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打鬥聲在高命走出監控室的時候停止了,超市里靜悄悄的。
這種安靜讓高命覺得毛骨悚然,可能是因為死亡太多次的原因,他有種對死亡的特殊直覺。
汗毛豎立,高命也說不清楚哪裏不對勁。
慢慢彎下腰,高命雙眼適應了黑暗,他示意祝淼淼和眼鏡新人先別出來。
耳朵微動,高命聽到了異響,調整身體角度,他順着微弱的光亮看去。
收銀台里站着一個人,濕漉漉的黑髮貼在臉上,遮住了眼睛和鼻子,只露出了她發紫的嘴唇。
額頭向下,她注視着電腦屏幕,兩隻手不時會去按一下電腦。
這個女人穿着超市裏的工作制服,身體會因為寒冷顫抖,她的皮膚白的不正常,皮膚好像一戳就會爛掉。
淡淡的酒味飄入高命鼻腔,他半蹲的身體緩緩挪動,然後慢慢抬起了頭。
貨架上方,一位老人的頭顱壓在酒瓶上,他的身體和梯子卡在了一起。
主動關上監控室的門,高命知道祝淼淼和另外一個新人幫不上什麼忙,不如別讓他們出來添亂了。
酒瓶在地上滾動,一位打着黑傘的老太太從貨架中間走過,她對面是一個拿着盒飯和飲料的女上班族。
嘩啦
架子上的零食散落在地,一個小胖孩的腦袋鑽了出來,他戴着船長的帽子,脖頸上掛着玩具望遠鏡,這孩子也不嫌棄地上髒,自顧自的玩着遊戲,他好像沒有朋友。
站在原地沒動,可高命卻感覺周圍所有東西都在朝自己靠近,他聽到了水流聲,似乎洪峰隨時會到來。
「嘭!」
靠近超市出口的一位顧客被重重撞向貨架,他肩膀上還刺入了一把尖刀。
用一根根鐵絲固定的貨架搖晃了幾下,所有在高命這邊的顧客一點點扭動頭顱,他們看向超市入口,被水浸泡的眼眸快速翻動,腫脹的眼白直直的盯着某個方向。
越來越多的污水從他們身上滴落,溺死在超市裏的顧客們「涌」向出口。
鋒利的刀子砍在捲簾門上,超市里外兩扇門都緊緊關閉,似乎誰也無法將其打開,所有人都要被困死在這裏。
激烈的衝突再次爆發,高命抓着黑白遺照,通過貨架縫隙查看。
身穿調查局制服的白梟用身體為後面的人開路,兩位老隊員護着一個連黑環都沒有的新人,四人配合想要破開超市的門。
他們弄出動靜就會被周圍的「顧客」盯上,超市裏的顧客也沒有傷害他們,只是阻止他們開門。
普通的刀具沒辦法傷到顧客,反而是從顧客身上濺落的髒水會帶給調查員巨大的痛苦。
「你應該知道我不開門的理由吧?」一個聲音突然在高命腦後響起,嚇的他差點把遺照甩到對方臉上!
轉過身,高命看見一張被泡花的小丑臉頰。
「張鼎?!」高命根本沒想到對方會在自己身後,更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靠近的,連血肉仙都沒有察覺到。
「過去發生的一切你們都看到了,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不開門吧。」張鼎站立在原地,他的眼神清澈,沒有任何雜質,他一直都是個很純粹的人。
「洪災已經過去了十年!大水消退,伱們也不要永遠把自己困在噩夢裏!」高命經歷了張鼎的記憶,知道這些街坊鄰居都是好人,所以他嘗試和對方交流。
「十年了,可是雨一直在下,從來沒有停過。」張鼎這句話好像有更深層的含義,他淡淡的瞟了白梟一眼:「沒有人願意把自己困在噩夢裏,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走出去就可以走出去的,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那麼多的路。」
「什麼意思?」
「我們有不能離開的理由。」張鼎朝高命招了招手:「我以前最喜歡的員工也姓高,他樂於助人、樂觀開朗,小高是除我之外,最被街坊鄰居喜歡的人,當時得知他有了想要追求的女孩後,整條街的叔叔嬸嬸們都成了他的後援團。」
目光凝視着高命,張鼎語氣放緩:「你是唯一一個把大家都救出來的人,小高應該也很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我能救你們一次,也可以救你們第二次,洪災已經過去,你們不能離開的理由到底是什麼?」高命覺得張鼎不像是惡鬼,沒道理去囚禁折磨調查員們,那些街坊鄰居被白梟攻擊也沒有還手,只是單純的阻止他們靠近超市大門。
「洪災褪去,可洪災留下的創傷需要很久才能癒合,十年恐怕還不夠」張鼎蹲下身體,掀開了被泡爛的超市地板,散發惡臭的污水開始上涌:「你看,小高、靜靜都還在裏面呢。」
張鼎的這句話有點恐怖,高命探頭朝超市地下看去,一具具腫脹的屍體漂浮在水中,擁擠在一起,他們滿身怨氣和痛苦,身上不斷溢出滿是泥沙的污水!
「十年前荔水潰堤,民籠街失蹤死亡的怨鬼都在這裏,他們痛苦的記憶只要還存在一天,從他們身上流出的黑水就不會消失。」張鼎把手伸進了超市地下,那些浮腫的屍體直接咬向他的手,沒有任何理智可言:「十年前如果能關上門,大家應該都可以逃到屋頂上去;十年後,若我打開了門,洪災將再次席捲民籠街。」
張鼎默默注視着超市地下,任由浮腫的屍體撕咬自己的手指,他感知不到痛,因為他也是鬼。
不同於被陰影塑造出的怪物,張鼎就是盲人瘋子所說的真正的鬼,他身上沒有陰影世界的氣息,卻隱藏着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覺。
看着超市底下的恐怖場景,高命總算知道陰影世界裏的民籠街為何如此安靜了。
怨鬼沉浮在他們過去的痛苦記憶里,高命還在裏面看到了白橋和其他調查局新人。
沒有逃離出那個噩夢的調查員,全都被困在了地下,他們的身體被陰影纏繞、被死亡的記憶侵泡,已經很難離開陰影世界了。
「這世界在吃人,我們盡力為你們留下了一個通風口,但我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張鼎站起身,露出了一個並不好看的笑容:「畢竟我們已經死了十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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