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很順利。
尼古萊·果戈里不會有理由再去理直氣壯地胡鬧惹麻煩了。
比起同伴大張旗鼓進行試探、毫不在意奪取性命情報的行為,費佳恩對於這個異能力構建的世界顯得興趣缺缺。
不真實的世界,承受的苦難毫無意義。
……亦影響費佳恩現實中謀劃的一些「正事」。
因此。
該準備離開了。
費佳恩決定先按照自己的想法脫離這裏。
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個異能力世界。
接觸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並不是困難的事情,畢竟岡察洛夫的二公子雖然年紀稍長——無論是這個身體的費奧多爾,還是體內的費佳恩都太過年輕——卻並不擅長交往,孤僻冷清,心底的情感和秘密比口頭更多。
「柴可夫斯基,《d大調弦樂四重奏》?」
「您也認識?」
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眼睛亮了亮,對於音樂上的同好,他的好感瞬間提升了,「您認為它怎麼樣,那憂鬱深沉的曲調,好像是從我心裏流出來的,喜悅,激動,自豪和敬意,多麼強悍的魅力!」
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抬起頭,聲調愉快地說。
「如歌的行板,烏克蘭身上屬於俄羅斯民族的風情在這片大地上是共通的。」費佳恩安然開口,他當然接得住自己開啟的話題。
音樂對於痴迷者無異於癮症。
在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還沒開口前。
「巴赫的1004號,」抿了口紅茶的費佳恩突然說,「規則性,旋律性,緊湊的節奏,堪稱完美。」
「您的品味不錯。」
單單這一個小點,就足夠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放下面前少年隱含的調查過自己的不禮貌行徑了。
對於具備音樂鑑賞力的年輕人——品味也相當不錯,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頭頂如果能冒出好感值,必定會出現固定的+20提示。
剩下的30,是費佳恩漂亮的外表和無害的氣質,以及禮貌的舉止所帶來的。
總而言之,他開始覺得眼前的少年非常合自己眼緣了。
在接下來的話題中,他們沒再討論最初開門見山的車隊問題,而是交談了一些有趣又深度的內容,加深了彼此的了解。
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很意外發現,面前比自己還小上兩歲年紀的少年,雖然早早輟學,自學的學識卻非常廣博。
並非是像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忍受不了學校氛圍辦理的退學手續,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主動地離開了學校,獨立自主地在社會上生活,他的見解和經歷都是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從未聽聞的,他難得地找回了和相似年紀的朋友交談的樂趣。
「請您過來!來這兒。」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說,「來吧,這是我的藏書。」
「您有什麼想要的,儘管開口,書籍和我都會非常榮幸。」
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彎唇,「畢竟您可是第一個踏進我在這裏的書房的人。」
烏髮的少年仰臉,只是不緊不慢掃視了幾眼,轉頭問:「俄文,德文,希臘文,法文,英文……拉丁文,您都有所了解?」
「希臘文是莫斯科大學臨時要求的語言,我正在研讀。」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拿出書籍的書籤板,揚了揚手裏的語法書。白皙的額頭沾上書架上燈火的陰影,有着狼狽的美感。
或許是因為音樂上的天賦與愛好能觸類旁通,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在語言上的造詣也非常出色,俄語,德語,希臘語,法語,英語,以及所有上大學的人士都需要的拉丁語。
十幾歲的年紀,他已經學會了歐洲大半通用語言。
費佳恩默默給自己增加了學習內容,比起這個身體的年紀,比起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他還有時間慢慢成長,豐富自己的能力。
方才能下意識一眼認出書架上的書籍種類,費佳恩心頭泛上懷疑,這個時候,這個未來的自己已經學過、至少接觸過以上所有的語言。
必要的課程安排增加了。
簡單的接觸後,這位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岡察洛夫家族二公子的形象已經從紙面的情報變得立體起來。
酷愛音樂只是最表面的,誰能都了解到的性情。
這個時候,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離校後獨自居住,在莫斯科有一幢完全屬於他的公寓,鮮少與外人打交道。
看上去,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這位年輕人就是純粹的一位孤僻冷清又喜好旋律的富家公子,未來的人生道路仿佛也能一眼望得到頭——
只要他那位兄長沒有出事,伊萬·亞利山大維奇·岡察洛夫的一生,都將是在富貴中安穩長大的閒人,隨意追求點自己想做的事,然後在某一天結束自己的人生。
然而……
費佳恩並不這麼認為!
最初接觸不久,費佳恩就否決了這種錯覺導致的刻板印象!
在這具比女人還纖細的俄羅斯男性軀體中,隱藏着某一種難以表達出來的情感。
悲切,膽怯,虛無,空洞。
費佳恩敏銳地從情報里察覺出了這位年輕公子哥行為下的無力。
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費佳恩暫且不下定論。但想來……
經過一次切實的接觸後,費佳恩反而能篤定這一點。
費佳恩常常陷入思索,靜思這個異能力世界的自己和現實的差別。
通過留下的蛛絲馬跡,他很容易地找到了「自己」的履歷。
「母親死後,『我』回到了莫斯科,一開始進入中學上課,實在忍受不了同學的愚蠢,乾脆離開了學校。因為需要生活和活動上的資金,同時也在接理一些小業務,在情報界有了一席之地。」
這樣一來,對於第一時間所遇見的黑幫洗錢工作,費佳恩也並不是很驚訝了。
哪怕他認為這種事情只是在浪費時間和精力,……為了完成一些生存的必要需求所做的妥協。
流離失所的生活糟蹋了身體狀況,加劇了虛弱。
費佳恩很想認為一句「愚蠢」,但同為一人,他也相信在同樣境遇下,自己的抉擇不會相差多少。
——苦難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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