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
一位位才子書生,落筆疾書,在落下姓名後的那一刻。
他們將宣紙拿起,看着自己寫的詩句,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將詩句交上去後,都站在了甲板上,昂首挺胸,擺足了姿態,翹首以盼的看向了三層。
都希望能夠得了上官蘭溪的青睞。
暖陽西落。
天際大片的雲朵,被暈染成了火紅。
蔚藍的天空,仿佛被披上了一層赤霞,煞是好看。
橙紅的光,從天際垂落,將碧水渲染成了金紅之色。
波光粼粼之間,閃動的金紅光斑,讓人目眩神迷。
畫舫上,一盞盞燭火,被點燃,懸掛在畫舫各處。
將畫舫上每個人的臉,都被照耀成了暖色。
體瘦骨勁的瘦金體,躍然紙上,葉青寫完六首詩詞後,將宣紙交給了齊衡。
不等齊衡呈現給張修然細看。
葉青再次提筆,閉目凝神,讓張修然微微蹙眉,巋然不動,凝視着眼前這張溫和俊朗的面容。
半刻之後。
狼毫落入硯台中,扭動身姿,浸滿墨汁。
那讓人驚嘆的瘦金體再次浮現。
張修然忍不住站起了身,側身探頭瞧葉青寫的是什麼。
當見到一句句或精秒絕倫,或大氣磅礴的詩句躍然紙上。
他臉上的玩世不恭,瞬間消失。
當看到葉青最後落筆寫上了他的名字。
張修然眉頭微蹙,眼神閃動了幾息,他拿過齊衡手中的宣紙,對比兩張紙上的詩句後。
再看向葉青時,只剩讚嘆和唏噓。
他心中暗道:「葉青這一招玩的真是漂亮。」
「他自己的詩句,當的是絕佳,按照以往宮玉秀所作詩句,應該能比個不相上下。」
「但他寫給本公子的六首詩詞,不說名垂青史,也不逞多讓。」
「屆時」
想到結果。
張修然眼含笑意,迎上葉青的星眸,玩味兒道:
「葉青,真有你的,最後還是讓本公子明着跟公公對上了。」
葉青拱手,滿臉認真道:「這般,才是最好的法子。」
頓了一下。
張修然挑了下眉,山水銀扇虛點葉青,一副『原來如此』的笑容。
「感情之前本公子問你時,你點頭又搖頭。」
「果然不愧是本公子看中的人,鬼點子就是多。」
謙遜一笑的葉青,坦然應下了。
「張公子見諒。」
直起身子,拿起葉青面前宣紙的張修然,看着賞心悅目的詩句,感慨道:
「你這一招,屬實是出在了本公子心頭上,讓本公子無法拒絕。」
「今夜,本公子又要出風頭嘍。」
話落,張修然將署名『葉青』的宣紙給了葉青,拿起其身前桌上的宣紙,吹了吹紙上的墨跡,小心翼翼的疊起,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葉青也拿起宣紙,慢步跟了出去。
酉正時分。
當!
一聲鑼鼓響。
畫舫上眾人全都停止了動作,不再言語。
眼神期待的看向了三層甲板。
手持精巧鼓槌的宮玉麗,站在一面精巧的銅鑼前。
她朗聲道:
「時辰已到,今日,有京都上官氏嫡女蘭溪小姐蒞臨淮陽,其蕙質蘭心,詩才卓然,由她做今日詩會評判,諸位以為如何?」
說話間。
重新戴上了鵝黃面紗,遮掩了面容的上官蘭溪,款款走到了護欄前,在宮玉麗話落之後。
她開口道:
「小女子上官蘭溪,見過諸位。」
鵝黃孺群摺疊,上官蘭溪款款施了一禮。
眾人目光聚焦在嬌俏的身影上,眼眸大都閃着亮光。
「見過上官姑娘。」
「上官姑娘詩才之名傳揚神啟,由上官姑娘做評判,我等自然認可!」
「蘭溪小姐能夠主持詩會,是我等之榮幸。」
一連串含蓄的讚美之詞,毫不吝嗇的從眾人口中傳出。
依靠在二層護欄旁,慵懶扇着摺扇的張修然,斜眼看向目不斜視,表情毫無波動的葉青道:「這真的是個好姑娘,你如何想?」
葉青笑容溫和,神情淡然道:「白雲中青天,可望不可即!」
細細一品的張修然,朝葉青豎起了大拇指。
「一語中的,而且,這詩句,可以用來當拈字流觴。」
「不過,俗語常說,老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若努力,說不定能吃上!」
下一瞬。
張修然好奇的看着葉青道:
「真不知道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
「這等能讓眾人追捧的詩詞,張口就來。」
他不等葉青說話,又自顧自的懊惱道:
「本公子怎麼就同意了你走仕途這條路。」
「咱們神啟,重文輕武,憑你的書法和詩才,必然在文壇聲名鵲起,就算如今年紀尚輕,自成一派也不是不可。」
葉青扭頭看向張修然,雖然笑容溫和,但眼神堅定道:
「如果那般,張公子,你還會高看在下一眼,拿在下當朋友麼?」
厭煩之意浮現於臉上,不等張修然開口。
葉青自顧自道:「你韜光養晦的功夫,需要同墨姑娘或者上官姑娘學學。」
「你的激將法太低劣了。」
沒想到直接被挑明,張修然沉默了片刻,悠然道:
「你太聰明了,本公子知道你早晚會猜到,但本公子沒想到你會明說。」
「你懂就好,保持距離,對你我都好。」
灑脫一笑的葉青,雙手負後道:
「張公子,那你就要想錯了,我葉青,一飯之恩,湧泉相報。」
「我說過,要努力到同你平起平坐的那一刻。」
「走文壇是快,但太虛浮了。」
「從底層走仕途,掌控的力量才牢固,你希望的也是這般吧?」
張修然眼神複雜的看着葉青,對上官蘭溪念着的那些毫無深意的虛華詩詞,充耳不聞。
山水銀扇輕敲葉青肩頭,看着葉青扭頭過來,充斥着探尋的眼神,唏噓道:
「你啊,太想當然了,你現在只是螻蟻。」
葉青想到這些時日被牽着鼻子走。
心中就生出了一股無力感。
深吸口氣,腦海中閃過這十七年渡過的種種劫難。
被操縱的命運,讓他心中滿是憋悶。
既然已經踏出了第一步,成為了府衙胥吏,現下認識的所有人,都以他為棋子。
為何棋子不能雜碎棋盤,自己佈局,成為棋手?
想到這,葉青凝重道:「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志。命似紙薄,應有不屈之心。」
聞言,被說到心坎的張修然,眼神複雜,幾息後默默的伸出了手。
啪!
君子擊掌為誓,天地共鑒,神鬼為證。
葉青收回手,看着卸去偽裝,滿臉嚴肅的張修然道:
「張兄,今後當如何?」
滿臉認真的張修然,山水銀扇指向天空,火紅的霞光照耀在銀扇上,折射到其臉龐。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修長的手,將摺扇壓下。
葉青開玩笑道:「有福同享就成,有難同當就算了,你我雖是朋友,但你的難,眼下我無能為力。」
表情瞬間僵住的張修然,啞然失笑道:
「葉青,你真是個妙人啊。」
葉青收回手,看着天際即將沉淪的霞光,嘴角上揚道:
「張兄,今夜,你我二人改變命運如何?」
瞬間呆愣的張修然,看着溫和俊俏的側臉,充滿了自信,竟感覺有些虛幻,很不適應。
螻蟻之身的葉青,看着映目紅霞,推倒了張修然等人為他安排的軌跡,選擇反客為主。
沒聽到張修然的回話。
葉青扭頭,見放縱不羈的紈絝公子,眼神閃爍,充斥着糾結,便淡然道:
「男兒帶吳鈎,血雨覓封侯。」
瞬間,張修然的眼神堅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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