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走入廳中的身影自然就是杜白,他邁着緩慢但卻堅實的腳步,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坐到了主位之上,兩個侍者立於左右,並不言語。
這是一個和傳言之中一樣蒼老的散修,穿着一身青色長袍閒服,白髮紮起一個高髻,臉上的皺紋密佈,使得他整張臉就像蒼老的樹皮一樣。
他的兩雙眼睛眯成一條縫隙,只能偶爾從中窺探出一絲光彩,還證明着此人並沒有真的駕鶴西去。
神仙堂之內安靜了下來,包括雲遮陽在內的近千名散修都齊刷刷看着安穩坐於主位之上的,那個看上去如同一捆乾柴的老散修,沒有人再議論什麼。
堂內安靜約有二息左右。
「諸位道友,怎麼了,今日散修大會開始,諸位放心暢飲,我杜某有心無力,只能在此,以茶代酒,歡迎各位的到來。」
杜白蒼老的聲音率先將安靜打破,他舉起手,夠向桌子上的茶杯,露出一截和肉乾一樣癟扁的手臂。
身後的侍者見狀,連忙幾步上前,將茶杯拿起,遞給了杜白。
杜白接過茶杯,緩緩抬頭,然後將一杯茶水一飲而盡,侍者接過茶杯,重新放回桌子上。
「上美酒佳肴!」
那放下杯子的侍者高聲喊了一句,神仙堂內瞬間湧進來一批新的侍者,他們抬着各式各樣的菜餚美酒,在上下兩層的客位之間來回穿梭,倒酒擺菜。
神仙堂之內再一次掀起一陣熱鬧和嘈雜,好幾個年輕散修甚至起身,向着杜白的方向敬酒,只是聲音被四周的喧鬧所覆蓋。
「這傢伙比我想的還要老!」趁着侍者擺好酒菜離開的間隙,劉海感嘆一句道,同時又瞅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上的杜白。
田成點點頭,喝下一口酒,接着道,「這麼老,還能想那些有的沒的嗎?我現在又有點摸不准了。」
「多看少說,多吃菜,少喝酒。」坐在田成旁邊的王山開口道,似乎是在提醒田成少喝一些。
田成自然知道是在說自己,接着嘿嘿一笑,將酒杯扣放在桌子上,「明白,明白。」
趙沾裝模作樣的夾起一口菜,開口道,「王山說得對,咱們不能掉以輕心,你們別忘了,之前,這個傢伙放出的消息裏面,還要我們參觀洞府呢,現在,洞府呢?」
劉海三人怔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但是他們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臉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加嚴肅。
「對,咱們不能掉以輕心。」雲遮陽這樣說上一句,並沒有接着再說什麼,只是一直看着孟語狂的方向。
那個傢伙倒是並沒有表現出和雲遮陽一行人一樣的警惕謹慎,只是狼吞虎咽地吃着菜,但是,也並沒有喝酒。
雲遮陽看了一會兒,便收回目光,這偌大的神仙堂之中,像孟語狂和雲遮陽一行人的散修並不在少數,杜白的目的是什麼,雲遮陽不知道,但是就現在來看,至少他達到了最初的目標,將自己在內的諸多散修牢牢控制在散修大會之中。
神仙堂之中的觥籌交錯一直持續了很長的時間,期間一名侍者叫上來十幾個舞女,在一層廳中為眾多散修演奏了一曲,倒是引起又一陣熱鬧。
當然,熱鬧終究只是短暫的,就如同暗夜之中的篝火一樣,如果沒有人去維持,遲早就會熄滅,神仙堂之中的熱鬧也沒有維持多長的時間,從舞女退下之後又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後,這份熱鬧就慢慢的退了下去,留下冷清和竊竊私語。
而宴會的主辦者,杜白,卻依舊只是端坐在主位之上,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之中仍然是那樣,寒光偶現,卻並沒有什麼反應。
雲遮陽和趙沾幾人也是一樣,他們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向着四周觀望,期待着出現一個人,將這份冷清打破。
和雲遮陽相隔十幾個座位的孟語狂也是一樣,他擺弄着手中的酒杯,也不倒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雲遮陽卻看得出來,他也一樣在期待。
這份期待並沒有讓他們陷入長久的等待之中,只是半刻鐘之後,就有一個一層的散修舉起酒杯站起。
這是一個膀大腰圓的散修漢子,面色稍紅的他舉起酒杯,聲音在略顯冷清的神仙堂之中洪亮無比,「杜莊主,我們酒也喝好了,什麼時候,給我們分發符籙和丹藥,弟兄們都是粗人,也顧不了什麼禮儀,就這麼問了,還請莊主海涵!」
神仙堂之中的安靜更上一層樓,大部分散修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端坐於主位的杜白,他們想要知道這個老散修的回答會是什麼。
杜白眯起的眼睛稍稍睜開,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招招手,對着迎上來的一個侍者說了些什麼。
片刻之後,那侍者對着杜白點點頭,然後上前幾步,開口道,「莊主知道眾位弟兄們等的辛苦,但是,若要符籙和丹藥,還請等至明日午時,咱們在高台齊聚,共觀洞府之後,再行發放!」
此話一出,原本有些冷清下來的神仙堂瞬間再一次陷入熱鬧和議論之中,各種的爭論和嘈雜聲音不絕於耳,就像是重回之前的推杯換盞,你來我往。
大多數散修爭論的要點全部聚集在丹藥和符籙的發放之上,實際上,他們並不在乎什麼所謂的洞府,什麼所謂的大會,丹藥和符籙的實實在在的到手,這才是他們想要的。
而且按理來說,今天晚上這場宴會,就應該是丹藥和符籙分發的最好時候,可是,這個杜白卻偏偏要推遲,這已經讓很多的散修不滿。
再加上那些之前早就感到不對勁,想着儘快脫身的散修推波助瀾,整個神仙堂的氣氛瞬間變得躁動起來,甚至有的人已經起身叫罵,質問着杜白是不是在耍他們玩。
可是對於這一切,杜白只是端坐在主位上,並沒有什麼反應,眾多的侍者也是一樣,他們只是呆呆站着,似乎並沒有動作的打算。
雲遮陽一行人沒有加入這場聲勢浩大起來的質疑和討論,他們也只是靜靜坐着,觀察着四周的一切,之前的擔憂和猜測在此刻得到證實,對於他們來說,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沉住氣。
孟語狂也是一樣,他坐在座位上,有些緊張的向着四周觀望,可是卻並沒有做出什麼事情,也沒有說什麼。
這在雲遮陽看來,是一個理智的做法。
嘈雜和不安持續了將近七八個呼吸的時間,不少的散修直接起身,向着神仙堂之外走去,他們為數不多的耐心已經被完全耗光。
牽一髮而動全身,隨着頭幾批散修的站立,神仙堂之中其他的散修也驟然站起,向着堂外走去。
雲遮陽等人自然沒有錯過這個機會,包括孟語狂在內的六個人幾乎是在同時站起,和眾多的散修一起走向堂外。
「真就這麼走了?」田成在後面對着趙沾和雲遮陽問道,語氣之中有着一些不舍,「那符籙和丹藥咱們辦?」
劉海有些恨鐵不成鋼道,「鬼知道這老傢伙打的什麼主意,有錢掙,也要有命花!」
王山也點點頭,對着幾人輕聲道,「咱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傢伙老是想留住我們,肯定有什麼所圖,抓緊時間走,倒是一個好選擇。」
「恐怕,咱們想走,也沒有那麼容易了」雲遮陽向着四周看了一下,發現無論是杜白,還是那些侍者,全部都一片安然的樣子,好像眼前的騷亂沒有出現一樣。
趙沾輕嘆一口氣,並沒有說什麼,可是腳步卻不自覺的慢了幾分。
「諸位止步!」
片刻之後,一聲蒼老聲音傳出,將趙沾腳步的放慢瞬間延伸到整個神仙堂之中,所有人幾乎在同時止步,全部回頭張望,看向主位的方向。
主位之上,杜白蒼老的身軀緩緩站起,就像是一根舒展開來的乾癟木柴,分散在神仙堂各處的侍者全部都小跑起來,匯聚站立在杜白身後,像是一堵堅實的牆。
「怎麼着,沒有符籙和丹藥,還不允許我們走了嗎?杜莊主,咱們都是散修,江湖之上,快意而已,有錢我們留着掙錢,沒錢,我們走人,你也沒有要強求的必要吧?」之前那個膀大腰圓的散修漢子站在人群之中,對着站起的杜白說道。
其餘的不少散修也附和着,向着杜白髮出質疑和不滿。
雲遮陽只是和趙沾幾人一樣靜立在人群之中,只是看着,他們本想趁着這個功夫出去,可是要出去的散修太多,導致門前的位置擁擠十足,一時間根本沒有辦法走過去。
「不好了,門被鎖住了,咱們出不去了!」
杜白沒有針對散修的質疑和不滿回答什麼,可是,散修群之中卻喊出一句新的話語,帶來又一陣的躁動和嘈雜,使得原本的質疑和不滿變成憤怒。
「你關門幹什麼?放我們出去!」
「你是什麼意思,你個老傢伙,憑什麼關門,你要幹什麼?」
各種憤怒的話語如同潮水一般掀起,其中不乏對着杜白和其身後侍者進行了上至十八代祖宗,下至十八代玄孫的咒罵。
這些美妙的「祝福」刺耳無比,就要把整個神仙堂的頂都掀翻了,連雲遮陽這個事外之人都有點聽不下去了,可是杜白幾人卻依舊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只是站着,似乎全然沒有聽見這些包含的憤怒的言語。
「這下,事情可大了,咱們是正落入這傢伙的圈套了。」趙沾看着四周瘋狂叫罵的散修,面色凝重道,「也不知道,這傢伙想要幹什麼。」
劉海臉上也沒有了輕快神色,只是一種嚴肅的表情,「這麼多人鬧,他也不敢怎麼樣。」
田成和王山幾乎同時點頭道,「對,諒這傢伙也不敢做什麼。」
「咱們還是見機行事。」
雲遮陽也點了一下頭,向着孟語狂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後者還是一樣的鎮靜,只是神色之中透出一些慌張。
憤怒的咒罵大概持續了有半刻鐘左右,散修們估計是有些累了,於是也不再這個無用的地方使用力氣,不少的散修擠動身子,向着被關住的大門走去。
可是,這一動作並沒有持續多長的時間,杜白就再一次開口了。
「諸位道友,還望等待一夜,莫要着急,明日午時,我們堂外高台之處見,到時候,一起參觀洞府,再發放丹藥符籙。」
蒼老的聲音再度於神仙堂之中響起,使得所有前往大門的人全部停止,也引發了更大的憤怒,任誰也聽得出來,杜白話語之中的威脅語氣。
「我們就走了,你能怎麼樣?」
之前那個向着杜白敬酒的膀大腰圓散修漢子踏出一步,扶了扶腰間的長刀,對着杜白這樣說道,語氣之中充滿着憤怒和不屑。
杜白沒有回答,他只是將乾瘦老邁的身體向後退了幾步,好像是怕了一樣。
膀大腰圓的散修漢子覺得是自己勝了,轉頭向着神仙堂之外走去,四周的人群為他讓開道路。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的氣勢有多麼威嚴強大,而是因為,一直站在杜白身後,好像一堵牆一樣的侍者們,終於動了。
之前代替杜白喊話的那個侍者幾步衝出,竄過人群,一躍而起,提刀擋在了膀大腰圓散修漢子之前。
人群當然自動讓開,任誰也看得出來,這不會是一件善了的事情,這使得旁觀者的心情更加的低落。
「你擋什麼路,小崽子,給爺把路讓開!」膀大腰圓的散修漢子停下腳步,怒斥一聲。
侍者不為所動,只是開口道,「莊主說了,大家得等到午明日午時,現在,任何人不得走出神仙堂!」
膀大腰圓漢子手握刀柄,面色陰鷙,「那老子就是要出去怎麼辦?」
侍者接着說道,「那麼你只能死了,以死謝罪。」
膀大腰圓漢子怒吼一聲,長刀蹭然出鞘,「你他娘的找死!」
堂中第一場衝突出現,四周的散修全部安靜下來,雲遮陽眉頭緊鎖,只是看向依舊安然站立的杜白,他無需去看戰鬥,早在膀大腰圓漢子出手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了戰鬥的結果。
所以,對他來說,這場戰鬥,無需多看。
()
1秒記住品筆閣:www.pinbige.com。手機版閱讀網址:m.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2s 3.972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