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太宰治想傾吐什麼……不管是作嘔還是訴說心裏話……
——白川泉都不認為自己是個良好的傾聽對象。
恰恰相反,此時,他內心所期望的是太宰治能以另一副作態出現在自己面前,比如說……緘口不言、一個字都別說……什麼的。
白川泉不動聲色垂眸,他可不認為太宰治這時候出現會是什麼好事。
事實也正是如此。
太宰治在這個時間點——系統發佈任務沒過去幾分鐘的這個時候——來到白川面前自然不是偶遇。
太宰治也從一開始就沒有掩飾過這一點。
太宰治眼神下落在白川泉外套的某個角落一觸即移開,微微偏了偏頭。
白川泉早先就猜到太宰治會在發現港口黑手黨內部追捕令的同時,立馬猜到自己的身份。
只是,他完全沒想到……太宰治的速度會這麼快。
幾乎距離系統出現選項沒過去幾分鐘,也就是在港口黑手黨內部登記追捕目標的幾分鐘後,太宰治就找到了追捕對象的身影。
——這可不是巧合。
無論心裏考量着什麼,白川泉心理素質和應變本能也一如既往在線。
他慢慢用勺子攪拌着杯子,沉下心準備好應付太宰治可能帶來的麻煩。
奈何,這副面具在太宰治面前失去了應有的效用。
太宰治噗嗤一聲笑出聲,隨後才晃着細瘦的腿,手指指着自己慢悠悠開口:「看見我你很緊張吧?」
戰損模樣少年以遊刃有餘的口吻問話,似乎根本不需要回答,真正的答案就在他心中。
白川泉卻怎麼看他這副樣子不順眼。
他收斂了笑容:「是有一點。」
白川泉似笑非笑:「太宰小姐那麼聰敏,不妨猜猜看我現在是緊張多一點還想把你扔進河裏的想法多一點……」
「不必感謝我,」黑色頭髮黑色眼眸,面容樸素的少年垂下眼,從外人的角度只能看見白川泉的嘴角微微勾起,道,「我知道,我最親愛的妹妹最愛的不就是無準備河道漂流嗎……」
白川泉挑的儘是刺激情緒的用詞,十分講究。
恨不得把「快滾」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太宰治笑吟吟地盯着白川泉,良久才回覆:「我放了定位器。」
一開口直接爆雷。
白川泉猜到了,因此心下有數,不慌不忙地挑眉反問:「所以呢?」
太宰治說:「泉要不要猜猜我放在哪裏呢?」
白川泉的確有這個疑惑,身上的衣物他都是一次之後便扔了,絕不讓一件衣服有見到第二日太陽的機會,至於系統的出品的物品,有系統空間做保障,白川泉也不認為系統連一個短短的信號波都屏蔽不了。
見白川泉面有疑色,太宰治也不賣關子:「你的——」
面對白川泉眨也不眨的專注表情。「你的筆呀。」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說道,單手支起撐着下巴。
「泉有記憶筆記的習慣吧……」太宰治掛上笑容,晃着腿說道,白色的繃帶纏緊整個右手臂,貼在臉旁,配上那純然無辜的眼神,竟像是交相輝映!
「我是不太了解泉在意的都是什麼東西啦,那些記下的句子看不出共同點——」太宰治道……
同樣的話語,如果是石川啄木說出,會是懵懵懂懂的純真感,令人不由自主確信這是她的真心話。
而當說這話的人變成太宰治——
不好意思。白川泉無動於衷,一個字也不信!
白川泉從一開始就沒有避諱太宰治記下從腦海里浮起的那些星羅密佈的句子。
每一個句子,在想起來的不久後,白川泉會記在本子上,接下來努力讓這些句子填入腦海的記憶宮殿,方便之後查閱。
而整個過程中,太宰治難免對對白川泉所做的事有所了解。
唯一的問題在於,白川泉不記得太宰治有主動動過自己的東西。
太宰治外表看起來像是哪家逃家的病患小公子,實際上也許也正是——
無論是用餐還是着裝,他都表現出了極好的家教與風度,沒有底蘊的滋養,一般人家是很難養出這樣講究的小孩的。
別看太宰治三天兩頭就去河裏漂流一回,事實上每一次陰差陽錯被打斷死亡旅程後,這傢伙也從不肯衣衫不整地走在大街上,往往倒騰好一會兒着裝,濕漉漉但不傷風化地走上街頭。
往好的方面說,這叫有公德心。往極端一點的地方說,寧願體諒他人也不願善待自己,用性命體驗死亡……這也許就是一種最為苛刻的薄情。
「泉你想知道我不久前做了什麼嗎?」
太宰治的聲音喚回了白川泉的思緒。
白川泉目光微定,注視着太宰治。
無論看幾次,白川泉都很難想像,現在像個不成器孩子一樣吊兒郎當的少年會是一年後自己第一次見面的那個雷厲風行、殘酷晦澀的年輕准幹部。
太宰治說:「因為有些在意,所以就稍微讓人查了一下。」
太宰治的臉上掛着笑容,吊掛着繃帶的右手讓他清秀俊氣的臉上更加無害動人。
「泉你要不要猜猜我查到了什麼?」
太宰治問着,不等白川泉回復就直接說出了答案——
他眨眨眼,意味深長地看了白川泉一眼。
「八年前,橫濱的租界邊緣有個軍事基地——人們是這麼傳言的……」
太宰治尚未進入變聲期的少年嗓音響起,並不急切。
——就像之前白川泉所言,他很適合講故事。
「然而,那個地方儘管依照的是軍事基地的警戒規模,實際上其重要性甚至超過了一般的軍事基地——」
「基地建立於世界大戰的白熱化階段,本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軍隊都騰不出人手去填戰場,突然調撥人手去關照一個位於本土的基地……」
太宰治哼笑了一聲,繼續道。
「直到世界大戰末期,各國還在激烈的交戰,日本也不例外。」
「因此,一個建在本土租界附近的軍事基地突然發生爆炸……聽起來很奇怪吧?」
白川泉點點頭,附和太宰治的看法:「……是有些奇怪。不過,世界大戰不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嗎?」
白川泉不解地問道。
太宰治也不着急:「六年前,被俘虜的海外士兵在租界附近的秘密軍事基地里接受拷問。因拷問官做了蠢事,讓那傢伙死掉了。但死去的士兵卻用憤怒與怨恨喚醒了不該存在的存在……」
他複述着中原中也在森鷗外的首領辦公室內所說的言論,揚起笑容道:「也許傳聞也不也都是假的呢。」
白川泉心頭一跳。
拷問官、不該存在的存在……聽起來像是過分熟悉了。
太宰治知道了多少?
他不由開始深思,白川泉一早就知道太宰治非常聰明,但即便是白川泉看過事後攻略,也不敢說對於其中的一些細節了解得多麼清楚——
太宰治所說的,正是白川泉的情報信息盲區——
……當初造就鐳缽街的爆炸,究竟發生了什麼?
像是不清楚白川泉對於此事深入了解的渴望——或者說是過分清楚——太宰治對這個話題淺嘗輒止,又鼓起臉道:「啊,森先生好煩人啊,要幫忙找真兇就罷了……畢竟也不是什麼難題,可為什麼要把我和小矮子綁在一起呢?」
「好煩好煩好煩,森先生又在打什麼算盤……」他嘀嘀咕咕地說着,一點也不見外。
短短几分鐘,太宰治口中的話題竟是接連換了幾輪,換成不了解的人,對於和太宰治交流這件事定會一頭霧水。
白川泉倒是多少知道一二,對於江戶川亂步、太宰治這樣的人來說——言語的必要性只是為了傳達意義。
只不過,比起江戶川亂步並不樂意去照顧他人感受,而太宰治則是近乎直覺地能探知他人內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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