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余暈透過層層枝葉撒在稻場上,給它抹上一層黃燦燦的顏色,廚房煙囪冒出縷縷炊煙。燃武閣 www.ranwuge.cc
幾隻燕子從空中掠過,麻黃雞群在果林散步覓食,當最後一縷晚霞隱去,山村暮靄繚繞。
老橡樹下路燈亮起。
傻娃把八仙桌、椅子搬到稻場,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餚端上桌。
蘿蔔燒五花肉,筍乾悶臘肉,土豆燉臘排,辣子炒蛋,涼拌黃瓜,白糖西紅柿…
「吃飯,邊吃邊聊。」作為主人家,李紅兵招呼坐席,畢竟人家現在為自己打工。
「打擾了。」李鳴跟蔡慶國客氣的起身附和。
看出兩人緊張,李紅兵擺擺手,「都是自己人,放輕鬆,家宴而已。」
「哥,姐夫,你們慢慢吃。」山杏送來一盆土雞湯。
「山杏,一起吃吧。」崔勇連忙招呼。
山杏笑着拒絕,「不了,你們吃。」
林區農村傳統,家裏來客女人孩子不上桌,李紅兵為這事也過好多次,家裏不講究那麼多,可這個習俗已經在林區傳了很多年,不是那麼輕易能改變的。
李紅兵也就聽之任之,隨大流,「娃子們吃沒,傻娃呢?」
「廚房裏留的有菜,他們也不出來。」
山杏一邊回話,一邊走進廚房。
等再出現時手裏捧着一個木盤,盤子裏放着兩排銅質酒盅,一杯也就三錢的樣子,酒盅旁還有一把黃銅細嘴酒壺。
李紅兵接過木盤,每人面前擺三個銅酒盅。
「農村沒啥好東西,也就吃的東西健康,這酒也不錯,村里人做的雙曲米酒,喝完不上頭。」
李鳴剛出社會的年輕人,要技術能秒殺所有人,可論社會險惡,他也就比二黑強那麼一丟丟。
用酒盅喝酒,這位幕後老闆挺吝嗇。
蔡慶國對農村喝酒的規矩有所耳聞,但沒喝過,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十年,什麼樣酒場沒見過。
米酒,米酒也能叫酒?
而崔勇聽老爹、老媽村里喝酒瘋的很,至於瘋到什麼樣,自己還真沒見過,吹牛誰不會。
自己當年開第一家超市,為了要回款,喝到胃出血,這算不算瘋。
輕蔑一笑,用眼神暗示李鳴、蔡慶國記住來時的話。
李蔡二人默默點頭,看着李紅兵只能在心裏道歉。
李總,對不住了。
誰讓縣官不如現管呢!
李紅兵早就看到三人動作,裝作不知道的模樣,熱情的拿起酒盅。
「我們相聚就是緣分,來走一個。」
四人喝下第一盅酒。
甜蜜蜜口感讓三人越發安心,這白色米酒跟水一樣,沒一點酒精味,該不會故意拿甜水來忽悠自己。
「來,第二盅,你們幸苦了。」
李紅兵再次提酒。
「這第三盅,我在山裏面,以後公司就拜託你們了。」
隨着三酒盅下肚。
接下來進入自由發揮時間。
年輕的李鳴首當其衝,端起酒盅結結巴巴着為公司肝腦塗地,死而後已的話。
李紅兵笑眯眯舉起酒杯,「我們村裏有規矩,這敬酒呢,得敬雙數,這叫好事成雙,二四六八往上走,你敬雙數,我回雙倍,看你準備走到幾。」
還能這樣玩。
自己要是敬八盅,那李總豈不是要喝十六盅。
「必須走到八!」李鳴還挺喜歡這甜甜的米酒,才八酒盅還沒一瓶宅男水多。
「就喜歡你這樣年輕人,有衝勁。」李紅兵一副我很欣賞你的表。
作為社會萌新李鳴,能得到大老闆誇獎,高心眉飛色舞。
手裏酒盅一杯接一杯的送進嘴裏,李紅兵自然笑眯眯一杯接一杯回酒。
很快,一銅壺的酒就被兩人喝完。
李鳴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米酒口感跟飲料一樣。
飲料!
要是三泡、徐大郎聽到這麼,保證跳起來啐李鳴一臉吐沫,然後掐着脖子大罵。
煞筆,這米酒能喝死人!
「杏兒,沒酒了。」李紅兵搖了搖銅壺,回頭吆喝一聲。
傻娃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提着一壇酒,看罈子起碼有二三十斤。
李紅兵笑眯眯的接過酒罈,拍開壇口黃泥,「這壇酒可是存了十年老酒,平時我都不捨得喝,今你們走運了。」
酒罈一打開,糧食酒的陣陣香氣飄出來。
十年老酒!
這可是好東西。
李鳴雖然不知道十年存酒是什麼概念,但年份越久越值錢他是懂的。
崔勇急不可待的趴在罈子口深吸一口酒香,表情陶醉的呢喃,「好酒,真是好酒,這回算是掏上了。」
然而蔡慶國卻嘴角抽了抽,酒越存確實越香,但米酒,只要存放得當,最後出來的酒絕對能喝死人。
蔡慶國沒有猜錯,甚至還猜低了。
這壇確實存了十年,還是福勝十年前親手釀的,一直放在地窖裏面。
林區氣溫低,加上地窖恆溫,米酒發酵時間被拉長,酒麴得到充分融合。
原本雙曲米酒特點,色如羊湯,酒精度低,香氣濃郁,口感回甜。
但是,存放十年,米酒顏色從羊湯變成琥珀色,倒杯拉絲,至於後勁大到什麼地步,連李紅兵都不知道。
好在這壇新開的雙曲米酒,沒有往裏面兌燒糧酒。
十年老米酒,山杏也沒見過,害怕兌了燒糧酒,把人喝出事。
林區冬因為喝雙麯酒醉倒在路邊,沒少被凍死,不過喝死的人多,喝的人就更多。
從新給銅壺加滿,李紅兵執壺笑道,「你敬我八個,按規矩我得還你八個,這叫有來有往。」
李鳴起身恭敬雙手舉杯,看着琥珀色的酒,心想怎麼跟剛喝的顏色不一樣。
心翼翼抿了一口,那甜如蜂蜜的口感,徹底放下戒心。
一杯接一杯連喝十六杯。
「好伙,就喜歡爽你這直性子。」李紅兵豎起大拇指,放下酒壺,拿起快子給李鳴夾了一大塊油汪汪的五花肉,「多吃點肉,等會會舒服點。」
等會舒服?
李鳴不知道大老闆話里的意思,別看酒盅只有三錢,連喝三四十盅,意識開始模湖,接過肉大口吃起來。
接下來,蔡國慶知道該自己了,硬着頭皮站起,身高1米6的他,站在李紅兵面前就像兒子跟老爹敬酒。
相比與李鳴,蔡慶國話可高明多了,敬酒詞一套接一套,聽的李紅兵眉飛色舞,端起酒杯,「老蔡,你年長我幾歲,別李總長李總短,叫李老弟就行,走一個。」
蔡慶國明白酒桌上的話不可信,尤其老闆拉近關係的客氣話,更不能當真,當真就得穿鞋,連忙謙虛的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琥珀色的雙曲米酒下肚,蔡慶國跟萌新李鳴不同,一嘗就知道酒有問題。
偷偷撇了眼坐在旁邊的李鳴,此時酒勁上頭,李鳴滿臉通紅,眼睛出現迷離呆滯。
「來來來,老蔡,咱麼繼續走!」李紅兵端着銅壺。
哎!
註定這場酒跑不脫。
老子拼了,看是我先倒,還是你先醉。
蔡國慶眼底閃過一絲狠辣,端起酒盅哐哐喝起來。
同樣三四十盅酒下肚,蔡國慶努力控制即將宕機的大腦,看着李紅兵跟沒事人一樣,心裏明白,自己從裏到外被拿捏死了。
一屁鼓坐進椅子裏,搖晃着用手擋住酒盅,示意認輸。
李紅兵嘴角微微揚起,目光看向早已急不可耐的二姐夫。
「酒盅喝不過癮,換碗喝!」崔勇不怕死的拿來一個空碗。
嘿嘿!
茅房裏打燈籠,自己找死。
李紅兵端起酒罈咕冬咕冬倒進碗裏,就這崔勇還不停倒滿,倒滿。
半碗十年老米酒下肚,崔勇突然打個酒嗝,酒勁刷一下上頭,再加上一陣夜風從草甸吹進院子。
雙曲米酒也叫見風倒,喝完在封閉屋裏還好,可要是被涼風吹臉,瞬間就能倒地。
噗通!
噗通!
噗通!
只聽三聲倒地聲,李紅兵眼睜睜看着三人從椅子裏滾到地上。
什麼酒量,敢找我拼酒。
李紅兵鄙夷望着地上三人,夾起一塊土雞頭,不緊不慢吃完,扭頭朝廚房喊道。
「傻娃,出來把人送到客房裏。」
嘩啦!
廚房裏的山杏、倆丫頭、傻娃還有狼犬、熊崽一股腦的湧出來,看到桌子底下躺着三個酒醉漢。
「哥,你咋能把姐夫也灌醉了。」山杏生氣的埋怨。
李紅兵撇撇嘴,「該!你不知道,他讓人灌我來着!」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山杏白了某人一眼,開始收拾桌上殘羹剩飯,傻娃一手夾一個,把三人丟進客房,至於三人怎麼睡,那就管不着了。
抱着金絲猴的安娜忽然喊道。
「爸爸,二黑偷喝酒酒!」
眾人齊刷刷看過去,二黑不知啥時候把二姐夫手裏半碗米酒喝了個乾淨,這貨趴在地上還在添碗。
嗷嗚!
二黑搖搖晃晃站起身,看向桌上酒罈吐舌頭,一副還沒喝夠的模樣。
接下來搞笑一幕出現。
酒勁上頭的二黑,耍起了酒瘋,走路都變得東倒西歪,先是原地打轉,然後在稻場上瘋狂亂竄。
一會跑進雞棚里把麻黃雞攆的雞飛狗跳,一會竄到倉庫調戲熊媽,被熊媽一熊掌拍到地上,叼着後脖頸丟出倉庫。
就這還不消停,二黑把目標轉移到家裏人,瘋狂將頭往山杏、安娜懷裏鑽,最後還跑到李紅兵跟前瘋狂點頭,似乎是想拉着李紅兵拜把子磕頭一樣。
鑑於二黑喝醉後行為實在太反常,擔心它失控,李紅兵找了根繩子把二黑五花大綁,丟在屋檐下。
綁住老實了,可舌頭竟然放不回嘴裏了,李紅兵幫忙把舌頭塞回去,可這舌頭又慢慢地滑了出來。
對此眾人又好笑又無語,李紅兵拿出手機卡卡一頓拍,留着明二黑酒醒了笑話它。
嗚嗚!
大花看到弟弟這幅模樣,擔心的走到李紅兵身旁詢問。
「沒事,喝醉了,明就能醒酒。」
深夜。
剛睡下的李紅兵突然被窗外一聲狼嚎驚醒,連忙披上衣服走出臥室,二黑五花大綁的躺在屋檐下,腦袋對着夜空月亮嚎劍
「閉嘴,睡覺。」李紅兵沒好氣的喊了一句,沒想到二黑還真閉上嘴巴。
可等再次躺下,窗外又響起狼嚎聲。
李紅兵無奈,對一隻喝醉的狼犬能什麼,罵又捨不得罵,打又捨不得打。
「以後可不能讓二黑喝酒了,這子酒品太差哈。」
山杏躲在被窩裏偷笑,「誰讓它爹是個大酒鬼,隨爹長了。」
「敢笑話我,討打!」
李紅兵臉一橫,泰山壓頂般撲了過去。
......
清晨。
時間仿佛在一里無限循環,薄霧、雞鳴、狗叫,將沉睡中山村喚醒。
此時,村子裏早起人家,煙囪上已經冒起了鳥鳥炊煙,這炊煙悄無聲息的徐徐升起,仿佛是怕破壞了這清晨的寧靜。
灶台鍋里,熬了一鍋玉米糝,冒着騰騰熱氣,再餾上幾個地瓜,加一盤鹹菜,這就是農村饒早餐…
,漸漸地開始放亮了。
稻場上響起安娜和囡囡郎朗的背書聲。
「十二經脈各有原,臟腑原氣過止處。」
「陰經原穴以輸代,陽經原穴在輸外。」
「肺原太淵大合谷,脾經太白胃沖陽。」
...
嗚嗚嗚!
酒醒後的二黑,依舊被五花大綁,對於自己昨晚發酒瘋一點印象都沒有,以為自己幹了什麼錯事,被爸爸懲罰。
李紅兵打着哈欠走出臥室,一副沒睡好的模樣,確實也沒睡好,前半夜跟山杏打了半宿籃球,後半夜被二黑一聲聲狼嚎,吵得沒法睡。
看着地上嗷嗷叫的二黑,李紅兵蹲下解開繩子,推開添臉討好的二黑,罵道,「狗入的,以後再敢喝酒,腿給你打斷,滾蛋。」
獲得自由的二黑,一熘煙跑到兄弟姐妹跟前,罵罵咧咧的低吼。
你們睡的好,自己反被捆起來在地上睡了一夜。
大花抬起爪子呼了二黑一巴掌。
第一次被姐姐打,二黑委屈的跑去找山杏告狀,鑑於它昨晚的行為,沒人理它,反而覺得大花揍輕了。
家人們一起練完五禽戲,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崔勇、李鳴、蔡慶國衣衫不整,精神萎靡的從房間裏走出來,三人表情不太好看,似乎昨晚發生不可描述的事情。
望向李紅兵時的目光,帶着某明奇妙的幽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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