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的藥好,實在是他的傷勢看着嚇人,其實輕得很。可她又不敢說實話,正滿腦子盤算着如何才能不着痕跡地把人送走。
「你這衣服倒是挺堅韌的,」桑月沒話找話,企圖以漫不經心的聊天日常打發眼下尷尬的靜默時刻,「大概是它替你卸掉敵人的攻擊力度,讓你傷得不重。
也無需什麼特殊的藥,藥資便算了吧。」
權當日行一善了。
提出用青雲仙域的消息來抵藥資的是他,如今不想說的還是他。別人的心思她從來不猜,主要是沒興趣。她時間寶貴,不想陪他人玩什麼猜猜猜的遊戲。
「你倒識貨,」黑衣男修拎起斗篷的一塊衣擺瞧了瞧,「這是千年之前,一頭仙獸活膩了給我送來它的皮毛做的斗篷……」
銀白是它的原色,隨主人心意變換顏色是它的其中一個特徵。
如她所見,穿上它能防火防水能抗擊星燧大陸一切法器貫穿性的攻擊。可它無法幫她抵禦對方施予她的法力傷害,頂多能幫她卸掉法力攻擊的一半力度。
就像她老家所謂的防.彈衣,它能抵擋貫穿性的傷害,但槍擊的衝擊力過猛照樣能讓人吐血。
「我甚少出門與人起衝突,今天無意間受傷才想起它……」黑衣男修慢聲道。
雖然受傷了才披它有點本末倒置,但是無妨,他其實並不需要它。單純覺得在受傷的時候穿一穿,證明自己有物盡其用就行。
如今用過了,他日常又用不上。
「便以它為藥資吧。」
「……」在聽他講述這件斗篷的時候,桑月便猜到事情的走向,果不其然,便禮貌地客套一下,「這太貴重了……」
話未說完,身後突然傳來劇烈的幾聲咳嗽。
她本能地回眸一瞧,原來是傷重的白六郎咳血了。估計傷勢不輕,再拖下去恐怕要浪費她更多的藥。
「那就……」轉過臉準備笑納,卻發現那位近在咫尺的黑衣男修不知何時消失了,「……」
而他剛才坐的地方擺着一件摺疊整齊的銀白色斗篷,這就是它的原色。
桑月默然地捧起這件斗篷,當時看着那位男修披着它頗有分量。如果很輕,走路時不可能發出那種拖拽落葉的聲音。可它真的輕,捧在手裏的重感像圍巾。
那人來去匆匆,身上的傷粗暴簡單毫無技術含量。
所以,她現在有理由懷疑對方是特地給自己送斗篷來的。有了這件斗篷,以後她出去報恩能少受點傷,以免記在備忘錄上的恩情越來越多怎麼也報不完。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這些年,她裹得嚴嚴實實一副邪惡老巫婆的模樣出去,除了遇到救自己的人,也有結識談得來的同道。
最初的那些年,她的修為在金丹左右徘徊。
肯救她的除了不明就裏的凡民和低階修士,還有深知眾生之苦多半身不由己的高階大能。那些大能雖然無法幫她解除神咒,卻從未嫌棄憎惡過她的存在。
大能們隨手救了她,有的不露面就走了;有的好奇她的神咒研究了幾天,說要到秘境裏找找可有解咒之法。
至於有沒找到,她不清楚,因為再也沒見過他們。
這些大能道行高深,連緣生錄都寫不出他們的身份、名字和下落。哪怕她見過其中幾人的面容,想用意念刻畫在緣生錄上。畫是畫上去了,頃刻便消失了。
意味着她看到的不是真容,假面是無法被記錄的。
唯一用真容見她的是位女修,救了她兩次。
意外得知她把救自己的人記錄在冊,待日後慢慢償還恩情。對方就說報恩要趁早,人心易變,焉知日後她會不會賴賬?
於是她應對方所求,認了對方為阿姐。
阿姐說她有好幾個弟弟妹妹,弟弟們有的粗魯、有的矜貴、有的目空一切;妹妹們有的溫婉、有的嬌憨、有的刁蠻……數量頗多,都跟她吃不到一鍋去。
脾性不同,很難與他們共敘手足情深。
與其勉強,不如在外邊認個合眼緣的野生妹妹,從此在世俗間有個牽掛挺充實的。這奇怪的願望,她便如對方所願認下這個財大氣粗、肆意揮霍的阿姐。
阿姐交遊廣闊,今天這位黑衣男修指不定就是受她之託給自己送防彈,啊不,送斗篷來了。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
先有天元石,後有仙獸銀裘,莫非是救過她的哪位大能或阿姐算到她近期有難,急着送來法寶、法衣給她傍身?
她這兒還有傷員要治,先把斗篷也收入莊園等閒時再研究。
外邊那些捉妖師仍在外邊折騰,朝她的樹屋結界祭出一件接一件的收妖法器。那些法寶看似罩在她的樹屋上空,實際上罩的是他們眼前不遠的空地。
她和他們的站位不同,所看到的場景也各不相同。
但是,可能他們看到那位黑衣男修消失的情形,突然就不鬧了。面面相覷,似乎商量着什麼,最後恨恨瞪了結界裏的白六郎和她一眼,轉身消失了蹤影。
而桑月來到白六郎的跟前,將失去意識的他猶不忘維持人身的法力撤去。
撲籟籟一陣輕微響動,散盡法力的龐大蟒軀幾乎佔據了整個前院。這條蛇的自尊心極強,得知七階大妖就算昏迷也能保持人形,他也極力維繫這份臉面。
想讓林里的其他大妖認清事實,知道他已經七階。
此舉可以打消其他六階妖物覬覦他妖丹的念頭,好讓自己能繼續潛心修行。在人間浸淫多年,死要面子、虛張聲勢等心理特徵也學了個十足。
蹲在龐大的妖軀前,伸出一指點住它的眉心。
剛剛有過前車之鑑,桑月在給巨蟒開始靈視時下意識地做好對眼睛的防護。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她怔了下,但很快便拋開雜念專注檢查白六郎的傷勢。
捉妖師的捉妖三步曲,先震靈台,攻刺心臟,爆它妖丹。
三步曲是自古流傳下來的捉妖步驟,最初是針對以噬人為樂的妖物。後來,這成了固執偏見的極端捉妖師用來殘害一切妖物的血腥手段。
白六郎的妖丹有噬過人的血色光芒,纏繞其間的業障卻少,可見吞噬的並非善靈。
桑月不是捉妖師,不會為此對它產生偏見。
可目前的捉妖師大多極端,他們不管這妖是基於什麼理由吃人,不管吃的是惡人或者善人,反正吃過人的妖必須得死。
喜歡山居修行:本是人間清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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