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屋門,二人進入值房內。
葉青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在了桌案前站立的一人身上。
淺緋官服貼身,寬闊的肩背,筆挺的腰杆,只背影就給人壓迫感。
他滿眼好奇,這位淮陽府衙中的二把手,正五品淮陽同知是何等風采。
「見過知府大人!」
二人站定,再次朝端坐在主位上的陳裕明拱手欠身。
隨後,就齊齊朝那背對他們的淺緋官服拱手欠身道:
「見過同知大人。」
側首凝望着葉青的半張臉,映入了眼中。
方正臉,模樣平平無奇,除了肩寬好似武夫之外,毫無特點的淮陽同知摸了摸自己的鬍鬚,平靜的點了點頭。
不經意間眼神流動的厲芒,彰顯了其身為正五品官員的不凡。
朱高立同陳裕明對視一眼,隨後便轉過身來,平靜的看着葉青道:
「葉青,聽說你詩才無雙,書法卓絕,本官家中幼子頑劣成性,你可願教導一二?」
葉青:???
他不敢置信的抬起頭同朱高立對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位同知大人,怎麼就盯上他了。
葉青只能硬着頭皮委婉拒絕道:「謝同知大人抬愛,屬下雖有些文采,會些書法,但從未教過他人。」
「大人信任屬下,但屬下萬萬不敢輕言教導,為免誤人子弟,不如大人您待屬下學些教學的法子,屆時再去教導公子如何?」
一番話滴水不漏,態度誠懇。
沒說不教,只是等等在教。
不過,朱高立表情頓時古怪了起來。
賀文也擠眉弄眼的朝葉青使眼色。
陳裕明也黑着臉,看着聰明過頭就是蠢的少年郎。
沒有得到回覆的葉青,察覺了周圍的異樣,他抬頭,星眸頓時迎上了三雙情緒各異的眸子。
心中一顫的葉青,視線落在了陳裕明身上。
當接收到對方眼神示意後。
葉青趕忙補救道:「同知大人,敢問令公子多大年歲?平日喜歡做什麼?屬下好向書墅先生請教這等年歲的孩子如何教導為好。」
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從朱高立的嘴裏傳出,笑的葉青汗毛矗立。
朱高立朝陳裕明拱手道:「大人,此子確實有趣。」
「賀文來此定是有要事稟報,下官就不打擾了。」
隨後,朱高立朝葉青道:「向知府大人匯報完事情,來本官值房一趟。」
話落,朱高立就昂首闊步的離開了這裏。
待其背影消失。
賀文直起了腰,詫異的問道:「葉青,你不知道同知大人的性子?」
茫然的葉青搖了搖頭。
陳裕明出言道:「入了府衙,不說八面玲瓏,起碼將幾位上官的性子忌諱記在心中。」
「如你這般,何時衝撞上官,為何遭到排擠都不知道,如何做官?!」
恨鐵不成鋼的話,讓葉青滿臉訕笑。
他尷尬拱手道:「大人教訓的是。」
然後他詢問道:「大人,可否給屬下一點提示,同知大人喚屬下稍後去尋他,真的只是教導其公子麼?」
哼!
懶得再搭理葉青的陳裕明,看向了賀文問道:
「你們二人來尋本官所謂何事?」
提及正事。
二人頓時嚴肅起來,對視一眼後。
賀文開口道:
「稟大人,屬下同葉青發現,那案子卷宗中記載驗詞可能有誤。」
聞言,陳裕明表情瞬間大變。
賀文明亮的眼神閃動道:
「敢問大人這一年半來,卷宗封存在您府上後,可有人去借閱,會不會有人改動卷宗?」
滿臉凝重的陳裕明,思索了片刻後,緩緩搖頭,看着二人道:
「除了你之外,只有本官查看卷宗,你二人如何得此結論,說與本官聽。」
葉青同賀文心頭一顫,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忌憚之色。
接着,賀文將葉青的推斷,還有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大人,屬下阿翁應該是早有察覺,但應該是忌憚什麼,這才沒有告訴屬下,只是當年屬下第一次翻閱卷宗後,同阿翁交談時,提點了屬下一句,他覺得紫源真人的驗詞有些不對。」
神情大變的陳裕明,原本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雙手,攤開放在了桌案上,身子微微前傾道:
「你說,蕭老爺子曾說卷宗驗詞有些不對?」
「正是如此!」
賀文緊抿嘴唇,頷首示意。
十幾息間。
值房內陷入了沉默。
葉青跟賀文都看到了陳裕明表情不停地變換,最後,眼神中是深深的忌憚之意。
呼!
陳裕明深吸一口氣,深緋官袍隨胸膛鼓起,又緩緩落下。
沙啞的聲音,飄進了二人耳中。
「本官知曉了,你們二人莫要將此事外傳,繼續查案。」
「是,大人!」
二人懷揣着深深的疑惑,拱手欠身應下。
接着,陳裕明繼續道:
「接下來查案期間,叫上燕三護你們周全。」
「葉青,你去尋朱大人,賀文你留下!」
「是,大人!」
葉青應下後快步離去。
在踏出值房後,腳步放緩了一些,扭頭看向陳裕明的值房,眼神閃動,隨後,就快步朝朱高立的值房而去。
屋中。
陳裕明抬手一招,賀文立馬來到了其身前。
陳裕明低聲道:「如你這般說,那紫源真人屍首的驗詞卷宗,要麼是封存進本官府邸後,有人潛入,更改了卷宗!」
「要麼就是在封存進本官府邸時,就已經被人更改。」
「如果是後者,動手之人,要麼是記錄驗詞的大理寺主簿顧光,要麼就是當時經手驗詞卷宗的七人。」
滿臉驚駭的賀文,看着陳裕明伸手提筆,在桌案紙業上快速寫下了七個名字。
每一個名字出現,賀文的身體就是一顫。
當七個名字躍然紙上後。
咕咚!
賀文咽了口口水。
他顫聲道:「大人,這七人中,除了阿翁和死去的四人外,僅剩的二人,不在淮陽,就算在,屬下同葉青也根本無權問話啊!」
接着,賀文浮現了一個駭人的念頭道:
「大人,這離世的四位,死時都正值壯年,卻在這一年半之間,紛紛離世,您說這.....」
哎!
再次嘆了口氣的陳裕明,苦澀的點了點頭。
想法被印證,如遭雷擊的賀文,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四個名字。
浸滿墨汁的筆尖,在七個名字上徘徊。
十幾息後,筆鋒落下,劃掉了蕭望,又劃掉了活着的二人名字,最後,在死去的四人名字上,來回徘徊。
突然。
賀文眼神一亮,伸手點在了這四個名字其中之一道:
「大人,這位家中就在淮陽,屬下同葉青可以去走訪一番。」
看着賀文點的名字,陳裕明愣了一下,隨後想到了這位生前的性子,讚賞道:
「確實,若有線索,說不定他會給後人留下隻字片語。」
「尋訪他後人之事,一定要小心謹慎,莫要節外生枝。」
頓了一下後。
陳裕明擔憂的提醒道:「若發現事不可為,一定要保全自身。」
「是,大人,屬下知曉了。」
臉上帶着感激的賀文,朝陳裕明鄭重行禮。
淮陽同知的值房內。
葉青按捺着心中忐忑,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朝端坐諸位的朱高立拱手欠身道:
「屬下刑房胥吏葉青,見過同知大人。」
嘎吱吱!
突然出現的聲響,讓葉青心中一顫。
右手把玩着兩個文玩核桃的朱高立,嘴角上揚,眼中帶着一絲譏諷,審視着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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