澆下最後一桶水,江凌放下手裏的水桶,坐在靈田的地頭,看着壟上密佈的火紅色花朵,擦去臉上密佈的汗水,心滿意足的笑了。書神屋 m.shushenwu.com
這是他來到香爐峰的第三個月,受首座的安排,他成為一個夾在普通弟子和雜役弟子之間的道士,被稱為靈田看守。
比武帶來的傷口早就在丹藥的療養下恢復了,可是他卻永遠只能是一個擁有一道真元的道士了,比雜役強,但是沒普通弟子好。
本來江凌以為自己會很難接受這樣的生活,但是來到這裏的第一天,他就把一切拋之腦後了,從龍門峰優異弟子到靈田看守的落差,在和師兄師姐們的說笑中逐漸淡去,並且,他很快就愛上了這份差事。
每天,他都從林間的小溪里打上滿滿兩桶水,然後到自己看管的這片靈田,一株株為它們澆上水,看着靈藥們沾滿水珠的花蕊,是一種說不出的自由自在,讓他好像回到了世俗一樣。
當然,這裏的水和藥田,都不是世俗的流水和農田所能比擬的,在他第一次在溪邊打水時,他就注意到了水桶那出乎意料的重量。
坐的有些腿麻,江凌站起身,安靜的香爐峰上響起幾聲鳥鳴,為這片死寂增添了一絲生機。
由於三天後的道祖祭祀,崑崙上下忙成了一鍋粥,香爐峰所有弟子全部都被叫去幫忙,江凌大傷初愈,不宜過於操勞,於是他在師兄師姐的安排下留了下來,照料自己負責的藥田。
江凌樂得於此,不過還是有些想念自己的朋友,其實在他上山之前,曾經回過一次龍門峰,見到了許清寒和阿芒,三個好友簡單敘舊,告別。
沒有什麼多餘的悲傷和鋪墊,三個好友都只是招招手,聲音低沉的說了句,「再見。」,即使他們都知道,可能永遠不會「再見」。
他們會繼續修煉,不斷進步,最終進入某峰修煉,踏上大道,砥礪前行,而自己會在這裏,日復一日的澆水,翻土,採摘,等待百年後葬在諸多無名峰上,成為崑崙諸山的一部分。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陰鬱在一瞬間浸透了江凌的內心,他朝着靈田籬笆靠了一下,眼睛有一些發酸。
「喲,這不是江大俠嗎?怎麼哭了?」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江凌又驚又喜,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個走近的熟悉身影。
「遮陽,你不是還有五六天才能」江凌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一些顫抖。
「因為道祖祭祀,我被提前放出來了。」雲遮陽笑了一下,溫和的解釋道,「大家不都得參加道祖祭祀嗎?」
「嗯,也是。」江凌點了一下頭,興奮的指着身後的藥草,「看這個,赤心草,都是煉丹用的陽火靈藥,都歸我管,說不定,以後你們吃的丹藥,就是我種出來的呢。」
江凌滿臉的驕傲,看不出絲毫的悲傷,可是雲遮陽卻有點忍不住了,他低下了頭。
「你回龍門峰了嗎?阿芒她們怎麼樣,修煉還順利嗎?好久沒看到她們了。」專心看着藥田的江凌沒有注意到雲遮陽的變化,「說實話,我還是挺想龍門峰的,你不知道,這裏的飯又少又難吃,而且飯廳就我一個人吃飯,老沒意思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雲遮陽抬起頭,眼眶泛紅,「都是我的錯,沒有儘早解決自己的事情,反而讓你替我承擔了責任。」
靠在籬笆上的江凌沉默了下來,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着雲遮陽,眼神平和,沒有一絲責怪。
「你知道嗎?其實你是我交的第一個朋友。」江凌鬆開靠在籬笆上的手,深吸了一口氣,「以前在村子上,因為我爹是教書先生,得罪了不少小孩兒,他們沒法找我爹''算賬'',只能把氣撒在我身上。」
「連帶着沒錢上私塾的那些人,也一起欺負我,沒人會和我這個被孤立的人一起玩,後來,我離開了村子,來到了崑崙,認識了你,許清寒,還有阿芒,從見到你們三個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
「因為我從你們的眼裏看到了和我一樣的孤單,這件事情,不僅是我,恐怕我們四個人,都無比的清楚吧。」
一直仔細聆聽的雲遮陽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一下頭。
向前走了幾步,江凌走近沉溺於自責的朋友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所以說,和你做朋友,是我自己的選擇,相應的,我也會承擔相應的責任,就像我們會為了阿芒而和霍星起衝突,我和百里辛遲早會有矛盾,反正也合不來,不過是誰輸誰贏的問題而已,沒有說對誰錯。」
「無論是來崑崙,還是和你做朋友,一起承擔友誼的考驗,我都不後悔。」江凌鬆開雲遮陽的肩膀,「而且,終於好好教訓了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多好啊。」
「只可惜啊,以後估計沒法帶你們御劍飛行了。」江凌伸手虛摸了一下乾淨如洗的天空,眼神中閃過一絲遺憾。
「其實我出來以後,和幾個首座問過,他們說你並不是完全沒法修煉的,只要你願意去嘗試,還是有機會的。」雲遮陽抬起頭,對着落寞的江凌安慰道。
「算了,不說這個了,你還不知道這些藥草是怎麼播種的吧,我現在比較擅長這個,你要不要聽聽。」江凌故意岔開話題,側過臉,目光移到鮮艷如火的赤心草之上。
「江凌」雲遮陽皺了一下眉,想要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香爐峰久違的刮過一陣風,籬笆內的赤心草搖頭晃腦,雲遮陽向後退了一步,時候不早了,他要回龍門峰去了。
「再見。」雲遮陽說道,然後轉身。
「嗯。」江凌轉過頭,眼圈有一點泛紅,「我會好好修煉的。」
這句話說的極其微弱,可還被雲遮陽精準的捕捉,他沒有回頭,而是接着邁動腳步,沿着山路走下山,微風吹拂下雲遮陽的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沿着山路走了幾步,來到一處煉丹房舍,門口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見到雲遮陽走下山路,身影便湊了上來。
「怎麼聊這麼久,你還想不想回龍門峰啊。」李老三,哦不,應該是李木三,一臉不耐煩的看向走近的雲遮陽。
看着這個把自己帶下道藏峰的,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香爐峰道士,雲遮陽又一次想起早上他在思過崖解釋自己名字時滔滔不絕的話語:
「年老頭叫我李老三,只是我看他年老體衰,給他個面子,你這個年輕人可叫不得我,還是叫我本名吧,李木三,怎麼樣,好聽吧?」
「這可是七八十年前一個讀書老先生給我起的名字。哎,不對,你還不能直呼我大名,我現在可是你們龍門峰的新教諭,沒錯,就是頂的年老頭的班......」
清晨剛剛從修煉中脫身的雲遮陽頗佩服這位,可以稱得上是「信口開河」的李木三教諭,真不知道許清寒她們這三個月是怎麼忍受過來的,而令這位教諭「妙語連珠」的原因,就僅僅是自己在思過的洞穴里驚嘆了一聲「李老三」。
敢在心裏打賭,之前討要丹藥的時候,雲遮陽着實沒有想到李木三竟然是話這麼多的一個人,怪不得年州山對他的態度不是很好。
「你小子,想什麼呢?」走上前的李木三發覺雲遮陽的神遊天外,頗有不滿道,看的出來,他很討厭別人不聽自己的話。
回過神來的雲遮陽燦然一笑,敷衍了過去。
「走吧,我帶你回龍門峰,你小子可是艷福不淺,那兩個女弟子,聽說你要回來了,早上我來接你的時候就等在山門了。」李木三給了雲遮陽一個「你懂得」的表情,說話間已經帶着年輕弟子御劍而起,朝着龍門峰方向飛去。
「這就是心離赤啊,雖說沒有找到滿意的本命物,渡過此關,但依舊御劍如心,不用捻訣,是年老頭達不到的高度啊」沐浴在風裏的李木三自賣自誇。
站在他身後的雲遮陽並沒有聽到他這段自賣自誇的話語,只是盯着下方越來越近的龍門峰山門發愣,三個月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不短。
無論是自己,還是龍門峰,雖然外在看不出什麼變化,但是內里,卻發生了一些雖然算不上翻天覆地,但也是實打實的變化。
龍門峰上的方壺山客人早在兩個月前就回去了,由於比武的插曲,原本的弟子也少了兩位,教諭也換成了李木三,這不能不說不是改變。
再說自己,在這三個月中,雲遮陽沒有趕浪費一絲時間,每天除了那一頓飯的時間外,都在修煉,三枚養氣丹他早就按照年州山的方法服用,第四道真元也凝鍊成功,可這依然不能讓雲遮陽真正高興起來。
他並不是不滿足於自己修煉的速度,而是被疑惑捆住,讓他無法開心,在洞穴里思過修煉的每一刻,他都強壓着回到龍門峰的強烈願望,他要找到陳素,和那個傢伙當面對質。
不得不說,李木三的速度確實比年州山快上一些,不多時,雲遮陽就踩到了龍門峰山頂堅實的土地,早在半空中,他就看到了等在山門的許清寒和阿芒。
「你們好好聊天,我還有點事兒,先走了。」李木三朝着雲遮陽使了一個奇怪的眼色,然後朝着道藏峰飛去。
說實話,雲遮陽並沒有能夠明白李木三的眼神要表達什麼意思,不過看對方的樣子,肯定以為自己懂了。
「回來了?」許清寒走上前,輕聲向雲遮陽打了一個招呼,阿芒跟在後面,臉色如常。三個月的時間,好像又什麼也沒改變。
「嗯,回來了。」
雲遮陽深吸一口氣,語氣輕快的回答道。
微風吹過,三個年輕道士相顧無言,只是同時抬頭望向高聳的香爐峰,此時此刻,雲海中的香爐峰靜謐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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