]即「萬字」，不過那脆萬字是右旋，柏拉圖的萬字是左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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