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終於癲成她不認識的樣子了。
瞪着對方出具的官方認可與發放的合法經營文書,桑月不敢相信地仔細審視上邊的蓋章。除了本土凡民官署的,還有南鄉靈宮轄區官署的靈木印蓋的章。
南鄉,南榮王夫本家的長居地,他的行宮就在這裏,故稱南鄉靈宮。
這位王夫奉行以武服眾,成為畢羅帝王夫之一前,他們家乃南鄉一霸。掏人妖丹、吸人鬼力,誰敢招惹南榮氏就要做好打輸了要賠上靈元、內丹的結局。
畢羅帝不動他們的原因,是南榮氏不會主動去掏同類修士的內丹和靈元。
後來南榮氏出了一位王夫,領帝命管理南鄉一帶的所有靈修。靈修,但凡懂得修行的一切生靈,包括邪修。畢竟南榮氏一族也有邪修,後來才有所收斂。
為了給邪修一條生路,南鄉這是讓獻祭合法化了?!
桑月細細打量這份文書,頭皮差點被她撓破了仍不敢相信。在獻祭前面加個自願就合法了,這跟老家的自願加班有什麼區別?
她眯着眼瞧紙張,用靈鏡掃描印章上的靈氣……經過多種方法的檢測,這的的確確是靈宮轄下官署的靈木官印。
所有王夫的官方印章都是帝京靈木所造,包括轄下地區的官署。但凡有人作假,不僅本人受到重罰,還會連累子孫後代修不了仙。
在靈界,明確知曉修不了仙的人沒有生存的意義。
桑月依舊將信將疑,將目光從文書上移開,重新落在雲夢鄉管事的身上。
見她望來,對方立馬咧嘴一笑以示真誠。獵戶的身份是他的偽裝,他今天休沐出去溜溜圈,結果遇到活膩了的女修大侄子,順便帶回來給自己沖沖業績。
「大師,」見她僅是質疑,並未嚷嚷正邪不兩立直接開打,管事便耐心地講道理,「每個人的承受能力都有一個極限,人家實在撐不住了想要放下,咱總不能強求他硬扛,對吧?
凡人不是常說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嗎。就好比您臉上的這道疤,您不在意容貌,架不住有人在意啊……」
說實話,他這雲夢鄉就有不少凡民女子因為容貌焦慮來到這裏。
凡民女子不同於修士或妖或鬼物,她們破了相,想要恢復花容月貌幾乎不可能。有權勢的或者還能讓家人找修士求藥,無權無勢的女子那真是求助無門。
容貌被毀嫁不了好人家,隨便嫁個老弱病殘的自己肯定不樂意。
不嫁人,會連累娘家在當地的聲譽,會被鄉鄰指指點點。她本人出門還會被一群小孩追着扔石頭、爛菜味,唱侮辱式的歌謠。
有的娘家人受不住鄰里的白眼,會給她一碗藥湯,半夜將昏迷不醒的她賣了或抬到老弱病殘家也是常有的事。
與其活着受盡凌辱悽慘一生,不如來這雲夢鄉醉生夢死一場。
跟世俗的惡意相比,這些待她們如上賓的雲夢鄉管事簡直就像神仙天降,付出區區壽元和靈魂又算得了什麼?
「雖然我不是那種扛不了事的人,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經歷了什麼。」管事感慨道,「我只知道,對於有些苦命人而言,在美夢裏消散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人生無難事,只要肯放下。
世人總勸身受苦難的人堅持,可到底要堅持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有些人苦着苦着,就這麼泡在黃連水裏苦死了,這麼活着有意義麼?
「您要救的這人也活了三十多年,成年人了,還是個鍊氣小修,自己何去何從難道沒有主意?我不過是……」
「好了好了,」桑月不耐煩聽他長篇大論的洗腦言論,直接將文書收入納戒,「這份文書我要拿去官署驗一驗,這人我也要帶走。」
大侄子被她一腳踹昏了,至今未醒。
「啊?」管事一臉苦巴巴地瞅着她。
但見她一副理所當然,並站在原地等他發飆讓她趁機搞事的模樣,算了,一份文書而已,改天補辦一份,啊不,補辦幾份備着就好,不過是多交些靈石。
反正自己這裏是合法的,不怕驗。
「不過大師,」管事袖手身前,似笑非笑道,「人的貪婪之心若無法滿.足,他終有一日還會回到這裏。下次可就沒那麼容易讓您帶走了,回去好好勸勸他吧。」
言畢,隨着一陣看破世情的「嘿嘿嘿」聲,這位管事連同雲夢鄉的入口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得桑月不禁嘖嘖稱讚,在王夫轄區的治理之下,南鄉的邪修還怪有情商和禮貌的。
只不過,管事消失就算了,連雲夢鄉的入口也一併消失,那以後她要是查到文書是假的,該去哪裏找他們算賬?
來都來了,索性原地找找結界在哪兒。
但有大侄子在,不便走遠以防生變,她就站在原地閉眼靈視周遭一遍。不愧是邪修的地盤,估計前來獻祭的人太多,結界的防禦級別遠遠高於她的實力。
無妨,喚出碧水化的靈劍高高舉起……
「大師?」管事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眼前,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沒事,」桑月收起靈劍,真誠道,「想看看你們是不是逃了,如果是,我就不用去官署驗文書了。」
「怎麼會?」管事再次強調,「我們這兒是合法經營,絕對經得住來自四海八荒的上賓們查驗!這個您大可放心!要么小修在這兒給您發個天道誓?」
「那倒不用,」桑月擺擺手,一腳挑起大侄子拎在手中,「你忙吧,我走了。」
「哎,您請。」
嘖嘖,桑月再次感慨這兒的邪修真有素質,拎着大侄子破空而去。看着她消失,管事仍站在原地約莫半刻鐘都還沒走。
「管事您站這兒作甚?人都已經走了。」一位鄉民模樣的人突然憑空出現,好奇問道。
「你咋知道她真的走了?」萬一又殺個回馬槍呢?若結界被她砸了,主人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唉,真是錢難掙,屎難吃啊。」
求人膝蓋要彎曲,求放過更是如此。
「主人交代,左臉有道疤的女修要禮遇,莫非就是她?」
「誰知道呢。」管事生無可戀。
就因為不知他才這般卑躬屈膝,萬一是呢?要怪就怪自己多事,出去溜彎就溜彎吧,找什麼客戶沖什麼業績?
不管是不是,為自己的小命着想,禮貌一些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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